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素素

又稍等了片刻，那老者见凌逸的身后再没有其他的人出来，便微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凌家，就剩下了你一个人了吗？”

纵使是面对一个黄阶高手，凌逸的回答起来也不卑不亢：“府内除了我，还有我母亲一人。不过我母亲卧病在床，这圣旨便由我来接了。”

那老者眉梢微动，唇角掀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一旁的于丙申看在眼中，立刻踏前一步，指着凌逸喝道：“由你来接？圣旨乃奉天承运，不要说是你母亲卧病在床，就算是奄奄一息都得出来接旨！否则便按抗旨论罪，你母亲，可担当得起？”

于丙申的话明显是顺了老者的意思，不过凌逸却没有丝毫在意，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于丙申，冷笑道：“抗旨，那便抗旨吧。谋逆之罪都要扛下了，再加区区一条抗旨也算不得什么，就一起论罪好了。反正都到了这里了，什么账不是由你这个‘奉天承运’的人来算的？”

“大胆！”老者身旁的青年瞪目大喝一声，就要对凌逸出手，不过老者却一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老者微挑白眉看着凌逸，语气不甚寒冷：“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抗旨之罪，你知道是什么吗？”

“抗旨当斩，谋逆亦当斩。但难道我顺着你的意思，就能够免去死罪了？”凌逸反讽道，“既然横竖都是一死，那抗不抗指又有什么关系呢？”

“牙尖嘴利。”老者冷笑了一声：“将死之人，还动这些心思，在西伯岭商界叱咤风云的凌家二少，在老夫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他衣袖一挥，一道圣旨便飞入他的手中，对于他这等实力的人来说，一个抛物技巧根本手到擒来。

“逆贼凌家听旨！”

凌逸微眯着眼，略微躬身听旨。虽然他有免罪金牌在身，但那毕竟是先皇所赐，哄一哄于丙申也就罢了，想要真的凭它抗衡圣旨，那才是愚蠢的做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老者宣读着圣旨，居高临下宣判着凌家的罪行。

那圣旨无非是说皇帝待凌家如何如何，可凌家却行谋逆之事、罪大恶极，然后再剥去凌家在大商王朝的一切地位名分，抄个家，判个死刑云云……这种圣旨的内容，凌逸简直倒背如流。

现在的他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脱身的机会……凌逸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少女，他很希望那少女能够按着他推测的那么做，却又忽然间不太希望那少女那么做。

凌逸看人的目光一向很准，虽然他与少女素未谋面，但聪明如他，怎么会不能够用种种迹象推测到这个少女的身份呢——如果这个少女是因为凌家没落了而想在凌家消失前来看上最后一眼的，那就还好，而如果她是来做那件事情的，那么就意味着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大商王朝，凌家所拥有的最有一个盟友也没有了！往后所有的重担，也需要凌逸一个人独自担起。

“凌逸，还不领旨，更待何时？”老者宣读完毕，见凌逸还杵在那边，不由清喝一声，“凌二少，你莫不是还沉浸在那段属于你凌家的光辉岁月之中吧？醒醒吧你，快些接旨！”老者这催促的话语一出，立刻引起了周围围观群众的一片呼应与嘲讽。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少女，忽然开口了：“且慢。”

无数目光顿时汇聚到了少女的身上，那老者也是想到了什么，抬手制止了即将出现的低声议论，随后淡淡地看了一旁的少女，沉声道，“白小姐，老夫已经将圣旨带到了，接下来你要处理的私事老夫也不便插手。切记，速战速决。”

凌逸闻言，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阴沉与失望，他的心上泛起一丝苦涩与酸楚：“白家……你们终究还是寒了我凌家的心啊！”

不等凌逸有所表示，那少女便先玉唇轻启道：“既然是私事，那么还是私下里谈吧。你，不介意请我进去坐坐吧？”

凌逸掩盖了脸上的表情，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在场谁都知道，这是凌逸最后一次替这凌家将军府迎客了，今日之后，西伯岭将再没有凌家，再没有凌逸。

望着消失在了院落门内的二道身影，那背负玄铁宝剑的青年轻啐了一声：“素素还真是宅心仁厚，那等私事若是在这府门口说出来解决，对于这本就声名狼藉的凌家，无疑将会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老者轻挑着白眉淡淡地瞟了一眼青年：“所以说，你永远都比不上素素。那件事情对于凌家是个笑话，可对于如今的白家，又何尝不是一个笑话呢？在这里解决，那么比凌家更丢脸的，还是白家。”

