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从刚才一直紧绷的面皮这才放松下来,面对这个传说中各种顽劣不堪的三公主,面上第一次带了恭敬,他单膝跪下,“属下遵命。”
林雨明被冷慕吓了一跳,随即笑,“这才是我看见的样子。冷慕。”
自从郑崖昏迷之后,冷慕三人没有理睬任何一个想要留下她的人,甚至连姚家老祖宗的面子也不给,留下一个冰冷的眼神,出门就在会场隔壁的客栈住下。
因为选美大赛的缘故,凤来郡几乎所有的客栈都已经满了,就像冷慕眼前的这间一样。即使有空房间,也是被事先预定了的。
掌柜的看着冷慕衣着朴实却有一双深沉的眼,怀中还轻轻松松地抱着一个昏迷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个侍卫打扮的英俊男人,腿一抖,不等冷慕要求,主动就把最后一件厢房贡献出去。
而这间房,却是一个黑衣蒙面的侍从定下来给他主子的,这么刚巧,让冷慕占了先机。
冷慕把郑崖放在床上,幅度很大地抽噎了一下,转向苏溯越,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小越子,人家被人欺负了……”
苏溯越愣了一下,垂下双眼,上前想要把冷慕揽进怀里,就像他以前面对冷慕的撒娇所做的一样。但这次,冷慕却推开了他。
动作轻柔,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却让苏溯越有了九雷轰顶的感觉——主子这是,不需要他了吗?
冷慕撇了撇嘴,有些责备地看着他,“本宫已经长大了。小越子,本宫决定,这次,要用它……”她轻轻摩挲腰间的那条蓝色,甚至带着期待的笑颜。
苏溯越握紧了拳,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还是放弃,只是转身出门,“属下请求为主子查清画工的藏身之地。”
冷慕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很是满足地点头,送他到门边,拽着不知从哪儿扯出来的小帕子,来回挥舞,“人家等你回来哦小越子。”
时至傍晚,郑崖依旧么有任何要转醒的迹象,冷慕坐在床边,双目微垂,面目沉静,喜怒不辨。
苏溯越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心头有什么不明的感情划过,转身轻轻合上门,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冷慕的背影。
一时间,房里没有任何声音,空气压抑得就像是灌满了水的海绵,捂住人的鼻子,还能呼吸,却每一个呼吸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痛。
冷慕伸手慢慢描摹郑崖的轮廓,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回头,“有线索了?”
“属下无能。”苏溯越单膝跪地,面目恭敬,“让他逃了。”
“逃?”冷慕缓缓露出笑容,没有嘲讽、没有质疑,甚至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她起身走到苏溯越面前,蹲下和他平视,“你能不能告诉我,谁能够从你手里逃走?”
苏溯越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身上却渐渐弥漫开了沉重的气息。
冷慕见状,微微敛眉,双手扶起苏溯越,面带不解道,“我只是要一个理由,你干嘛一副就要被抛弃的傻样子?”
苏溯越顺着她的力道站起,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冷慕,目光中有什么在涌动,丝丝的红浊快速地划过他的眼白,带着魔魅的气息。
冷慕不禁有些担心,“你不会告诉我你也要出什么问题吧?这也太坑爹了!”
闻言,苏溯越轻轻地笑了。是了,他怎么能因为自家主子发飙生气一下,就认为她已经不许要他了呢?甚至,苏溯越碰了碰自己的脸,只要他还拥有这张脸,主子就不可能无视他吧?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冷慕双手环上他的颈脖,目光含笑,“你究竟在想什么啊?最近都怪怪的。来来来,有什么话说出来,说不定本姑娘也能给你解答一下捏?”
主子你确定用这种轻佻的语气能够说服什么人吗……苏溯越表示自己很无奈。
冷慕拉着他到床边,两人面对面坐在床沿,冷慕对着昏迷的郑崖笑道,“崖大哥,现在要仔细听了哦,百年难得一见的小越子表白内心世界捏。”
“快说快说!”她转向苏溯越催促到,面上满是兴味。
苏溯越神色微黯,长久地看着冷慕,忽然轻叹一声,“主子,我可以喜欢你吗?”
“呃,难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冷慕很是诧异,“小越子,这样太不公平了!本宫一向很喜欢你的!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
要是郑崖醒着,他一定会吐槽冷慕这种颠来倒去绕来绕去的说话方式,这根本就是另一种的逃避!还是那种毋庸置疑的。
苏溯越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但他没有多余的表示,只是看着她,“主子很久没有生气了。这次,真的是因为崖大哥吗?还是,那只是个催化剂?”
