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韩胜服丹那一刻。
当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吞服那枚筑基丹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事情往往出人意料。那枚筑基丹没有象其他筑基丹似的入口即化,反而如石子般直直落入腹部丹田,若不是感觉到缓缓散发出的药力,韩胜还以为自己被那个年轻修士坑了。
只是这药力散发的也太慢了些,韩胜在床上等了一炷香的工夫,筑基丹溶解出的药力还不够一条经脉用,更不要说全身循环冲击窍穴了。韩胜试探着用真气包裹住丹药,加速旋转,毫无用处。他又试着反向旋转,上下旋转,来回旋转,乃至最后失去耐心用真气强压狠磨猛砸,然而该丹依旧巍然不动如泰山。
这筑基丹好像一颗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任你千锤百炼我自巍然不动,持之以恒地散发着微弱药力。
左右无事,韩胜干脆依现在的速度,计算一下等这丹药全部溶解所需的时间,结果让他险些吐血,最低三十年!他终于明白年轻修士为什么说这个筑基丹适合收藏了。
如果任由此丹在体内缓慢的发散药力,哪怕不懂筑基功法,韩胜也可以肯定自己会被药力逐渐改造为筑基修士。
但时不我待,韩胜已经对云三放下狠话,本以为会很快筑基然后杀上山去。结果自己用全部身家换来这样一枚筑基丹,难不成找个地方躲上三十年吗?
韩胜面露狠色,实在不行,就逼出此丹,去钱庄抵押五万灵石,再买一颗筑基!
但在此之前,还要再试最后一次。韩胜深吸一口气,用真气引动那些药力在体内游动,仔细观察它们经过的路线。
同样的药力,有的一出腹部便径直冲向头顶,有的则深深潜入手臂,一时间如千丝万线,各寻各的归宿。韩胜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将每一条游走的路线都牢牢记住。
“连一半都没记住。”韩胜皱起眉头,尽管知道能记住那么多条路线已经很不错了,但时间宝贵,记得越多自然越好。稍等片刻后,他再度沉下心来,将刚才融化的药力全部引出。
随着时间的流逝,夕阳透过窗户斜照在韩胜脸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韩胜微笑着睁开眼睛:“终于记住了!”
他在体内至少引动了十几次药力,让它们象潮水般冲出丹田,四散在经脉窍穴,默记一次又一次,终于确定自己记下了所有药力游走的方向和步骤。
接下来,就是用真气模拟药力的流动,进行第一次功法运转!
韩胜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来,是非成败在此一举,自己没有师门护法,所以绝不能出错。
万事俱备,韩胜将所有真气一涌而出,带着筑基的药力,带着痛苦的回忆,带着必胜的勇气。所有拦阻的关窍,狭隘的通道,在一往无前浩浩荡荡的真气冲击下,都如土鸡瓦狗,一碰即溃,生生打出一条通天大道!
当所有障碍都烟消云散,真气在体内开辟出一条完美的循环之路,从此再无阻碍,筑基成功了。还没来得及高兴,韩胜的眼睛突然睁开,额头青筋暴起,血丝迅速布满全身,毛孔里甚至向外喷吐血雾!
那枚筑基丹,那枚让韩胜无计可施只能靠自己破关筑基的丹药,在接触到他循环归来的真气后,竟然如雪遇水,直接化掉了!
霎时间韩胜如遭重击,铺天盖地的药力如海啸般冲出丹田,眨眼间淹没所有经脉穴位,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韩胜努力用真气去操控药力,想让其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奈何药力太过庞大,好比一个三岁小孩,你让他怎么停下那辆彻底疯魔的马车?
我命休矣!韩胜惨笑着闭上眼睛,等待着爆体而亡那一刻。
就在这时,客房的木门轰然破碎,在漫天碎木中,一条巨大的灰狗猛扑进来,一口咬住了韩胜的喉咙!
“所以,我接下来该做什么?”韩胜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大灰狗,哭笑不得。
天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打算筑基,买的筑基丹居然不能筑基;千辛万苦自己筑基了,那枚筑基丹突然化掉险些害死自己;本以为必死无疑,忽然冒出条狗一口咬在自己脖子上;结果原本几乎撑爆身体的药力,一下有了宣泄渠道,顺着脖颈冲到灰狗身上,那灰狗惨叫着摔到地上,当场昏死过去。
这一切犹如电光火石,快得让韩胜反应不过来。听说元婴升化神的时候会有化神劫,难道练气升筑基的时候也有筑基劫?
