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毅与江荷儿在谷里住了近一个月,凭着老熊颜面,各有所获,关毅得老熊指点,进益甚多不必说了,便是江荷儿凭着自己的木甲手艺,赚了不少银钱,买了些行商手中的珍贵木材,制作了不少木甲,正是如此,江荷儿只道有了入门礼仪,甚思前往机巧门。起心动念,再也忍耐不得,拉住关毅便要走,关毅无法,只得随她。
话虽如此,关毅舍不得就此离开,此时若无江荷儿在身边,非得常住此地,为老熊手下一卒不可。
见二人前来告辞,老熊见不得关毅那犹豫模样,恼气骂了几句,送走了两人,方回谷,却听有小妖来报,只道:“临海城主发下号令,说要拿下一男一女,男的姓韩,女的姓江,拿了临海城、江家各处五千金。谷主,那两人相貌恰合刚走了那两男女,就算不是...混合数而能弄些赏钱,我们...追不追?”
老熊大喝一声,按在小妖肩头,小妖吃力不住,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老熊笑道:“所以说你修成人样,四百年却化不得人样,这两人女的姓江没错,可男的却姓关,你讲他二人抓来献了,无非得些金钱,可恶了人家,日后找你麻烦,我又不在,谁保得住你?”
小妖神有不甘,又不敢违背谷主心意,闻其言亦是似懂非懂,点点头,不在言语,老熊望着天边云霞,心中确实想起了当年与骕骦战败,路过辅央城,见了齐氏夫人带着两个儿子在路边开店,当时心中情愫,此时与江荷儿、关毅二人有何差别?无奈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到头来只不过是一时言语,叫两人有缘无分,何其可惜?
老熊心中愈加烦闷,自去了谷中一出僻静处,化出原身,乃是六臂四足,肋下生四翅的异熊,其身高犹如塞外峰,筋骨好似泰山隆,凶横满相谁人恶?唯有英雄来会逢。
此地乃老熊法力开辟之地,空旷无人,正好散发本性,扑扇咬吼,瞧起来好不凶恶,戾气之冲,搅得顶上天色也晦涩不清。正撒泼发疯间,却没由来听得“吡啪”一声细响,一掌扫过那处,草木山石俱损,不见半分生机,没有来觉手上一抖,连着身上的神识也好似被抽走了一般。老熊立马感到不妥,断然斩下此臂,化成人形,止住身内奔涌戾气,将喉间的血生生咽下,喝问道:“孟阳!你要作甚!”
孟阳收了刀,虽笑却有怒容,道:“自然是因你犯了错。”
老熊吼道:“我日夜维系这隔世谷,叫来往人、妖、异类各不相害,有何错叫你砍我?”
老熊虽化成人形,可身上兽性不减,愤怒之下,无意间散出的威仪,叫孟阳身下的灵骏嘶吼烦躁不已,孟阳按下灵骏,悠然道:“却不是此处,你的错...在于教了我那侄儿仁义,我来问你,当今天下要乱,乱世中,仁义岂能护得住家族朋友?”
老熊道:“无仁义,纵使有了家,可家中又如何?啊,原来你说的是那小子,说起来,嘿嘿...那小子过的如何,你怎会不知?亏得你孟阳神通绝顶,纵横天下,可到头来也是个具象执念的木塑。嘿嘿...若你真在乎所谓家族,又何必将那小子当作你的儿子来指点?”
孟阳被老熊说破心思,满腔怒意皆化作流风,一时只道无趣,其面色黯淡,目不视人,只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老熊见孟阳散了杀意,引灵气补了伤体,道:“据那小子说的,每次你过他家,便叫他些手段,细细想来,乃是益气、强筋、柔骨、炼神的各项法门,不然,那小子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将‘巫煞战体’练得有那般火候。孟阳,你心中真有‘家’这一字,何必寄念家人,不去找自己的儿子。”
孟阳颇觉意外,道:“你这怎又知道的?”
