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纳米草原寂寥冷清,一弯新月高挂中天,遍地清辉,连天的长草此刻已变成了黑魆魆的暗流,似乎随时随刻会有一个不明的力量自最黑暗处呼啸而出。
望着这张沉睡中的脸。苍白,坚毅,嘴角偏偏又带着一抹戏谑般的笑容,句容东来心中装满了疑问。
她奉了父亲句容天一之命寻找龙湖岛觅得的天骄。跟随了一路,当她看到所谓的“天骄”居然只是个孱弱不堪的废人,她的心中充满了沮丧,如果“天骄”之说子虚乌有,那便意味着她将不得不回到中山渊的身边,忍受他那毫无顾忌的眼神、以及趾高气扬、喋喋不休的驱使。
危难时刻,叶百了的惊人表现令她振奋不已,他会是迪国上下,万众期盼的天骄吗?
可是叶百了做最后一搏一击而杀之后,便像耗尽了能量的困兽一般轰然倒地,长久没了知觉。
他这一觉已经睡了整整两天,却没有醒来的征兆。
句容东来缓缓地伸出一直手来,五根青葱般的玉指在他的面颊上轻轻抚动,久久不曾罢手。
忽然,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对明亮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沉默了片刻方缓缓说道:“心悠,你……哎姐姐,我的脸皮快要给你搓破了嘿!”
饶是句容东来出自武人世家,生性豪迈,还是在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前有些不知所措,面颊上现出了淡淡的红云,颇有些慌乱地说道:“谢……谢谢你方才救了我……们……”
叶百了有些疑惑地望着眼前之人,她觉得眼前之人似曾相识,当他那些荒诞不经的话儿脱口而出时,却又分明觉得不合时宜,忙不迭地闭了嘴巴。他当真不知道在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是隐约的记得,前些日子被巨大山兽塞入口中的人形之物突然在自己的神府间炸了起来,似乎化作了一股浓烈的黑雾,在身体内盘旋激荡,愈演愈浓,最终化作了一团晶莹黝黑之物如暗夜中的流星一般划过深不可测的小宇宙,瞬间之后一股巨大的洪流猛烈地撞击充塞、盈满着居泊之处。“锵”一声巨响之后,一股响天裂地的巨大力量,自居泊处蜿蜒而出,瞬间之后,引爆了整个幽暗密闭的小宇宙。
叶百了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狂风中的大旗一样被鼓胀、伸展、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然后,就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姑娘没羞没臊地在摸自己的脸。
这时,妙谛道人和小道士琴心也听到了动静,一起凑了过来。两张满是血包、劫后余生的脸。
“叶百了,你果然无妨,无妨就好无妨就好!”妙谛道人恨不得双掌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被摔得一脸血包的琴心也扶着叶百了的一条膀子子没来由地摇晃个不停。
叶百了的全部注意力却均放在那女子的身上,他瞪大了眼睛,想要从她的眉眼和一颦一笑中找出她与魂牵梦绕的那个人哪怕一丝一毫的差别。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他咽了一口唾沫,问道:“你是谁?从哪里来?我们以前是不是见我?”
女子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是句容东来,来自圣都……”
叶百了端详着这个无论在时间和空间上都不曾和自己有过交集的女子,彻底迷惑了!
妙谛虽然是方外之人,却毕竟是经历过世事,早已瞧出了这二人情绪之中的异样,便干咳了一声说道:“这句容姑娘,小道此行要带叶百了去龙湖岛上医治身体,明天只好同姑娘就此别过了……”
不料句容东来猛地抬起了头,望着叶百了缓慢而坚决地说道:“不,我要留在他的身边,照料他!”
说罢,只是怔怔地望着叶百了,似是在等待叶百了的最后许可。
叶百了见此情形,心中竟然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生出莫名的慌乱,句容东来的声音、语气、表情似曾相识。那是有着同样容颜和坚毅表情的姑娘,望着自己的眼睛说过类似的话:“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不会分离……”
想到此际,他的眼睛有些一丝不易察觉的润湿。
妙谛却显然是有些为难,作为龙湖岛的一名低阶修士他没有权力私自带人入岛,更何况还是个女子。
“我要让她随我一同上岛!”叶百了鼓足了勇气开了口,居然是同句容东来口径一致!
