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兮焱焱,灼灼兮灿灿,十乌毕现,千国焦旱,万类如煎,何分善恶愚贤,日遍人间;熠熠兮焕焕,耀耀兮旦旦,四时更转,六极光显,乾坤湛然,哪管荣枯衰繁,自顾冷暖;燃燃兮炼炼,烘烘兮烂烂,裂镜高悬,沸海焚天,血火扬卷,从来滔滔赤焰,无明无暗;昏昏兮黯黯,凄凄兮惨惨,三界雾漫,八荒同难,九霄共寒,一任崖崩陆陷,江湖泛滥!
啧啧,好诗,好诗!
此夜,沧海月明,风劲星摇,于涌浪狂潮之中,金箍棒出水千丈,岿然不动。
此处,寒气凛冽,冷风呼啸,于棒顶端平台中心处,丑老鸭瘫伏棒上,奄奄垂死;在他身前,瞌爷睡倒在地,鼾声如雷;在他身后,母瞌睡虫迎风俏立,临海观天。
此时,风中传来母瞌睡虫尖利的声音,她说:“老丑,你仍执意如此吗?”
此身,用尽所有气力,也只有气无力地“呀”了一声,嘶哑的声音一出口就已被恶风打散。
良久,似是未听到回音,母瞌睡虫忽而转身,迈步向鸭头走来。
中天一月,清辉皎皎,静照千丈高空,但见:
伊之形貌与瞌爷相若,皆是“青须、绿首、蓝眸,黑身、白足,背蜷金翼,体遍银毫”,只是身型相较瞌爷更为纤瘦,而且不同于瞌爷的赤唇赤齿,伊之唇齿皆为浓郁郁的紫色,与那冷峻的气质很是相配。
再看穿着,上着虎纹抹胸,下套虎纹热裤,斜跨虎纹革囊,当真是:一身虎气,满目斑斓,色绚如火,面冷似冰。
来到鸭头之前,伊再次问道:“老丑,你仍执意如此吗?”
这一次,丑老鸭不再费力发声,只是虚弱地冲着她眨了一下鸭眼,算是回答。
见此,母瞌睡虫长叹一声,忽地青须一挑,双眸耀蓝,紫唇微启,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来。
一瞬间,丑老鸭只觉所有**上的痛苦都如冰化水、如水生雾、如雾逢日般地尽皆消散了!雾散云开,晴日喷薄,此身沐日浴光,此心温暖圣洁,在这光与热的羽翼之下,冰封千里的心湖随之解冻,两只被冻成渣的丑鸭子立时复苏,春湖水暖,双鸭泛波,自由自在畅游,何其乐也!
接着,仿佛灵魂出窍一般,他就觉自己脱离了**的羁绊,极速向着那朗朗晴空飞升而去。而这时,那融融暖日也自上方灿然绽开,无数明净的碎片如光蝶般迎着他飞来,围着他翩翩飞舞,像多年前的那张蛋壳一样将他拥住,然后无尽的黑暗降临!
在这前所未有的安详静谧之中,心湖上的两只丑鸭子相拥着融为一体,变成了一轮新生的太阳!太阳自心湖之中缓缓升起,即将照亮整个世界……就在这时,他失去了知觉!
见丑老鸭已沉沉睡去,母瞌睡虫转头望向瞌爷,自言自语道:“哼哼,这娃睡得挺香啊!不过,按说也该醒了……”
等会,谁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要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咱们必须先得穿越一下,回到离现在“很久很久”的三天前!
话说,农历三月十五夜里,满月当空,金箍棒自海中破水而出,杵天杵地,继而棒身震荡,万里起相思,棒旁漩涡中心轰然炸开,滔天水浪冲天而起,化成大圣法象,金冠、金甲与云履等自瞌爷身上脱飞而去,见风而长,正套在大圣法象之上,嗯,后来……后来,瞌爷从风中闻到了母瞌睡虫的气息,催着丑老鸭向棒前游去,对,就到这里!
问题是,再后来呢?