“殷老教训的是！”青年身子一震，立刻无比恭敬地说道。

老者没有再理会青年，看着少女原先所站的位置，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地蔑笑：“在这些人前不过是攻城，而在院落之内……则是攻心。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素素这一手，玩得岂止是漂亮啊！这凌家二少的心机，比起素素来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

“白小姐，你有什么事情要解决的，不妨现在就说吧。”凌逸带着少女来在一处花园前停下，此刻的他已经再度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少女澄澈的眼睛，心中却冷笑不已。

少女微微一怔，换做是帝都的其他同龄人，有这种与自己独处的机会，恨不得多呆一会儿，可眼前的凌逸却完全没有这个心思。她有些好奇，不过更多的，依旧是厌恶！

少女目光淡淡地扫视了一周，二人虽在花园之前，但花卉却尽数凋零，这是长久没人照料的缘故。随后，她的目光落回了凌逸的身上，摇了摇头，她开口道：“这里，不行。”

“私事私下处理，这里已经是私下了，怎么还不行？”凌逸眯起了眼睛。

“原本此事得在你父亲面前解决，不过如今你父亲不在这里，那换做是在你母亲面前解决，也是可以的。”少女淡淡地说道。

少女的目的凌逸岂会不知道，他于是欲擒故纵道：“我母亲病了，正在休息，现在不方便见人。你若要见，等她睡醒了再说吧。”

少女微微昂首，视线俯视着凌逸，语气更是不容拒绝：“就算原本不方便，我既然来了，那么就该方便了。”

凌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沉，略带审视的目光对上了少女微昂的头颅，他语气微微泛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所有人都得由着你，都得向着你吗？我说的很清楚了，我母亲还在睡觉，不方便见你。你若要解决私事，便与我解决，你若执意要见我母亲，那就等她睡醒了再说吧！”

少女微蹙了蹙眉头，并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她高傲地蔑视着凌逸：“我时间有限，不会浪费在这种地方。事情解决完了，我还得马上回去。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你的母亲，若是她醒着，我就去见她，若是她还在睡觉……那便叫醒她！”

见少女的态度这么强硬下去，凌逸的脸上有些愤怒，但心中却无比冷静——因为事态的发展，早已悄然走到了他规划好的轨迹上……

凌逸露出了一种迫于无奈的表情，并且去凌母的卧房走了一遭——凌母这时当然不可能在睡觉。

凌逸小声地与凌母交代了两句，便领着少女进入了房内。

凌母有些虚弱地躺在床上，喝过了药之后，她的气色明显好转了一些。见到凌逸领着一个生得无比清新脱俗的女孩儿走到了窗前，凌母脸上露出了迷糊的表情：“孩儿，这位姑娘是？”

凌逸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料那少女却抢先开口：“凌婶婶，我是白素素。”

“白素素？白老爷子的孙女白素素？”凌母先是一怔，旋即那虚弱的脸上满是欣喜，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对着少女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原来是白侄女，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再见过你，婶婶倒还真没认出你来！”

忽然出现的变化，令凌逸心底更加确定了白素素的来意：如今当下，还有谁敢和自家攀亲戚？这个白素素无疑是在玩一手先礼后兵啊！

“凌婶婶，你这是说的哪里话？”白素素浅浅一笑。

“孩儿，来……”凌母苍白的手从床褥下探出，轻轻地握住了凌逸，“娘亲与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白素素……是白鼎天白老爷子的孙女儿。”

“当今丞相白鼎天的孙女？”凌逸故作惊讶，而凌母特地强调的“白鼎天”这三个字，更是在暗示着他想起什么。可凌逸根本就不曾忘记过那回事——第一次听说有那件事情的时候，凌逸的表情很是精彩，甚至觉得有些荒唐，那就是……婚姻，还是皇帝赐婚的那种。

小时候，凌逸曾听自己尚未过世的爷爷谈起过，先皇在世时，曾口头打趣过他和另一位老友。说是他们二人的孙儿一辈，若为同性则结为兄弟姐妹，若为异性则结为夫妻。虽说这本是先皇口头的玩笑，但俗话说的好：君无戏言，再加上二老相交莫逆，那约定就那么定下了。

不过凌逸觉得这种口头上的东西太过不现实，再加上从小就思想独立的他更不希望将关系自己一生幸福的大事交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婚约上，那事情便被他当成了一个笑话，十年来不曾在想起这么回事情。

可如今在这时候，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却千里迢迢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还说在自己接受圣旨的判决之前要先好自己解决一点私事。

私事……呵呵，联想到那个不成文的婚约和眼前这个心高气傲的白素素，凌逸就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对方是来干什么的。

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