“这个……这个……”妙谛尴尬的搓着自己的一双手,却不敢开口拒绝叶百了。
因为他也见识过句容东来的能耐,若是她用强掳走叶百了自己恐怕也是胜算不大。
叶百了看出妙谛的心思,笑着说道:“若真的到了龙湖岛,我自当向那些人解释一切的。”
妙谛见他笑得甚是真诚,内心中竟已是无力拒绝,便点头应允了下来。
句容东来见老道答应自己同往龙湖岛,心下大喜,笑容立刻便堆到了脸上。
妙谛讪讪地说道:“此去龙湖岛不远千里,尚不知还有什么艰难险阻,我们须待从长计议才是!”
显然是经历过之前一役之后,老道仍旧是心有余悸。
句容东来望了望老道,又望了望尚且躺在草地上的叶百了,突然说道:“大师,且等我半日,我有件事需要带他去做!”
说罢,并不待妙谛反应过来,便一探身,将叶百了托在了怀中。
妙谛一见大惊,慌忙拦道:“句容姑娘,不可……”
句容东来朝他浅浅一笑,说道:“我以迪国圣都句容家族的声名向你保证,定会将他完好无损的交还给你,如何?”
老道士妙谛闻听此言,竟真的罢了手立在了一旁,句容家族虽属尘世,声名且从来都不容小视,哪怕是高傲的龙湖岛。
说话间,句容东来已经腾空而起,踏月而去。
叶百了虽然身体不能动弹分毫,却看得到弯月游走,耳边风声赫赫,恰好他的半张脸贴在了句容东来胸前的一片松软挺拔之处,一股异香直入肺腑,令他有些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就这样奔跑了约两三个时辰的工夫,句容东来已经有些气喘,额间也有了几分汗意,速度也渐渐放缓了下来。
二人已经来到了一处小巧精致的院落前。
青山,古院,一个怀抱男子的姑娘。
这画面多少有些突兀与违和。
豪气干云的句容东来不在乎这些,可是她敲开门之际,门内走出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却差点惊掉了下巴!
“大小姐,这么晚了,你这是?……”
句容东来知道他的意思,脸上不禁一红,笑着对那老者说道:“公输伯伯,我这大半夜地来打扰,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有求您老人家。”
老者一边让小童接过句容东来怀中的叶百了,一手捻着胡须,一手点着叶百了,笑道:“你不会是为了这儿宝贝来寻我的吧?”
句容东来昂起头,望着老者眨眼说道:“就是,就是,除了你老人家可是万万办不到的事情!”
老头一听这话甚是开心,哈哈笑道:“公输莫邪不过是个会使些斧凿的糟老头子,难不成还能帮你修理修理心上人?”
句容东并不羞赧,一拍手娇笑道:“公输伯伯果然是七巧玲珑心,一句话就说道了我的心眼里。”又一指叶百了说道:“我就是要求您给我的心上人做一辆灵雎!”
老人闻听此言,不由得一怔,旋即转身望了叶百了半晌,方叹息道:“大小姐,这真是你的心上人?句容先生知道吗?”
句容东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中山渊呢?”说到中山渊,老头的神情颇有几分诡异。
句容东来,摇了摇头说:“我的心上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公输莫邪吧唧吧唧嘴巴,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完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啊!大小姐你?……”
句容东来飞快地凑到他的耳边,说了几个字。
老头立刻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巴,竭力掩盖自己的惊喜,又如同毛驴拉磨一般绕着叶百了兜了好几个圈,口中兀自自言自语地念不休。
叶百了听出他是个类似于木匠的手工业者,又见他一副癫狂难以自持的表情,不知道他将要对自己做些什么,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于是便有些怯怯地问道:“这位大叔,不知道迪国是否规定,任何形式的人体试验活动都是犯罪行为?”
老头像看着一个天外来客一般望了他一会儿,方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不成不成,灵雎操控起来太过艰涩,恐怕只有加入我那套湛卢方能与你这废材相匹配!”说罢又自顾转圈,表情似乎十分痛苦。
叶百了自然不清楚他叨叨咕咕究竟说了些什么,一旁的句容东来面上却已经露出了喜极之色。
这公输莫邪乃是不世出的巧匠,他制作的灵雎已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而他的湛卢则是聚集了天地之气,先灵之能的圣物,居然要因为叶百了合二为一,委实是有些令人惊讶。
这便是天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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