再后来,是这样滴——
话说来到棒前之后,瞌爷嗷嗷乱叫着,势若颠狂地以头上紧箍撞击棒身,引得其忽大忽小,变幻不定!而后,顶端平台下降,大圣法象解体,金冠、金甲与云履等回归到瞌爷身上。
随着大圣法象的解体,冲天水浪回落海面。一时间,棒身周围的海域海潮激荡,海浪翻卷。在这惊涛骇浪之中,瞌爷声如炸雷般地吼叫着,死命地催逼着丑老鸭向棒前游去……
来到近前,不待平台降到海面处,他已自鸭头之上凌空跃出,向母瞌睡虫直扑而去,嘴里同时叫嚷着:“爷要和你睡觉!爷要——”
那一刻,但见母瞌睡虫从容不迫地向前伸出双爪,身在空中的瞌爷,见此大喜;然而下一刻,就见伊空空的双爪中突然凭空多了一根赤红如血的大棍,大喜转瞬变成大惊,大惊又迅疾转为哀嚎!
大棍抡起,挟风带势,直奔空中那位的顶门而去,诸位,风驰电掣啊!
与此同时,伊之须,青鞭荡波;伊之面,碧海泛绿;伊之眸,蓝电激射;伊之唇,紫气喷吐;伊之齿,紫光耀闪;伊之声,尖而且利!
身在空中,无从借力闪躲,那一刻,瞌爷心中花痴般闪出两个字:好美!
砰!
大棍结结实实地命中目标,去死吧!
扑通!
瞌爷被撂倒,并由此开始了浪荡人间三十年后的第一睡!
在将瞌爷放倒之后,母瞌睡虫余威不减,持棍斜睨丑老鸭,一只雪白纤细的爪子遥遥招手,意示让他近前去,大有一副“麻烦你过来一下,让姐顺便灭了你”的架势。
见此,丑老鸭立刻将一颗鸭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此刻在他眼中,伊身躯虽微小若豆,然其凛凛之威却犹胜于顶天贯地的大圣法象!
“上来!”母瞌睡虫开口道,语声清脆。
“啊?”
“啊什么啊!上来,姐不打你!”
“哦。”丑老鸭答应着,顺从地上了平台。
“坐好!”母瞌睡虫吩咐道。
“嗯。”
“长!”
说一声“长”,平台快速升起到百丈高空。
高台上,海风轻吹,微觉有些凉意。
此时,平台的高度几乎与花果山最高峰平齐,放眼望去,但见岛西仍是一片宁静,看起来猴子们的逃亡仍未被察觉,而这时海上的潮汐也已平息。
圆月高悬,静照沉沉黛海,海面上海潮暗涌,波光流转。
“哎!”母瞌睡虫开口道。
“嗯?”
“你?”
“哦,你好,你好,我是丑老鸭,大家都叫我老丑。”
“……鸭……子?”母瞌睡虫蓝眸圆睁,大棍自爪中跌落,随即自平台上消失无踪。
“嘿嘿,对不起,长得有点丑,嘿嘿。”
“嘿什么嘿,严肃点!”
“哦。”
“他?”母瞌睡虫指着瞌爷问道。
“哦,这是瞌爷!”
“瞌爷?”
“嗯。”
“瞌——爷?”
“对啊,怎么了?”
“哼哼,小东西,一条纵纹未满就敢自称为爷,那姐姐我是不是该自称为祖奶奶了?”母瞌睡虫冷笑着说,边说边举起右爪在额前一掠,两根青须立起,绿额上那一条半纵纹更加显眼了。
丑老鸭这才发现,母瞌睡虫比瞌爷多了半条深色纵纹!
什么意思?难道纵纹越多,年龄越大?
他哪里知道,瞌睡虫一族额前纵纹的底部生有一种黑绿色的物质,就如温度计里的水银受热会向上爬升一样,这种暗绿色的物质也会向上延伸,只不过影响它的不是温度,而是时间——一条纵纹全满需要一百年!
因此,由额上暗色的纵纹多少与长短即可知虫之年龄,母瞌睡虫一条全满,一条半满,那她……乖乖!
“请问,您老高寿啊?”丑老鸭毕恭毕敬地问道。
伊傲然说道:“高什么寿!姐今年才一百五十五岁而已,还小呢!”
“啊!?”丑老鸭目瞪口呆。
“……哎,以后你别再叫他‘瞌爷’了,就叫……呃,叫‘小瞌瞌’吧!”
小瞌瞌!?如果瞌爷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小瞌瞌”……算了,生命诚可贵,还是继续叫“瞌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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