老熊大笑道:“我修为远不如你,可行走世间,靠的可不是孟大人这般一刀问候,当得谷主久了,每日瞎琢磨,自然能从无心之言中听出些事端,也不知孟大人家中有何事端,不如说去来,叫我替你参谋参谋?”
孟阳轻叹不止,无意欠下老熊人情,道:“无需多问,我的事儿不需你来管。今日我看你,乃是你教了我侄儿不该教的,不过毕竟你是为了他好,日后你有麻烦,可唤五方神来找我,我替你了了事端,此节便算了了。”
老熊搔首道:“我这儿有什么事能叫你来砍脑袋?孟大人,这个人情你可得好好欠着了。”
孟阳望熊谷主一笑,并不言语。此时却有一青衫鳞冠,细眼长舌之人窜入此间,寻着老熊说道:“大哥!将将来的人来报,临海城主说有要犯在此隐匿,要来拿人,带头的是临海城主麾下大将慕容端,全不管我等人情,只要入谷,伤了好些弟兄,我等实在挡不住了,还请大哥赶紧去说一说。”
老熊心下大惊,那慕容端自己是知道的,一身修为不弱于己,更有一件厉害兵器,叫人轻视不得,放在往日自己却也不惧他,只是此时自己原身受伤,只怕敌不过这慕容端。
正在此时,孟阳笑道:“此刻便是了解因果之时。”不待老熊言语,拍马出谷,老熊心中甚急,也知道阻拦不得孟阳,便领着来人跟在孟阳身后,以防不测。
谷前,各类小妖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却少有入轮回者,慕容端持戟傲立,眼见手下克制,心中也不免安稳了许多,只道那熊镇谷也不会为了几个喽啰与自己搏命,等他来了,只要随口问几句话,随便拿下几个小妖怪,了了城主的差事,夕霞前便可回去陪婆娘买衣裳。悠然间,却见熊镇谷跟着一个骑着马的屁股后头,心中大异,暗自警惕,正要开口,尚未发言,直觉自个儿好似被风卷走的柳絮一般,看这世间便是轻飘飘的,身不由己,末了,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老熊见孟阳一刀收了慕容端的真灵,其肉身腐烂化水,转为一道烟儿,毒杀了其麾下兵卒,不免胆寒,毕竟生性仁厚,目不忍睹,上前劝道:“孟大人...此事,是否太过了?”
孟阳抚掌大笑,回头道:“为何?”
老熊正要开口,却被孟阳抢道:“我本性如此,你不必再劝,不然,你与这慕容端下场无异,你守着的山谷也是如此。要我放了慕容端的真灵,叫他转世,可以,只不过你要替我做一件事情。”
老熊心中哀叹,却也收了那慕容端的真灵,应道:“何事?还请孟大人吩咐。”
孟阳摄了慕容端的那支方天画戟,戾气一搅,将这宝戟上的灵气刻印尽数消了,扔给老熊,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什么说辞,将这支画戟给我侄儿。”
老熊将这画戟品鉴了片刻,道:“这画戟乃是精金、玄铁、阳山铜、海底银混合精铸而成,本来有些异用,只是现在被孟大人戾气消了,只余了坚韧,如此,只能称得上是一件好兵器,却算不得法宝,如此,孟大人也要给那小子,说当作法宝?”
孟阳一转马首,慢慢前行,丢下一句“你自己知道怎么办”,便走远了。老熊将画戟给那青衫道人,道:“青菱兄弟,你办事稳妥,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青菱接了画戟,瞧着一地尸首,问道:“小弟自去无妨,只是这一地临海官军的尸首,该如何处置,若是叫那城主知道了,只怕...又得来找麻烦,往日给的金银已然多了,现在怕是...”
