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暖光穿透过树影投落在树叶铺就的地毯,摇动着金色的光点落在了敖倾珞的眼上。她从熟睡中醒来,惬意地伸着懒腰,从床上起身。
这一夜睡得极好,周身都是暖洋洋软绵绵的,简直就像在龙宫里一样啊。
“啪!”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敖倾珞凌空的身子直线下坠,把她从朦胧里硬生生吓醒。
糟糕,睡得太沉了,竟然忘了她是睡在吊床上,而不是龙宫的床!
她放弃地闭上双眼,等着掉在地上屁股开花的一刻。谁料落地的时候竟然砸在了一团柔软上,还听到一声熟悉的闷哼。
“歌之?!”翻过身来,她才发现自己准确地压在了蓟歌之的身上,吊床被她大幅度的翻身弄得倒了过来,软垫砸在地上,铺着的金黄色树叶哗啦啦全往她这边倒过来了。
“我说我怎么遭天刑了,原来是你这家伙砸了下来。”捂着被撞到的胸口,蓟歌之慢慢睁开眼,睡眼惺忪地回了她一句。
昨晚看书看到大半夜,直到将近天亮了他才开始睡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神使鬼差地睡在了吊床旁边。真是活该啊活该。
“对,对不起啊。”她不好意思地拍拍蓟歌之的肩膀,小脸也红了起来。
“你没事就行。”她不算重,纵然从树上掉下来砸在他身上,也没有多大的痛感。
看到有一片叶子插进了她的发鬓里,蓟歌之伸出手为她拿了下来。随着他抬手的动作,他的上半身也跟着微微往上一提,两人本就不远的距离更加缩短,几乎是要贴上去了。
敖倾珞近距离地看着他,火烧云一样的灼热迅速占领了两边脸颊。他的鼻梁高山一样挺立着,就如他给自己的感觉那般安全可靠。幽暗深邃的冰眸越过她看向身后,深黯的眼底平静如常。近距离的他没有了平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让她更想亲近。
没有重量的树叶还在上头翻飞着,夕鹤一样展着轻盈的身姿。摇曳间可见到金丝般的光线从树荫里落下来,刹那间刺了她的眼。
偏头看向身上的“黎渝西”,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眼里有着比日光更美的清莹光亮。那连凤仙花汁都涂抹不出来的娇俏红唇,仿佛在诱惑着他的亲近。
气氛一时变得暧昧起来,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思绪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许久,敖倾珞终于忍受不住这旖旎的气氛,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我饿了。
蓟歌之恍若初醒,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外袍,拍走沾着的落叶的泥土。“走吧,去城里吃早饭。”
马车驶入川水城的时辰还早,街上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敖倾珞早就按捺不住了,频频掀开车上的帘子,探头看着各种小铺子,哈喇子流了一地。
“娘亲!诚儿恐怕不能再孝顺你了!”
“儿啊,娘对不起你啊。
“发生什么事了?”敖倾珞在马车里听到外头哭天抢地的声音,好奇地再度掀开帘子。
只见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孩和一名妇女在门口抱头痛哭着,他的身上用厚厚的稻草包裹了手脚和身子,胸前还绑了一面铜镜。一番道别后,他擦干眼泪,在身上再套上一件衣裳,把稻草遮挡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去,还以为他只是有着微胖的身材。
“娘,诚儿这就去了。”
说完,他给妇女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某处跑去。
“我儿啊。他的母亲悲恸地倒在了地上,一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一边捶地痛哭。“天杀的县令啊!要害我儿啊!
她越喊越激动,越喊越大声,终于把屋子里的人给惊动了。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人拄着拐杖慌慌张张地从里头出来,劈头盖脸地骂道:“孩儿他娘!快进屋去!在这里骂县令,你是想我们一家子都给害了吗!”
他又是恐吓又是安慰,好歹把妇女给哄进屋子里去了。男人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最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尽管隔着老远,敖倾珞还是能听到妇女的哭诉声和男人的叹气声,那言语里的悲戚让她心生同情。
“歌之,我们跟着他去看看吧。”
“嗯。”蓟歌之也注意到了这不寻常之处,当下便扬起马鞭顺着男孩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一追可不得了,眼看着男孩跑到了一处空地里,向一个县令模样的人诚惶诚恐地走了过去。他神色卑微地磕了几个头,说了几句什么,县令把嘴里的果核吐在他脸上,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良久,他手随便指了个方向,男孩欣喜若狂地应了一声,朝所指的地方走过去。那里放着很多雪白的皮毛,男孩拿起一件跟他的身高比划了一下,便将皮毛套在了身上。远远看去,他俨然就是一只巨大的白色兔子。
“他们在干什么?”敖倾珞把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再看看吧。”蓟歌之看得分外认真,一手搭在马鞍上眺望着。
敖倾珞回头看了他一眼,风把他的衣袍吹起,飞扬的发丝给他淡雅的眉宇添了几笔肆意的色彩。这样的他,总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男孩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皮毛,又戴上一顶白色的头套。头套上用针线缝上了一对狭长的兔耳朵,他整张脸都被白色的绒毛包裹住,只露出一双透着惊恐的眼睛。
他跺了跺脚给自己打气,有些艰难地向前方跑去。头上的耳朵因为太轻而随着风胡乱舞动着,倒是有几分滑稽。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里不止是他一个人,前面还有七八个穿着跟他一样的“大兔子”,正默默地聚在一起。那么多的人面面相觑,眼神里统一流露出迷茫和害怕的讯息。
看到人齐了,县令把手里的葡萄一扔,抓起随从递过来的弓箭大声喊道:“我数三声,你们各自逃开!”
