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天道

此地似乎有着一股极为玄奥的能够将重物托起的悬浮力量，便是少年此刻也是身子挂在虚空之中，绕着合欢殿缓缓不停移动。

目光再度扫向那些石像，每个都是真人一般大小，所有的石雕都绕着合欢殿一周一周绕行，看来那石殿是此地的轴心所在。

陆小乖观察之下，除了石殿与雕像，此外尽皆是虚空。而那些石雕各自的绕行速度也并不一样，越靠近石殿的雕像运转速度越快，最外层的移动速度犹如蜗牛一般，甚至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最靠近合欢殿的那一排雕像则运转如飞，速度之快，肉眼难辨，少年眼中露出一丝震撼之色。

如此说来，若要进入那石殿之中，恐怕还需破费一番手脚。不过，既然走到了这里，就这么让他空手而回，那就不是他陆小乖了。即便是少年都不得不承认，他对于部合欢奇经也是有着极大的兴趣。虽然心中有些抗拒不愿修炼，但能够让得一个门派屹立那么些年的奇经，若是能够精研借鉴一番想必好处也是极多的。

心下有了思量，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意念缓缓散开，此地并没有压制意念的灵阵，但考虑到此地的力量有些诡异，他并未散出太远，仅仅将自己身周二三十丈覆盖住，便停了下来。

将意念散出之后，陆小乖双手双脚齐齐摆动，朝着最近的一个石雕而去，也顾不得害羞，直接是扶着一座女子雕像，脚下用力一蹬，身子借着反冲之力往里面一层的雕像射去。

按照方才观察，此地雕像约莫分为九层绕着石殿旋转，每两层雕像之间相距着三十丈左右的距离，间隔中间或有更为细碎的石子漂浮掠过，这些碎石材质与雕像并无二致，却是绕着一些较为庞大的雕像如是运转。仿佛冥冥之中有着一种什么规则一般，这样的力量，陆小乖也是第一次看见，并且亲身经历着。

他心中有着奇异的感觉，这样的力量才是真正的求仙之道。而修仙之人最终追求的也应当是这种规则的力量，规则一出，乾坤束缚！仙人一指，言出法随！

这样的力量，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道不成？

规则，是运行、运作规律所遵循的法则，而“天道”的字面含义是天的运动变化规律。世界必有其规则，是为天道。所谓天道，即万物的规则、万物的道理，一切事物皆有一定的规则。

然而，何谓天道?

天道是仁？天道不仁？

世间有人以仁得天道。他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奸佞之人、任其机关算尽、也不得好报。

这世上也有天道不仁。何为不仁？天道之下，人命皆如草芥。无论是战争抑或门派冲突，还是个人恩怨，不都如此么？

抑或天道至公？抑或天道至私？

天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或是咒骂或是恨或是怨天怨地他都不会有任何一点感情，即使天下万物尽皆死亡，它亦不会有一丝情感上的波动，任凭万物自生自灭也毫无怜惜之色！又谈何公私呢？天道，不偏不倚。

那么天道为正？还是天道为邪？或者说天道不正不邪？

然而，天道又岂能用正或者邪来阐述它？你可以说它是一种信仰，也可以说它是宇宙万物的法则，还可以说它是无法破坏的规律。就好比人之一生，从生下来到死亡，由弱而壮，由盛及衰，这就是一个律法规则。

死或生，好或坏，阴或阳，都是天道的演循。天理循环，假如你恶事做尽，恶有恶报；而若是你与人为善，善有善酬。因此说，天道亦没有正邪。它只是在一种未知莫名的力量控制下，以一种规则在运转，非正非邪。

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自然是否就是天道？那么天道究竟为什么而存在。果真有天道么？

圣贤有言：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一人之身心，唯有感悟一途，此乃天道也！也就是说，一草一木皆有其存在的道理，天道不会为了任何一人罔顾规则。而人所能谈论言说，和所能体会的，都是天的功能与现象，也就是规则道理。可是，人之体悟身心、感悟自然，真的能够成就天道么？天道若是感悟一途可以领会，这天道也必然是粗浅的道理罢了。

真正的天道，不可说！

不可说不是不能说、不敢说，而是说不清楚，说不完全。

就好像佛法中只说“不二”，却不说“一”，其实“一”就包含在“不二”之中，可是若说一个“一”就偏了。又如“空”，不能说“没有”，好比说“空气”，若是表述成“没有气”，那么该闹出多大的笑话。空气中，蕴含了无限可能，这是众所周知的。那么说“没有”就不仅是不全了，反而是对立冲突。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却又有些捉不准、摸不透。