老熊摆摆手,道:“没什么好怕的,这慕容端已经死了,剩下的远非我敌手,纵使我受了伤,也不惧他们,你自去便可。”
青菱点点头,化作一道青影窜去。老熊叫麾下小妖剥了这些兵卒衣裳,搬了尸首回去,制作肉脯,将妖族食用不谈。
关毅、江荷儿坐在马车上,正说着话,却有一道妖风吹过,关毅只道“小心”,将荷儿护在身后,江荷儿甜甜一笑,将在集市中换来的物件化成一具傀儡,安慰道:“我有傀儡护身,平常真仙也伤不得我,若天仙来了,你也护我不住。韩兄不必担心我,还请自便。”
关毅诺诺,跳下马车,取出那凝成一块的铁索,喝道:“来者是谁!报上名来,不然,杀了莫怪!”
那妖风停下一搅合,化成人形,关毅见了青菱,赶紧收了物件,上前抱拳道:“原来是谷主近人,关毅不知,还请见谅。”
青菱嬉笑道:“不怪不怪,也是小兄弟走的太急,谷主却是忘了将此物交给小兄弟。”说这话,手中显出一支方天画戟,交予关毅,吹捧道:“此戟乃是精金火中炼,玄铁铸成身,阳山铜作刃,海底银刻纹。利刃割风亦可断,直叫敌手丧了魂。乃是天下炼物之宝精铸而成,坚韧无比,更能凝聚法力,妙用无穷。关小友,还请收下。”
关毅拿着画戟转了几圈,却是手艺差,将自己的头发削去一截,引得江荷儿娇笑不已,关毅自觉尴尬,赶紧将画戟递回,道:“本来长者赐,晚辈绝不该拒绝,只是我与江小姐这一个月来已经给谷主添了许多麻烦,如今在收下这支画戟,这人情可就还不清了,那可真不为人子,还请兄台见谅,此物...韩毅实在受不得。”
青菱见了两人神色,心中微动,面色却半点不变,笑道:“只是怕韩小兄弟使着这画戟不合手吧?”
关毅喃喃不语,面色却有认同,青菱道:“原来如此,不知此物哪里不和小兄弟的意了?”
关毅不好意思道:“却是有些轻了。”
青菱依着往日瞧看慕容端掐的法诀,作态一捏,持戟立地,笑道:“如此,却是韩小兄弟看轻了此件宝物。”说着将画戟塞入关毅手中,道:“还请小兄弟往戟上凝些煞气,再看看。”
关毅依言而行,将体内酝酿的半数煞气凝入画戟中,纵使手中已经失了力气,画戟却也“呛”的一声,戟端没入地里。关毅将画戟舞了几个花,心折道:“虽然我不习兵器,可这画戟,端是好物啊。”
青菱道:“本来就是谷主送韩小兄弟的兵器,怎能叫韩小兄弟不趁手?”
关毅听了,又将戟扔给青菱,只是不收,青菱见关毅这练体的真仙也拿不住画戟,自己这练神通的又怎的敢接?闪身一躲,只见画戟落在地上,印了一画戟凹。青菱见关毅不肯收了,双眉一皱,面色大变,道:“韩毅!你是要害我乎?”
关毅不解道:“兄台何处此言?”
青菱道:“我妖族中,最重上行下效,我谷主仁义大方,却是说一不二,我等下属虽是无名之辈,可也仰慕谷主,亦不然焉追随其麾下耶?今日谷主命人将这兵刃交予你,我自请命,为小兄弟带来此物。现下韩小兄弟自视轻鄙,不愿收下谷主好意,我青菱心中自愧,既已经辱没使命,便再无面目存活于世,只得转世重来,再报谷主恩德。”
言罢,化成原身,那一条两丈来长,粗约半尺的青蛇,嘶嘶有声,往那画戟的刃上游去。只见青蛇正要被画戟斩成两段,关毅怒喝一声,抽了画戟,喝道:“你既然要我拿了这兵器,何必再来逼我?世上有如你这般送礼的人么?”
