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于背后拂来,落月生回头望,视线正好与和惜竹酥xiong相齐,两人相隔不过数尺,气息很是微妙,落月生余光上飘,见和惜竹一脸羞涩,顿觉尴尬,自知失礼,急急起身,退出雨伞之外。
落月生欠身抱拳,颇为拘谨,“和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和惜竹双颊生霞,自知羞态,掩面低头,“落少侠,这山中大雨甚为清寒,很易染上风寒,”话毕,她将手中白伞递予落月生。
落月生伸手,却不料碰到和惜竹纤纤玉手,两人错愕,皆急促收回手,白伞于两人之间下坠,两人目光相接,对视许久。
落月生回过神,慌慌弯腰拾伞,和惜竹双眸含情,只是转瞬即逝,她别过脸去,落月生走到其身后,为其撑起伞。
……
雨停了,落月生推着和惜竹,在院中穿行,赏着这雨后之景,他们于院子东北角院门而出,进入竹苑,满院郁葱翠竹于风中簌簌而响,水滴顺竹叶而下,点在地上残叶之上,激起噗噗之声。
和惜竹望着头上天空,若有所思:“落少侠,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落月生不解,“难道和姑娘一直待在这山庄之中,从未与外界接触?
和惜竹点点头,“从出生之时,就一直居于此地,和婆婆相依为命。”
落月生甚惊,“那你的爹娘呢?”
和惜竹轻声一声,“我娘生我之后,没过两年,便撒手人寰,离我而去,至于我……”她说到此,心绪难平,深呼一口气,“这个负心人,为了另一个女人,丢下当时已有身孕的娘亲,从此就再未回来过,我娘亲至死都想再看他一眼”说道最后,她捏着拳头,其骨节甚明,眼里满是仇恨。
落月生尤为愤怒,“和姑娘实不相瞒,我乃弃儿,遂最恨抛妻弃子之人。”
和惜竹闻此愕然,却是极快掩饰掉,接着说道:“落少侠,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该不该提。”
落月生抬手而言:“但说无妨。”
“求你替我杀了那个负心人。”
落月生甚是愕然,“可那是你爹!”
和惜竹勃然大怒,“我从来不承认他是我爹,”言此,她咳嗽不止,咳出一口血来,身体前倾,欲倒,落月生急急抱住她,“和姑娘你怎么了?”
和惜竹紧紧握着他手,含情脉脉看着他,其音甚弱,“落君,还求你答应我,”言此,她便昏迷过去。
落月生抱着她回到竹苑小屋,急急唤来那老妪,望着床榻上的娇弱人儿,久久无言,他心中早已方寸大乱。
落月生离开小屋,望着那黄昏,残阳似血,三只大雁呈人字悠悠掠过。
翌日清晨,刚过卯时,天已泛白,落月生出了竹屋,进入竹苑,见和惜竹披着白袍痴痴望着那满院翠竹,闻其咳嗽声,他快步走到其跟前,“和姑娘,你身患重疾,还是回屋休憩吧。”
和惜竹微微欠身,“落君,我唤你为落君,你就唤我惜竹吧。”
落月生闻此,有些惊慌失措,“是,落姑……惜竹姑娘。”
和惜竹“噗哧”,轻笑出声,她娇嗔道:“是惜竹,不是惜竹姑娘。”
那一抹风情,落月生只觉目眩神迷,点头轻唤一声:“惜竹。”
和惜竹低头轻允,满面含羞。
……
用过早饭,落月生便推着和惜竹于院中闲逛,遇着其中好奇不解之处,和惜竹便告解。
这碧竹山庄隐于这竹山之中,依八卦位而筑,常人不可寻,以为这竹山仅仅唯竹也,哪里知有一庄。
落月生闻此甚惊,“那我又如何进入。”
和惜竹轻笑一声,只道:“缘也!”
山庄有五院,其前为梅院,其左为兰园,其后为竹苑,其右为菊园,其中乃是山园,梅为冬谓之水,兰为春谓之木,竹为夏谓之火,菊为秋谓之金,山犹重,居于中,为长夏谓之土。
整个院子乃一五行大阵,每一院又有小阵,院院相连,阵阵相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有外人闯入,大阵随即启动,将来人困之,其人必坐以待毙。
落月生闻之,顿觉其玄妙,遂和惜竹讨教,更得知其虽无法修炼武功,但对天下武功知之甚多,其通晓天文地理,机关算术之事,亦擅诗文声乐,落月生更为钦佩,向其求教武道之疑惑,她亦能辨析,且条理甚晰,真乃世之奇女子!
从这日起,落月生将自己于世上所见所闻,皆告知和惜竹,和惜竹亦将玄学机关之事倾囊相授,他于竹下舞剑为引,她遂抚琴赋诗作兴,两人关系也是突飞猛进。
这一来一去便是大半年,那老妪每每看两人相伴一起,甚是欢喜,只道是天作之合。
三千弱水可轻取,红颜知己却难觅,逢着和惜竹这位红颜知己,落月生甚喜,也仅仅是喜而已,和惜竹对于他来说,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高处不胜寒,太过梦幻反而无所适从,在他心中,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爱哭爱闹的小师妹更加真实。
只不过他无意,她却有情,和惜竹已经深深爱上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只是她不敢言,也不想言,她已是时日无多,最多不过两年苟活,更何况她做了那般对不起他之事,她遂将这份情深深埋于心中。
是日,乃是大寒,整个冬日都没下过雪,这日却是降下鹅毛大雪,在那竹上覆上厚厚一层,一青一白交相辉映,竹下一青一白两人,和惜竹着一白袍,抚琴低吟,落月生着一青袍,舞剑高呼。
雪榻琴心展斜红,碧竹醉剑挽残风
一壶还罢还一壶,一曲殆尽再一曲
琴音痴缠情犹深,剑心茫茫意且长
琴来剑往侬互浓,郎情妾意头相投
琴音轻慢剑势亦平缓,琴音急促剑势亦凛冽,琴音高昂剑势亦悲壮,剑随琴音动,琴音随剑转,彼此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犹如胶似漆之伴侣。
和惜竹一曲毕,落月生一剑终,他挽剑而来,转过身对和惜竹微微一笑,其身后竹叶漫天飞舞,随雪花簌簌而下,竖插于泥土之中,入土数寸,足可见其威。
落月生行至她跟前,替她拭去头上雪渍,“惜竹,这妙音琴剑诀甚是奇妙,不知是何人所创。”
和惜竹闻此,颇为感怀,“此乃二人合修之诀,琴与剑二者不可缺其一,否则剑不是剑,琴不是琴,根本无法发挥原本一半之力。”
落月生遂明悟,摩挲着手中之剑,“想必这是你那娘亲和那人所作吧。”
和惜竹没有应他,双手摇着木轮,转身离开,数丈之后,她背对着落月生,高声道:“落君你离去吧。”
落月闻此,颇为失落,但转念一想也是释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开口欲言,和惜竹又接着说道:“你现在就离开,”其音甚是坚决。
落月生愕然,知其性子,做了决定之事便不会更改,他遂叮嘱几句:“惜竹,你好好保重身体,还有那件事,我会替你完成的,”话毕,他欠身抱拳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待到那脚步声消失,和惜竹才回过身来,已是泪流满面,她痴痴望着那院门,樱唇半张,开口欲言,却久久不闻其声,老妪于远处望着,叹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随后她撑着一把伞走到和惜竹身后。
“主人,雪大了,该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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