大道至简，人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一缕感悟；然而大道之上，又岂是朝夕间能够顿悟得了的？

沉下心神，陆小乖再次将目光看向前方。他现在处在第二层，第三层的石像运转速度已然极快，想要越过去显然不是从一层到二层那么简单。

他慢慢将意念小心翼翼地扩大了一些，忽然间一阵“嘶嘶”之声传入耳畔。只见两层之间忽然凭空出现许多游蛇，吞吐着信子，各自绕着石殿游行。蛇瞳泛着凶煞，虽然因为蛇身娇小，看起来没有什么威慑力，但恐怕也是极为可怖。人家都说蛇蝎美女，此处不仅有美女雕像，还有蛇……

陆小乖眉头微蹙，伸手拾了块碎石，往三层的石像扔去。

蓦然间，靠近一些的游蛇刹那爆发出来极致的速度，对着那块碎石撕咬过去，甚至有些游蛇直接是咬在了其他游蛇的蛇首上，被咬中的游蛇与细碎的石块同一时间化作烟尘一般消散无踪。空气里只留下了一丝极为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游蛇的毒液的味道。

陆小乖立刻内心一秉，他先前还道这第二层石桥为何如此轻易便是能够进来，即便是路上的机关好像并不怎么用心，以他的实力若是早作准备，便是一根毫毛都是伤他不得。原来是因为这藏宝之地，守护如此强力。

当然，作为数百年前屹立一方的邪道第一门派，有这等守护自然不为过。若是没有，陆小乖才要质疑它真正的实力是否如传说中那般强大。

而显然，这合欢殿，对于实力高深之辈，这自然是一处极大的机缘，撇开合欢奇经不说，殿中定然有着其他诸多异宝，武器、武技、神通；可是对于眼下的陆小乖来说，这哪里是什么气运，分明就是埋身的坟冢。他纵使再垂涎三尺，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唉声叹气了几声，少年也只好脸色十分不好地退了出来。宝贝自然要，但为此把性命搭进去就有些不值了。心中暗暗定下，等自己实力足够了再来一次便是。

虽然他可以带上小鹞，施展鹞境直接到那殿中，但心底所想却是仅仅只是第二层雕像处便是这般危险，那主殿显然也不会是一处善地，有很大的可能也是危机四伏。小鹞施展一次鹞境需要恢复几个时辰之久，若是那边的危机自己与小鹞不能够应付，那么这条命也就交代在那里了。

撇了撇嘴，一脸无奈地原路退了出来。这种明知山有宝，不能宝山行的无力失落感，让得陆小乖一张脸都是极为阴沉。

不过，显然这里也并没有出口。这倒是让陆小乖稍稍有了一丝安慰，毕竟自己方才打定的主意也是寻找另一个出口，合欢殿只是无意中发现，只算是意外之喜罢了。

但是他心中却一直揣着一个疑惑，难道说这处地方并非六指琴魔师傅布置不成？还是说这里原本就有洞窟，只是琴魔师傅稍加改造？若是前者，那么这石窟又是何人所造？因何而造？若是后者，那么这合欢殿的防护未免就有些可怕了。

以六指琴魔师傅深不可测的实力依然是进不到殿中，那么自己这区区实力更是不够看了。少年直接忽略了六指琴魔对于这处石殿一点都没有兴趣的可能。修仙之人追求超脱升仙，对于这等机缘，即便是自己即将身死，恐怕也是不愿放弃吧。有时候只为能看上一眼，花费多大的气力也是没有心痛。当然，这得是值得他们如此做的宝贝了。

一路思索着，慢慢踱步再度来到了三层奈何桥处。

桥下流水汤汤，恶臭之味扑鼻而来。

陆小乖已然适应了这洞中的黑暗，此刻只有鼻子还是极为厌恶这里。

有些嫌弃地用手捏住鼻子，意念散发而出，将乾坤戒中仅有的四颗夜明珠都是取了出来。而在意念操控之下，四颗夜明珠朝着第一层桥低飞过去。原本只是一颗夜明珠，微光照不破这沉沉黑暗，四颗凑到了一起，倒是起了一点效果。

对于这第一层石桥，不仅那恶水，就是桥身上雕刻的恶狗、贪狼与毒蛇也是让他的心中极为不舒服。若是不仔细察看一番，他可不愿意淌过去。

他自然是试过御剑而飞，然而这桥上有着一种莫名的力量压制着，他的意念受到束缚，并不能完全施展，对于御剑也是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