青蛇卷成一团,化作青菱,微微躬身一礼,面色却是鄙夷,道:“你也忘了,我不是人,是妖,我与你尽了礼数,你只是执着,若非我家谷主担心误了你赶路时辰,我又何必出此下策?哼...你这小子,有些不识好歹,不过还算有些眼力,日后也不会吃了大亏。既然阁下已经收了兵刃,我在此地多留无异,日后有缘,你去与我家谷主说罢。”
关毅见青菱化风而去,心中虽有不平,只是握着手里的兵刃,只觉得欠下老熊的人情更多了。江荷儿见了关毅思量,等了许久,轻抚关毅后肩,顺势搭着手,指尖微动,道:“还在想什么?此时你就是想破头了,也无法报答熊谷主,不如好生修炼,日后才能报答这份情谊。”
关毅道:“是也...啊,这支画戟这般大小,又重了这么多,怎好拿着上路?”
江荷儿轻点关毅指节,小声道:“难不成你这放物件的指环是瞧着看的?”
关毅一拍脑门,道:“却是忘了。”
收了画戟,赶马上路。莫约**日,到了韩州、临海交界,放过了,江荷儿回望临海界碑,叹道:“如今一去,也不知哪年哪月能回来。”
关毅道:“想回来就回来是了,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江荷儿想起师傅严厉,又叹道:“只怕不易。”
关毅笑道:“有什么不易的?若是不成,你发书信与我,我去找你出来,实在不成,我抢你出来。”
江荷儿听了,心中欢喜不已,只是想到师门机关,面色愁意渐浓,朱唇微张,却不知如何开口,抉择不得,只能幽幽的看着关毅的侧脸,不知如何是好。两人又沿着官道走了数日,路旁隐隐有些骸骨,江荷儿见了,只是叹息,却听关毅道:“人说东方权治理有方,如今看来,却是有些...出人意料啊。连官道旁也有骸骨,不知偏僻山林处又该如何?叫我说来,这儿远不如楚州。”
江荷儿忍不住道:“楚州经历项氏三千年历治,礼仪自知,东方候不过治理齐、韩两州五十年,有天下半数人称赞,实属不易也。韩毅,纵使东方候有不对处,也不是现在的你比得上的。”
关毅闷闷应了一声,心中却道:“你再给我一万年,我也做不出谋逆害人之事。”
两人一时话不投机,各自沉默,却听一阵阵脚步,好似朝两人齐至而来,关毅心中一惊,只道随时召来画戟。穿了个弯,却见有一支身着亮甲翎盔,挟挎大刀长弓的军队行进,关毅见其军威不凡,着实心折不已,正想上前招呼,却被江荷儿用木甲傀儡拉住,关毅不解,江荷儿道:“人家行军,你贸然上前,岂不是叫人家以为咱俩人是劫道的?万一打起来,你就是功法再厉害,又怎能抵挡得住怎么多人?”
关毅摆手道:“我瞧他们进退有度,想来也不是那般不讲是非之人,只要咱们好好与他们说一说,说不定还能与他们一同走上一段路呢。”
江荷儿还要再劝,关毅只是不听,一抖马绳,直叫马儿加快了脚步,正赶着这支军队的尾儿,却听有人道了句“来者不善”,数百兵卒霎时结成战阵,将关毅的马车团团围住,关毅尚未缓过神来,却听有人说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关毅思量,心道此着怎的如话本里的段落一般,若是说自己是因仰慕他们而来,想必他们定然不信,少不得得打上一场才能说话,只是关毅实在不想与这只叫人心慕的部队伤了人,乃道:“我...我两人乃是过客,要去齐州机巧门,路遇贵军,在下心中着实倾慕,特地想来与贵军结一段善缘,日后若是有机会...”
话未说完,战阵稍分,一骑从人群里出来,见了关毅,眼中隐有轻蔑,哼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见了江荷儿身后的木甲傀儡,指着傀儡,问道:“机巧门与你是什么关系?”
