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穷凶恶极之徒,利用所长来伤及无辜,实在可恨!崖公子有何见解,老朽一定全力配合!”姚家老祖宗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不由气得灰胡子瞪眼。
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自己欣赏的忘年交受到伤害,这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挑衅和侮辱!
郑崖被他这一声“崖公子”提醒了,伸出手取过酒杯,杯中浅黄澄清的颜色在清冷的空气中微微晃荡,像极了水中的光,温润而高雅,一如他用心经营的形象。
他浅笑:“本公子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的技术,不用来治病救人,却用来为虎作伥,实在是世间一大毒瘤!不得不除。”
姚家老祖宗听得热泪盈眶:“崖公子所言甚是!老朽携私怨报仇的想法真是……太惭愧了!”
冷慕在一边跟姚天咬耳朵:“崖大哥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典范啊!”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嘛。当初谁让你到处显摆的,现在被比下去了吧?”姚天毫不吝啬地表示了自己的幸灾乐祸。
冷慕表示很忧伤,早知道当初郑崖一脸惊奇地看着她对御书房的讲师颠倒黑白并要求学习的时候,她就不应该掉以轻心地倾囊相授。看吧,这下子养出一个白眼狼了!
郑崖正风骚无比地360°无死角展示自己美好温润的笑容,也终于感受到冷慕满心的怨念,相当自觉地转向林绿言:“绿言,继续吧。”
林绿言倒抽一口冷气,这货究竟是怎么才能用这样亲昵的语气跟她说话的?但碍于姚家老祖宗的面子,林绿言面容僵硬道:“但是我们都知道,画师不见了。自从郑崖因此受伤冷慕大发脾气之后,我们再出动去找他,已经找不到任何关于林台督的资料了。就像……”
姚天此时转过身来:“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们怀疑,这件案子中,介入了官府的人。慕慕,我们身份不方便,贸然出手只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和反弹,到时候情况更糟糕。这次你出手比较合适。”
冷慕点头,带着兴奋:“老娘等了这么久,终于轮到我大显身手的日子啦!哦呵呵呵……”
苏溯越伸手扶住她:“主子,府衙中的事情,他们捕快不适宜插手是因为各个辖区的捕快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除非接到请求,否则不互相干扰办案进展。”
“我知道啊。”冷慕笑眯眯地看着他,伸手在他腰上一摸,拎出来一块白玉包金的令牌,得意非常,“不是有这个嘛。”
白玉令牌上端端正正用隶书写着“如朕亲临”。那是冷慕十六岁通过皇家成年试炼的时候,皇帝陛下一高兴,给当年的第一名一个旷世无双的奖励——如朕亲临的牌子。
请了全国最著名的雕刻大师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用的是一块昆仑山之巅的暖玉,包角是纯金拉丝,富丽堂皇又温润如玉,如此低调的奢华,当时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是冷慕记忆中,唯一的一次大出风头。
苏溯越那块牌子,冷慕此时得意的笑颜和当时在位于高台上笑容张扬的女孩重叠起来,一切都恍如昨天。
林绿言却看着这块令牌摇摇头:“恐怕这更是打草惊蛇。”
“哎?”冷慕还维持着被苏溯越扶着的姿势,单手放在他腰上,两人的距离本来就不远,这样还要扭身看向林绿言,不出意外的,她的唇擦过苏溯越的侧脸,带出一阵轻微的痒。
苏溯越的呼吸停滞了一下,冷慕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神色未变地等着林绿言给出答案。
林绿言低眉垂首,半晌才开口:“曾经失踪的那些人,他们提到了被关在一个山洞一样的地方。这个我们之前都知道了并且我这次走访,暗中用了摄魂术,只得到一个新的信息。你们要不要听?”
苏溯越拉住性质勃勃的冷慕,沉声道:“信息可靠吗?”
林绿言很是赞赏:“说的好。信息可靠吗?通常来说,没有人能在我的注视下说谎,除非……他们潜意识里认为这就是真的。那就有两种解释。”
“第一,那些绑架他们的人做了什么事,让他们以为看见的都是真实的。”她绕着桌子慢慢走了一圈,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在场的人,从冷慕、苏溯越、姚天、郑崖、萧溟、白竹山人,最后到姚家老祖宗:“第二,我们当中有些人确实背叛了我们。”
一直沉默不言的萧溟忽然抬眼看她:“他们在山洞中看见的人是小慕儿?”