韩胜踢了踢那条昏迷着的大狗,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招惹了它,难不成是疯狗病?算了算了,趁小二吓得还不敢上来,韩胜丢下口袋里仅剩的两百灵石,扛着那条灰狗从二楼跳了下去。必须得问出来它为什么杀自己,难道自己无意间招惹了新的仇家?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韩胜用床单把它绑成一个粽子。
在澜沧府边上,某座荒无人烟的土地庙,韩胜静静打坐着,月光透过年久失修的屋顶照在地上,过了许久,韩胜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原来如此。”
经过刚才的几个大小周天的运转,韩胜基本明白了之前发生的种种怪事。
那枚筑基丹的确是神物,上任昆仑掌教炼制的时候只怕想的就是让弟子们不依靠外力,独自筑基。然后在漫长的筑基过程中,筑基丹的药力会逐渐与身体和功法磨合,激发修士本身的潜力,将基础打得坚固牢实。
可惜如今人心浮躁,哪有什么人会花数十年的工夫去筑基呢?现在的修仙界,最为追捧的是奇遇连连,顿悟登天,十年不成金丹终身无望等等。
修行踏踏实实,一步一脚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末法时代,速成才是王道。
至于为什么刚筑基成功,筑基丹就化掉的原因,韩胜也隐约能猜出一二。刚才他运转法力的时候,发现自己体内的变化用翻天覆地形容也不为过。原先尚未筑基时,奇经八脉拥堵不堪,全靠丹田一口真气。等到自己拼死一搏,成功筑基,打通的通道虽然宽广,但终究还是通道,是通道就有限制。
但此时此刻,在他的内部,奇经八脉荡然无存,修士特有的法力在体内充沛至极,隐隐发出海浪的声音。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回想起来,连那条狗扑过来的动作都慢了许多,随随便便就能躲过去。
韩胜调整好呼吸,站起身来,开始练习曾经苦学的种种秘籍,在法力的催动下:《龙虎合体决》有龙形虎影;《狂风决》吹翻整个庙顶;《莲花手印》更是玄妙难当,尤其与《明月心经》相应相和,背后一轮明月,脚下莲花盛开,如佛陀再世,菩萨下凡。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在一堆瓦砾中传出,一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侏儒在里面挣扎,“操他娘的!谁把老子绑起来了?等老子出去非把他剥皮抽筋,搜魂夺魄!”
“好恶毒的男人!”韩胜不再犹豫,隔空点了他的穴位,一掌印向丹田,象这种杀坯,还是废了他的修为更好些。
“饶命啊!”侏儒脸色狂变,“我对你有大用!”
“哦?”韩胜手停在侏儒丹田前一寸,只需轻轻一按,丹田立即破碎,侏儒的多年修行便成了镜花水月,彻底沦为废人。
“我是云四,是云三让我来杀你的!他怕你是天才想快刀斩乱麻以免后患!”侏儒云四的话语如连珠炮般,生怕一个停顿惹得韩胜发怒。
“云三?”韩胜脸阴沉下来,果然是他,在路上自己就猜到了,现在只是确认罢了。
“还有别的话要说吗?”韩胜淡淡道,手掌开始发光。
“不要废我修为!这是我唯一的依靠!”云四失声痛哭,“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当你奴才,当你宠物,当你娈童,当你坐骑……”
“停,停。”韩胜满脸古怪,好似意外吞了只苍蝇,“你真的是云四?兵器作坊副坊主?”
“是啊是啊,宗门逼我干的。”云四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他拼命想露出讨好的笑容,但满脸灰土泪痕和鼻涕,加上他龇牙咧嘴的笑,看起来分外可怖。
“别笑了。”韩胜看不下去,他坐在旁边思索着。云四立刻一动不动地看着地面,连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韩胜弯腰说道:“云四,现在我问你答,如果被我发现弄虚作假,后果你自己想象!”
“好,好。”云四哆哆嗦嗦的回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韩胜盯着云四的眼睛。
“我是妖修,可以变身狼狗,顺着气味一路追来的。”
“云海宗知道我背着张叔离开的事吗?”
“不会知道,云海宗除了定期收钱拿货从不关心作坊的事情。”
“兵器作坊里有几个修士?实力如何?”
“只有三个,我,云三,炼辟谷丹的宗门修士,我实力最强。”
韩胜看了一眼忽然骄傲起来的云四,继续下一个问题。
“作坊里的散修们还好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云四有些迟疑,他努力回想自己在作坊里看到的散修情况,嗫嚅道:“我很少在意他们的事情,不过今天中午我在山顶的时候,看到巡查们在收拾一个小孩子,快把他打死了。”
“什么!”韩胜噌的一下站起身来,“那个小孩多大岁数?穿什么衣服?后来情况怎么样?”
云四费力的咽口唾沫:“我只看了一眼,是个白色衣服的小孩,极瘦,十一二岁的模样,被很多巡查堵在屋里打,后来我也不知道。”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沉重到让人呼吸都十分艰难。云四牙齿打颤的声音在耳边清晰无比,他野兽的本能敏锐察觉到身边少年的危险程度一路飙升,可是他重伤在身又被牢牢控制,只能紧闭双眼表示绝对服从。
“起来吧云四,”韩胜解除了云四身上的禁锢,“我在你丹田深处种了一粒种子,不要妄想驱逐它,只要我一个念头,它的威力足够毁掉丹田。”
“主人!”云四叫道:“我绝对忠诚,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主人!”
韩胜遥望澜沧府南,那里有座山,兵器作坊在顶峰。
张叔已经不在了,难道又要失去姜麟吗?
云三,我来杀你了。xh:.147.247.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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