江荷儿见这将军语带不善,留了个心眼,道:“那机巧门的傀儡师百妙子路过我家时,曾指点我一番,只此而已,不过毕竟是教导之恩,如今我与朋友得了空闲,乃去机巧门拜会前辈,如此而已。”
这将军道:“不必去了,机巧门如今被东方候定为逆贼,被我主公麾下‘重云军’清剿了,无人生还。姑娘,你虽有机关术,却非机巧门门人,今日也是遇见了我,算有些运气,这样,将你那木甲傀儡交给我,以后再也莫要齐、韩二州摆弄什么机巧门法术,我就放你走。”
江荷儿闻言惊诧,尚未缓过神,只在自顾喃喃:“机巧门小赖与人为善,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不信,将军,请问一下,机巧门到底犯了什么事端,惹怒了东方候爷?”
这将军听江荷儿称呼恭谨,心中十分受用,乃道:“姑娘居然不知?罢了,告诉你吧,那机巧门帮了人皇之子遭了数件百辟傀儡,杀了不少东方候任命的地方官员,我主公随东方候率军与人皇之子战了几场,那机巧门不敬东方候也罢,还替人皇之子造了不少马具盔甲,叫东方候与我主公的部下死伤极多,不过东方候修为毕竟独步天下,神通也厉害非凡,人皇之子手下并无能与东方候交手之人,我等虽东方候掩杀一场,人皇之子那边死伤无数,嘿嘿,也不知人皇知道了,面色该如何?”
关毅、江荷儿听了,不自觉对视一眼,瞧出了对方的心惊胆战,关毅陪着笑脸,二话不说,将木甲傀儡扔给兵卒,又将车上的一些水食交给将军亲兵,以作答谢。待这支军队走远了,关毅按住江荷儿,道:“你信不信这鸟人说的?”
江荷儿忧心似焚,愁得坐立不安,道:“我...我是不信的,可...可他们说的,谁敢轻忽?东方候与人皇之子过了一场,临海境内竟无半点传言,这...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
关毅道:“管他怎么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的,现在东方候治内不能用机关术,你还会不会其他的法术?”
江荷儿道:“我若会其他法术,又何必只召来一个木甲傀儡?咦...韩毅,我现在还是要去机巧门,你和不和我去?”
关毅道:“我说了要将你送到机巧门,自然是要与你去的。只是...方才听了那人说人皇的军队输了,我担忧...这一下怕是长了东方权的野心,用不要多久,只怕他要谋反啊!”
江荷儿惊了个寒颤,抖了几下,微声道:“谋反?他...他疯了不成?难道,难道他就不怕人皇出宫?”
关毅不敢推测,只是想着丹朱策都能不翼而飞了,震穹印也能给个混小子乱用,这么想一想,似乎打下东方权谋反也不是什么想不通的事。两人商量了一下,也不赶着去岱岳山,只赶到里岱岳山不远的一座小城,租了座小屋修养,每日各自除了做些杂工赚钱吃饭,也打听了机巧门的消息。
只是这日子打听来的,只是说东方候打下了哪处,又联合了哪处,如何如何厉害,再无其他消息。这日关毅才下了工,细细思量,只觉这些日子陪着江荷儿来了齐州,虽有良人相伴,过的实在舒服,只是如此下去,哪日才能得偿所愿,成就天下英雄之名?愁苦着脸,郁闷满怀,不觉撞了个人,当那人撞倒在地。
关毅回过神,连道“抱歉”,将那人扶起,那人瞪了关毅一眼,骂道:“走路不长眼睛么?”
关毅见他穿着不俗,长袍纶巾,也算良人模样,弯腰行礼道:“官人莫恼气,小子只是思量事儿,无意间冒犯了官人,还请小官人见谅。”
这人见关毅歉意甚诚,也不想多做为难,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要求。刚刚你撞了我那下,可见你躯体修炼不凡。”将关毅扯到暗处,问道:“我问你,我要你随我去劫狱,你敢不敢?”