“三!”
“二!”
“一!”
“跑!”
随着话音的落下,“兔子”们都纷纷卯足了劲儿朝不同的方向奔跑起来。有的借着树林的掩护躲在了后头,有的傻乎乎地跟着别人跑,最后却被甩在了后方,敖倾珞只看到一团团白花花的巨型兔子在移动,压根分不清哪个是刚才注意的男孩了。
县令拿起一支箭搭在弓上,聚精会神地追随着兔子们的走向。最后,他的手一松,箭笔直地飞了过去,将一个“兔子”的腿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哎呀!”县令对这一箭格外不满,愤愤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重新拿起一支箭瞄准了“兔子”的致命地方。
“这县令也太荒唐了吧!”敖倾珞看出他要置人于死地,骂道:“简直是草菅人命!”
说着,她生气地念了个咒。
县令趁着“兔子”在奋力拔出箭身的时候瞄准之后,手指就要松开。就在这时候,他的眼前一花,那些白色的“兔子”竟全数变成了凶猛的老虎。
他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箭不慎射了出去。这一箭插在了方才打中的“兔子”旁边,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火花。在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极其恐怖的虎啸。
“我的妈呀!”
县令这下是吓得直接倒在了地上。那些硕大的老虎在恶狠狠地绕圈跑动着,露出带血的尖牙。他哆嗦着回过头去,冲着守候在两旁的侍卫大吼:“还在这里傻愣什么?快,快点,打道回府!”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卦。但在县令大声的呼喝下,他们还是蜂拥过来把他扶起走上马车。县令在车上壮着胆子掀开车帘再向空地看去,数十只老虎突然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把他吓得整个人倒进了车厢里。
“快走!快走!
一阵沙尘扬起,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驶离。敖倾珞在远处把县令铁青的脸色看得清楚,不由痛快地鼓起了掌。“哈哈哈,真是蠢笨啊!”
“渝西,你的法术使得还真不错。”蓟歌之的话不冷不热地从耳边传来,听不出所含的情绪。“先前遇到傲因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用过。”
敖倾珞打了个激灵。
糟糕,刚才一时情急,不小心把法术给使出来了。我可是鲛人,当然自幼就开始修习法术了。上回。她装作十分羞涩的模样,扭扭捏捏地说道:“可是我的法术都跟戏法差不多,只能用点障眼法或者幻术什么的。我从未遇过傲因那样凶恶的妖怪,更加没有和谁打斗过,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再说了,我这点小把戏对付凡人倒还好,对其他的可就不行了。”
她看蓟歌之还是半信半疑,干脆跺了跺脚,拼命从眼角挤出了几滴眼泪。“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怪我对不对?怪我上回没有用法术,才害得自己差点被傲因杀了。呜呜呜,我知道我法术不精,只会成为你的包袱。我不会再拖累你了,你还是让我自己走吧!有什么事情我自己面对好了,免得哪天害了你,让我也内疚!”
说罢,她假装擦拭眼角的泪水,决绝地转身就走。蓟歌之果然中计,一把抓住了她,说道:“渝西!你误会了!”
“啊?”见他上当了,敖倾珞在心里大笑了一声,以一脸茫然又无辜地神情仰起小脸。
“我不是责怪你不用法术,你若是真的那么有能耐,当初也不会被人抓走拿去拍卖。况且我坚持要跟着你,也是因为我觉得你的法术肯定对付不来鲛人的追杀。我的意思是。他停顿了一会,似乎在选择着用词。
“最初认识你的时候,你总是安安静静地想着心事。就连我在茶楼带你去赏花,你也会露出一副忧伤的神情。想不到自从你我与师父分别后,你倒一天天开朗起来。有时候看你的神态,还真的和师父有点像。”他总结道:“所以我说你隐藏得深,恐怕一开始那安静温婉的模样是装的吧?”
蓟歌之何曾和黎渝西用这种开玩笑的语气说话,敖倾珞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哈哈,什么装嘛,安九爷侠义心肠,我自然佩服他。有这等见义勇为的机会,我当然要跟着你们学习学习了。”
幸好她的演技不错,不然还真又被他吓得不打自招了。
唉,冒充人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啊!白子慕啊,陵游啊,你们快点到西海吧!再撑下去,她铁定会露馅的。毕竟她和渝西的性格不一样,相处久了,蓟歌之难免会怀疑她。
他的嘴边噙着一抹笑,“还真会说话。不过这县令也太奇怪了,为何让人打扮成兔子的样子来射猎?”
“哼,八成又是个脑子不正常的贪官!”这种拿人命当游戏的人,根本不需要思考他的动机何在。这次收拾了他,下次她还是见一次来一次!
说话间,那些“兔子”们看到县令走了,都赶紧脱下身上的毛皮各回各家。方才那个男孩儿也是松了一口气,开心地朝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咕。
敖倾珞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道:“看了半天,倒忘了吃东西了。走,先去吃个饭再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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