郑崖微微张口,惊道:“萧溟你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林绿言摇了摇头,这次没有看任何人:“他们说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叫他们美人,还一直引着他们往前走。在到达山洞之后,他们看见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一双桃花眼很是勾人。还穿着淡粉的连衣裙,美好而温暖。”
冷慕正想说什么,忽然一只白色的千纸鹤飘飘忽忽地从天而降,落在石桌的正中央,蹦蹦跳跳两下,不动了。
这是什么,忽然间变成灵异事件了吗?众人盯着桌上的东西,一时陷入沉默。
“啊,抱歉。”许久不见的林雨明从府衙前院款款而来,落落大方地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走到姚家老祖宗身边,“师傅,有消息了。”
姚家老祖宗很是满意地掉头,伸手在千纸鹤上虚晃一下,就见那折纸而成的小鸟晃悠着飞起来,白色的小翅膀呼啦啦地扇着,在空中画出金色的痕迹。
冷慕很是好奇地想要伸手去戳一戳,却在碰到它的时候惊叫一声退开,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指着那小小的千纸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溯越很是心疼:“主子,有什么话不用憋着的,对身体不好。”
“贱民……”冷慕转身趴在苏溯越的肩膀上,表示自己很忧伤。刚才碰到的那一下子,一声熟悉的叫声传入脑中。嘤嘤,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闻言,苏溯越浑身一僵,反应过来之后轻轻一笑,手臂用力,让自家主子趴得更舒服一些。
空中原本杂乱无章的金色痕迹慢慢变得有迹可循,最后一笔完成的时候,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张完整的地形图。
“这是……”冷慕作为一个资深的路痴,要她看这样一张立体的地形图,实在有有点难为了。
郑崖坐在原地,面上温雅的笑容渐渐消失:“古蛮国遗民的地形。如果撤掉他们设下的机关,整个村子来看,就是这样一种地形。”
他伸手指向半空中一个凹陷:“这里的盆地就是他们村落存在的地方,周围——”他的手指转向四周,“这些山地苏溯越你也去过,就是我们采药的地方。”
“但现在,这些地方已经被一场泥石流彻底掩埋。即使能够发掘出来,也是一片狼藉。他们的生活物件很多都是取之自然,人工的痕迹并不明显。要说那里存在一个独立的民族,多半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更不要说,争取救援了。”萧溟走到冷慕身边,“这个时候你们这些去过那里的人,更应该避嫌。毕竟,这群民族身份特殊,要是有心人想要利用……”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担忧的神色已经充分表达出来了。
冷慕心头一紧——就她这样一个没有一点势力傍身还要时时接受监视的公主殿下,竟然还能让人猜忌至此吗?那她是不是应该觉得很是荣幸?
“遗族……”姚家老祖宗神色有些恍惚,“三公主为何会与这些人有联系?要知道,蛮国的遗民一向是各国忌惮的对象。他们不受控制,又掌握了极其强大的蛊毒……”
白竹山人一掌拍向他的肩头:“你这老小子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蛮国的遗民就不是人了?你们排斥他们,还不允许他们防备啊?自作自受!”
姚家老祖宗却像是被这一掌拍醒了,长叹一声:“我的妻子,是蛮国的遗民。”
郑崖和冷慕对视一眼,各自小心地掩去眼中的惊讶。
白竹山人挥挥手,有些不耐烦了:“这个我们暂时不提,重点是,这个图是用来干什么的?还有这古灵精怪的小鸟,看着好玩,你们若是没用,以后就归本山人吧。”
林雨明倒抽一口冷气,天知道,这个折纸使灵可不是什么一般的东西,白竹山人怕是随性惯了,也不在意这些世俗规矩,这下可如何是好……
谁知那千纸鹤竟然轻轻叫了一声,翅膀一扇,劈头盖脸就给了白竹山人一顿好削,惊得白竹山人一蹦三尺高,边逃边叫:“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不要光看着啊……”
千纸鹤追打地过瘾了,这才停在半空中,连原本波澜不惊的机械语调都带着一股子得意劲儿:“这就是那些美人被发现的时候,关押他们的山洞以及周围的地形。”
“呃……可是,这究竟跟本姑娘有什么关系?”冷慕表示,这就是躺着也中枪啊有木有?难道天底下能够说“美人”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吗?
林绿言轻巧地扫视她:“还不是你这种惹祸体质。”
冷慕皱眉:“本姑娘什么时候惹祸了?都是祸来惹我的!是不是,小越子?”她理所当然地转向苏溯越。
真正是躺着也中枪的苏溯越眉目冷静,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主子。”
林绿言像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眼神没有丝毫晃动,依旧轻笑道:“可是他们听见那人自称本姑娘,对他们很好,起码要比之前关押他们的人都要好。所以他们才会放松警惕,进而被控制。”
冷慕叹息道:“本姑娘……哦好吧,我。我一向是怜香惜玉的典范,怎么可能会跟某些人同流合污伤害我最亲爱的美人们!”
姚天站在林绿言身后幽幽道:“那可不一定……”想他就为了半斤的核桃糕,就被冷慕追着打!这算哪门子的怜香惜玉?难道他这样的俊美风流少年郎,还称不上“香玉”!
冷慕眼睛一瞪:“呸!品格低下妄图不劳而获的家伙也配自称美人?你当天地下再也没有良才美质了么?美人是什么?再没带皮相终究有一天会老去,再妖娆的风姿也不可能长存于世。不断地消失和重组才是世间真理。本姑娘看美人,最主要看的是眼睛。一个人,若是眼中没有光彩,失去了对生活的憧憬和对美好的相望,那么,即使他的生理机能还活着,他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所以——”
她一掌拍在桌上,气势万千:“你这样欺世盗名的罪人简直应该拉出去凌迟一万遍!”
“……”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
片刻之后,姚天倒抽一口冷气,趴在林绿言身上,嘤嘤哭泣:“我竟然是这样的罪人!我……嗝,我……绿言,我竟然道现在才认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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