关毅一怔,心中有些欢喜,若自己在这东方权的地方大闹一番,名声还不能出来?只是不知救的是谁,还得先问清楚再说。想了此节,关毅问道:“不知官人救的是谁,若非良人,那我就是恶了官人,我也不去救他。”
这人道:“你可知道东方...侯统领了治下的各个门派?”
关毅这些日子倒是也打听了些消息,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个大概,回道:“知道一点,却不清楚。”
这人叹道:“自十年前,东方候便要求治下门派合入麾下军队,众派虽小,不过修为高深者不少,只是不知东方候两年前不知下了什么心意,独身一人挑战杀尽了众派高手,连真灵也未曾逃脱,此番手段,只怕不下住在楚州,杀遍天下的孟阳...那日之后,众派降旳降,跑的跑,仅有几个小门派在各地存留。后有机巧门暗通人皇之子,做了许多傀儡器具,与人皇之子夹击齐州主城,只是齐州督主何琦着实厉害,不仅一人当住了机巧门各类机关器具,更带领手下与人皇之子大战几场,待东方权领兵救援,双管齐下,人皇之子大败而回,之后东方权命人清剿了机巧门,至此,韩齐两州再无人难违逆东方权。”
关毅问道:“你要救谁?”
这人笑问道:“你敢去?”
关毅冷笑不止,道:“我若不敢,何必要与你问个清楚?若真要卖了你,我方才就能拿了你,送与官府,这样还能收些赏钱。”
这人面色有异,呼了一口长气,对关毅行了个礼,道:“是我冒犯了,想不到小兄弟竟有如此胸怀...我要救得,乃是关押在此地的机巧门三位长老,莫约**个弟子,正要闯入那地牢,不知小兄弟敢不敢随我劫牢?”
关毅笑道:“你这人想必也是急疯了,不然何必在路上扯个人就掏心窝子?此地不好说话,你先随我来。”
这人随着关毅入了一处小房,才入,只见桌上燃着一点豆灯,摆着两碟小菜,两边两只盛了饭的碗,却是见饭有粘着,已然凉了多时。这人愧疚道:“不想小兄弟已经成了家...”
后院的江荷儿听了声响,快步赶到无力,叫道:“韩毅,你回来啦?快吃饭啦,该是还没凉呢。”见了随着关毅那人,指着他问道:“他是谁?”
关毅一愣,这才想起忘了他的姓名,这人不待关毅发问,先向江荷儿行礼道:“韩夫人有礼了,在下机巧门弟子谷永有礼了。”
江荷儿一怔,红着脸连连摆手:“谷兄这可说错了,我...我现在还不是韩夫人呢...”眼色一变,道:“你说你是机巧门的弟子,那我问你,木甲傀儡有几种做法?”
谷永微怔,欣然说道:“咦?不想机巧门在外还有弟子,可见我机巧门未来还有一番作为...木甲傀儡有四种做法,分别是琢、磨、拼、凑。首先说这琢啊,琢还有四种做法...”
江荷儿听了谷永说的,连连点头不止,心中微有所得,见关毅双眼打圈,赶紧道:“原来真是机巧门的师兄,在下江荷儿,见过师兄,那是韩毅,我的...朋友,从临海一路将我送到这里,护我极多。”
谷永叹道:“不想还有此节,韩兄,这次若能救出门人,远避秦州休养生息,日后...必能向东方权报仇。”
江荷儿偷看了关毅一眼,见其并无他意,心中不觉有些感伤,问道:“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谷师兄将事情好好说一说,我等好做准备。”
谷永将计划说了,见关毅满是信服,江荷儿也无异议,不由信心百倍,道:“只要救出三位长老,配合我准备好的百辟傀儡,我们定能逃出齐州,只要离了东方权的地界,我等再无阻拦。”
江荷儿知道百辟傀儡的厉害,不觉随着谷永的言语点头,只是关毅想了些事情,默然不语,两人见关毅久久不言,各有疑问,谷永问道:“不知韩兄弟有何见解?”
