柴凌宇笑着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却被她一歪脑袋偏过去了,他也不在意,继续道:“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眼中显示出他正在被浊血残留的力量感染,速度快的连我都阻止不了。Www.Pinwenba.Com 吧”
冷慕道:“于是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陷进去?”
不管她怎么查资料,怎么向萧溟求助,都没有得到一丝一毫和浊血有关的消息。
但是,根据萧溟在楚尊身上见到浊血的反应,和她自己接近浊血之后全身不可抑制的疼痛,她也能清楚地知道,这玩意儿邪门得很。
为什么苏溯越却心甘情愿地将浊血带在身上呢?
谭墨说出苏溯越身上总带着毒药的时候,她想起一件很小的事情。
她第一次被浸透在鞭子中的毒药侵蚀了神智,疯狂爆发的时候,是苏溯越在一群惊恐万状的人之中,带着满身的鞭痕,安然来到她身边。
那个时候,她十二岁,苏溯越十五岁。
她明明应该在那一次发狂中将一切毁灭殆尽,包括自己的生命,却在苏溯越浑身是血地抱住她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那种疯狂的、血腥的、难以忍受的想法,像是被谁一扫而光一样。
鼻尖萦绕着一种浓郁的腥甜味道,很舒服,让人安详平静。她就是在这种味道的包围中,昏过去的。
她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似乎还哭了,那时的记忆混乱异常,等到她恢复清醒的意识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那种味道,不过事后,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这种味道了。
她甚至故意让苏溯越去做危险的任务——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全然信任苏溯越——看着他带着满身的伤回来,她就借着包扎的名义,凑上去感受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但是味道不对。
就像经历了那件事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管两人怎么掩饰,也还是一点一滴地发生了变化一样。
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想起来,是不是因为,当时那种情况,苏溯越将能够用来压制自己的毒的东西,一次性用光了呢?
所以她在日后不管怎么努力,才会再也找不到那种味道。
如果真是这样,苏溯越还真是为了她,付出了不少啊。起码,为了克制自己身上的毒,把他当成容器一样养着解药。这种行为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的。
冷慕不知道是何感受,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就让她错过了呢?怎么两人在一起的十年,她要那么冷漠、那么任性,就生生将苏溯越的心意随意践踏呢?
她……从这点来说,她和冷日濯有什么差别呢?
一瞬间,冷慕的懊恼铺天盖地而来,简直要将她淹没了。
察觉到冷慕情绪不对,柴凌宇握住她的手,道:“不要想太多。当时的情况我们没办法……”
“没办法?”冷慕甩掉他的手,眼中的冷怒一点也不掩饰,道,“你这样的人会没办法?不过是借口!柴凌宇,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很荣幸?你这样的人跟我示弱了?嗯,我是不是该沾沾自喜?但是,你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吗?你这样的人知道吗?”
柴凌宇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沉默半晌,缓缓道:“不止如此,我还给他看了你写给我的信。”
冷慕瞬间噤声,慢慢将头埋下去。
大概一刻钟后,她抬起头,红着眼眶:“你知道那些信的含义,可是,小越子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我和你的交易,他什么都不知道。”
柴凌宇平静点头:“对。”
冷慕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突然抽出腰间的鞭子,猛地朝他抽了过去。
“哐当——”
一声巨响在听风酒楼之中爆发出来,原本就应为冷慕的爆发而少了不少客人的听风酒楼,这下更是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
因为拿了冷慕的高额小费而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店小二,这次再也忍不住上来劝导:“两位有话慢慢说……”
他的话有一半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见,那个笑容甜美有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的女子,此时双目赤红,周身萦绕着杀气。
他后退两步,正想着是不是要去叫掌柜的过来救急,就听见身后传来自家掌柜的浑厚低沉的嗓音。
“听风酒楼的营业到现在为止,剩下的客人,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用餐了。这段饭算是听风酒楼请,请慢走。”
小二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老板,再看看经过片刻的调整,神情已经恢复不少的冷慕,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偷偷退到一边去了。
冷慕看了眼一身肥肉的中年男人,勉强笑了笑,道:“你的语言还真准。”
这个胖子,就是经营他们住的那间破客栈的老板,没想到也是听风酒楼的掌柜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还是说,这家伙有意制造这样的巧遇呢?
没办法,半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冷慕都有些神经质了。
那掌柜的在冷慕怀疑试探的眼神下冷汗直冒,将楼上所有的客人送走之后,擦了擦汗,对着冷慕鞠了一躬,道:“请慢慢谈。”
冷慕翻了个白眼:这种显而易见的担心,也实在太廉价了吧。不就是担心她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嘛。
反正她身边的,一个两个,都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摩国公主惹得起的。
冷慕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又坐回去,看着眼前被自己劈成两半的桌子,再看看面色有些冷然的柴凌宇,耸了耸肩,道:“不是故意的。”
本来要走下楼梯的掌柜的,一听身后的动静不对,赶紧冲上前去,神威大发一般,双手搬起一张完好的桌子就走到他们中间放下,抬脚就把那张破裂的桌子踹到一边,整个过程连一滴汗都没有流。
冷慕眨眨眼,呆呆地看完这个短暂的过程,等她反应过来,就见那胖子抄手站在楼梯口,神情戒备,一副随时准备着的样子——至于准备什么,这个……要看你从谁的角度出发,是不是?