冷慕嘟起嘴,用目光控诉苏溯越,“小越子!你不能这样啊!本来是你的内心剖析,为什么你现在一个劲儿地……挖掘本姑娘啊!虽然我知道我很有深度啦,但你这样我也会不好意思的么……”
说着,她摆了个脸红羞涩的姿势,双手捂脸,转向一旁,但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嘴角,不知何时,紧紧地抿住。
勉强能说冷慕这边的气氛微微沉重吧,那另一边,凤来郡之中,几乎要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了。
因为捕快之父姚家老祖宗的一声令下,全郡的捕快,只要手上没有急着完成的任务,全部都要加入到这场搜捕之中。
搜捕的目标:凤来郡以花美人图出名的画工林台督。搜捕范围:凤来郡势力所及和姚家人通讯所及的范围,这几乎包括了整个摩国。
凤来郡本地的捕快,一部分在凤来郡挨家挨户地搜寻,还有一部分将搜寻范围扩大到凤来郡方圆百里的地方,山林、官道、小径……所有林台督可能逃窜的方向一个不差都要细细地搜过去。
“呵呵呵这真是大阵仗呢。”
“你这次可把那位公主殿下惹毛了。”
然而,就在那些捕快搜寻过的山壁,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凹陷。那是一个幽深的山洞,隐在一棵倒挂着的藤蔓后面。洞中有两个人轻声交谈,听声音似乎是一男一女。
在他们身后,有一团黑乎乎的物体悄无声息地蜷曲着,生死不明。如果捕快能够看到这团东西的脸,他们一定会万分惊喜,因为,这就是姚家老祖宗下了死命令要找到的画工。
“讨厌你想夸人家就直说。那个娇生惯养的女人有什么好担心的。能惹毛了她,我们不正看见他们的弱点了吗?”女子靠向那个男人,娇声调笑。
男子闪身避开她,声调冷然,“哎,自重。主人只是派我来协助你,可我并不打算和你有什么另外的关系。”
女子顿时红了眼眶,泪光闪闪,在黑暗的洞穴中好不动人,“可是……可是,那些事情又不是人家真心想做的,你难道嫌弃我了吗……”
男子有些不自然地避开目光,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才转身道,“他们过去了,我们赶紧离开。”
女子还想说什么,却听那男子道,“我的人拦不住林绿言的,难道你还想再回去一趟?”
女子打了个寒战,很是委屈地看了眼男子,却没有得到她预期中怜香惜玉的反应,很是愤恨地一甩长袖,郁郁地走到全身痉挛的林台督身前,泄愤地踢了一脚,道,“那就快点吧。”
男子看着她的动作,微不可查地皱眉,缓缓上前,提起浑身瘫软的画工,转身走进山洞深处,身影渐渐淹没在黑暗中。
和蛊房深处相似的黑暗,一点光也没有,却有着星星点点的、像雾一样飘动的风。
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枯坐一整天的冷慕拉着苏溯越下楼吃饭,却不想看见早上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的掌柜,被人堵在小小的柜台里,鼻青脸肿,好不可怜。
时刻注意自家主子心情的苏溯越一眼看见冷慕皱起的眉头,上前一步,挥开围在柜台周围的人群,为自家主子看热闹创造良好环境。
冷慕很是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施施然顶着众人惊异和愤怒的表情走进圈子里。
掌柜的抱着头,瑟瑟地躲在柜台里,外面围了一圈黑衣蒙面人,衣着宽大,声音沙哑,男女不辨。
他们嚣张跋扈地舞着圆月弯刀,用一种很是别扭的语调喊话,气势汹汹。圈子里有猩红蔓延开来,仔细一看,是从柜台里流出来的。
冷慕猛然抬脚踹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蒙面人,一步一步走近柜台,轻轻地笑,“这是哪里来的疯狗也没人看管。狗咬人不稀奇,但有主的狗也这样,那就是主子教育无方了。”
她单手撑在柜台上,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对着掌柜柔声道,“没事了。是你受伤了吗?出来,我这就派人请大夫。”
掌柜哆哆嗦嗦抬头,看见是自己早上放进来的那个女子,恍然道,“小顺,小顺让他们砍伤了!他们这群畜生!”
“叮——”细微的金属撞击声掉落在柜台上,空气中似乎还能感觉到两者相撞是留下的剧烈震动,在场的人面色皆是一凛——在场还有这样的暗器高手!
冷慕看了眼掉在自己眼前的银针,看了眼苏溯越,又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众人,面带嗔怪,“还不快去请大夫,难道要本姑娘亲自去不成?”
围观的众人这才如梦方醒,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去。
苏溯越上前一步,护在冷慕身前,“主子,危险。”
冷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到什么地方看热闹顺便调戏一把对手,轻轻推开他,面目含笑,“你去照顾掌柜的,本姑娘好久没有活动身手了,骨头都懒得慌来吧来吧亲爱的,既然敢对本姑娘动手,还没胆子现身么?人家可是很着急捏。”
苏溯越嘴角抽搐地帮小顺止血:主子,您这样真是……可恨他腾不出手来捂脸。
二楼传来一声朗笑,“好好好,中原竟然有这样有趣的姑娘!本王很是喜欢!美人儿,本王这就来!”
“本王?”冷慕退后一步,手肘抵着柜台,抬眼看向二楼的方向,“我可没听说什么王爷这般残暴不仁、痴愚驽钝。”
话音刚落,空中便又是轻微的破空声,三根银针闪闪地立在冷慕脚边,离她那双雪白滚金祥云短靴不到半寸,端的是惊险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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