关毅微微摇头,只是站起身子,对着桌角恭恭敬敬行了三个礼,运灵力与足下,用力一跺,莫约盏茶时间,一股青烟幽幽升起,凝成一个人形,谷永见了,惊骇非常,正要使出法术,却被关毅一个眼神吓住,背脊生寒,动弹不得。
关毅替土地神供上酒水,又拜了拜,恭谨道:“不知土地爷是否要去官府告我劫狱?”
土地收了酒水,美美饮了酒,啧啧有声的品着,半响,道:“自然是不会去告发的,我可是问了他界的同僚,你这小子,每日饮茶时分都祭祀我等护家、烟火、土地三神,嘿嘿,是不是专门为了此日?”
关毅道:“家教如此,小子不敢怠慢。不过我总算是拜了土地爷,不知土地爷...”
土地道:“放心吧,我等五方神不会告发官府,毕竟他们来的不地道,不过...地牢附近有许多精兵良将,虽无天仙,只怕也不是你们一两个人能救出来的。”
谷永听了,恼气道:“我等有...”
关毅见人不谐,抢道:“多谢土地爷告知,在下无以言谢,唯有此未用的米饭,还请土地爷笑纳。”
土地神见了属关毅的那一碗饭,抽了抽鼻子,嫌弃道:“这饭都凉透了...罢了,总是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一收衣袖,将饭连碗一同收了,化作青烟而去。谷永咽了口唾沫,心中侥幸,若无关毅,自己的谋划岂不是都被东方权的鹰犬知晓,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自己岂不是白白送了去?难怪古时候大军压境,并不用什么“掘子军”,有这土地报信,此招简直混账。
江荷儿见了关毅面有忧色,还想劝慰,关毅却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去休息了”,回了自己房里,谷永只道关毅厉害,并不如何忧心,只是与江荷儿说自己有几具百辟傀儡,有多少机关鸟代步,从容非常。
江荷儿不知为何,想要再见到百妙子的心情却是淡了不少,一颗心里满是关毅方才忧愁的样子,将谷永带到客房,告罪一声,去找关毅。却是见关毅卧在床上,望着天空,不知想些什么。江荷儿坐在关毅身旁,握着他的手,见了关毅面上不时有微笑,心中一柔,整个人倚在关毅胸怀,嗅着他的体息,轻轻的问道:“韩...韩...阿毅,趁着事还没发生,你...你别去劫狱了,好不好?”
关毅双眉紧皱,惊觉江荷儿在胸口,惊慌道:“你...你怎么会在此处?不是...不是该陪你师兄么?”
江荷儿轻轻捏了关毅腰眼一下,说道:“我...可我更想和你说说话,而且...你还没吃饭呢。”关毅心中感怀,轻轻的拍着江荷儿的脊背,呓语道:“荷儿姑...好荷儿,好荷儿...”两人享受了许久的月光,关毅将江荷儿拥入胸怀,狠狠的在她头上嗅了一口,江荷儿娇羞一笑,换了个舒服的模样枕在关毅臂上。
关毅忍不住亲了江荷儿的双颊好几口,这才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刀斧磔身亦不能反悔。如今我答应了你师兄,怎能退缩?荷儿,我的荷儿,这次我若不死,我...我就带着你去临海,不是去你家,是去我母亲那儿,让我母亲见见她的儿媳妇,让她高兴高兴。”
江荷儿听了这话,心中感动,真想要与关毅合成一体,此时就是死也了无怨,“啊”的一声,整个人也软倒在关毅身上,轻轻的捻着关毅的胸口,欢喜的连话也说不出口。关毅感受着怀中的佳人,心中激动、害怕、兴奋、伤感、思念、欢喜混在一处,也不知如何表达,只能默默的抱着江荷儿,只想将时光永远停留在此刻。
月影清幽,皎光如霞,披在二人身上,将男女引入梦境。
只是...谷永见两人就此睡了,才默默爬回无力,愤愤的泄了,这才下定决心。
“她,得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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