冷慕扁了扁嘴,抬手指了指柴凌宇身边的椅子,道:“坐啊。”
柴凌宇嘴角微挑,顺势坐下来,道:“刚才要是我不避开,你是不是就想杀了我?”
冷慕摇摇头,道:“你一定会避开。”
柴凌宇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苏溯越知不知道我们的交易,选择权在你,而不在我。冷慕,追根究底,除了你,我们没有人能伤害他。”
冷慕咬住下唇,拼命想要挤出一抹笑来,但是,最终还是失败了。
她捂着脸,闷声道:“所以,你要是不满意我们的交易,可以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柴凌宇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苏溯越喜欢你,是因为身上的毒药和你身上的毒药产生了共鸣,要是你没有中毒没有爆发,你和他都不会对对方有那么深刻的印象。”
冷慕没有说话。
柴凌宇继续道:“苏溯越他曾经在璇玑营呆过。而璇玑营和摩国走得最近。这个你很清楚。你觉得,苏溯越身上要是有什么秘密,你觉得璇玑营能放任他自由离开?没错,史家在历史上掩藏很深,但继承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大张旗鼓、他们鹤立鸡群,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这样的人,再神秘,他的早年都是可以考察到的。”
冷慕紧紧盯住他的眼睛,像是在催促他快点说,又像是拼命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柴凌宇却不管这些。
就在冷慕毫不犹豫地对他挥鞭子的时候,他心中的愤怒瞬间被点燃,他需要发泄,而,冷慕的悲伤和不可置信,将是他最好的安慰。
他道:“苏溯越也逃不过这样的调查。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查到浊血身上,毕竟这个东西不是谁都能知道的。但是,他们一定对他做了什么。当时苏溯越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想要对他做什么简直太容易了。你猜,他们做了什么?”
冷慕狠狠地闭上眼睛。
有些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在柴凌宇的诉说中,渐渐明白了。
她曾经以为,冷日濯在鞭子上对她下毒,一方面是要考验她能不能经得起绝对武力的诱惑,一方面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她。
但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控制要用这种毒药?要知道,这对她身体的伤害是日积月累的,终生无法消除。
如果不是怀着深仇大恨,根本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毒。当时冷日濯对于她的态度变幻莫测,但总的还说,好坏还是持平的。
可是,要是在她中毒的事件上,加上苏溯越和她一样长期接触毒药呢?
他们都认为苏溯越就连睡觉也要握着毒药,如果这不是他自愿的,而是成为影卫的任务之一呢?
冷慕感到自己整颗心都是凉的。
这步棋走的太深,花费的时间太长,要真是她想的那样……那么,这十年的相互依赖,原来全是在毒药作用下的幻觉吗?
柴凌宇再次按住她的手,紧紧的,两人接触的皮肤都有些泛白了。
他声线清冷,带着一如继让傲气的味道,缓缓道:“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冷日濯利用苏溯越最初的坚定让他自愿将毒药融进骨血,把他安排到你身边,再催动你毒发,这样,你们就有了一层和别人不一样的牵绊。他了解你,你这样的人,不愿意欠人人情,凡事喜欢追根究底,戒备心又重。只有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对你伸出手的人,对你而言才具有不一样的意义。所以,他让苏溯越出现。”
冷慕笑了笑,道:“这太荒谬了,当时他知道什么?我们在当时不过是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就知道今天我们会彼此相爱吗?就知道我会受到这么深的影响吗?就知道我会让苏溯越没有了退路吗?会吗!”
看着眼前明明激动得仿佛要泣血却还在微笑的女子,柴凌宇心中有一抹怜惜一闪而过,但他还是坚定地、缓缓地、继续说。
“只要冷日濯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会和苏溯越相依相伴。你这样性格的人不好掌握,但苏溯越,那简直太简单了。”
冷慕冷笑一声,道:“他好掌握?”
柴凌宇道:“你为了拉拢人心,会特定对某个有特殊意义的人展示你的关心和爱护,以及适度的依赖和宠溺。你觉得,一个经历过影卫营的人,长久地面对这样一个温柔的主子,会没有丝毫想法吗?”
冷慕抿紧嘴唇,不说话了。
她知道的,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会给苏溯越带来触动,只是她没有想到,苏溯越竟然大胆到爱上她!
苏溯越那么聪明,一年两年可能看不透,但他们在一起十年了啊!
十年,她根植于本性中的冷漠和戒备、自私和懦弱,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这样一个残缺不全、劣迹斑斑的女人,为什么他还要爱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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