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灰黑的物质蠕动着,从阴影中飞出,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张牙舞爪的冲了出来。
阳光下,类似阴影的灰黑是那样的显眼,如同光与暗的极端。当孤零零的阴影踏入了阳光的范围,如同黑暗来到了光明的世界,这种对比是那样鲜明,让人无法忽视。
所以,断玄看到了它。
然后,他……拔剑。
说是剑,其实还是那把匕首。
只是他出手的动作,很像拔剑,从无形的剑鞘中拔剑。紧接着双腿微曲,一个旋转,看也不看阳光下的灰黑,直接斩向……背后!
当!
一声轻响,锋芒相撞。
以刀锋处为基点,一把相仿的匕首显现而出,在匕首之后,连接的是一个全身包裹在灰黑色中,比断玄矮上一些的身影。灰黑色的鞋子,灰黑色的裤子,灰黑色的上衣,灰黑色的面巾,灰黑色的头罩,通体上下,只有一双眼睛显露在外,就连手上,也是带着一双灰黑色的手套。
眼看一击不中,灰黑身影脚步一提,纵身拉开一段距离。
“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不过,你不是我的对手,把横二的储物戒指交出来吧,我可以放你离开。”人影看了看不远处的麒麟雕刻,眼神中有些闪烁,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说道。
干涩的声音,如同枯木划过墙壁的刺耳。
断玄打量着眼前身影,没有立刻开口,暗自思量。
眼前的灰黑身影,哪怕明明就在眼前,那股魂力波动都是弱的几乎可以忽视,只有凝神查探,才能发现。他自忖哪怕神魂蜕变了良多,也不可能一直全身心的关注周围的波动。
可以想见,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如果灰黑身影再次出手,必定防不胜防。而且,那种隐藏在阴影中的手段,更是将这种危险直线升级。
如果再来一次,自己还能防住吗?
答案是……未知的。说到底,他空有魂士巅峰的实力,然而毕竟没有魂力,对于这种诡异的手段缺少应对的方法。
他的背后,阳光下的灰黑,早已消散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显然,先前的那番不容忽视,只是为了声东击西罢了。
至于更早之时,断玄的无声伫立,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谨慎之下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那种情形下,任何一点多余的动作,都可能招来暴风骤雨的攻击!因此,他一直在等,等对方失去耐心,反守为攻!
可惜,最终都没有成行!
很显然,灰黑身影是极有耐心的……暗杀者!
如果不是知道已经无法隐藏,恐怕根本不会现身。可是哪怕是现身,也是秉承暗杀的手段,务求利用各种条件,创造有利的环境,一击必杀!
一击不成,如果不是有储物戒指的诱惑在,恐怕早已经退避千里了。
储物戒指,断玄不准备交出去,因为哪怕交出去,也无法规避危险,反而给人软弱可欺的印象,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横二是那个中年人?”断玄也不回答,看似随意的开口问道。
“是。”灰黑身影很有耐心,也很自信,所以,他不介意断玄的询问。
“他是……你的手下?”
“不是。”
“你……在跟踪我?”
“没有。”
“你是……商临客栈的哪一位?”断玄眼神再次扫过灰黑身影,平静开口。
话音刚落,断玄敏锐的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出现了一丝闪烁不定,甚至连慌乱都算不上,只是,这一丝,够了。
看来自己猜对了,果然是商临客栈的人!
“商临客栈,没听说过。”灰黑身影几乎想都没想,否认了断玄的猜测,“拿出来吧,你应该感谢自己的运气不错,如果不是在这儿,就算你跪地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
断玄看了看屋檐上的麒麟雕刻,笑了笑:“你都这样说了,我就算给了你,离开这里,你又怎么可能放过我?”
“我一向言而有信。”依旧是想都没想,灰黑声音开口应道。
“你认为……我应该相信你吗?”
“你应该,而且,你会相信。”一个会字,咬字极重,说不出的复杂,更暴露了灰黑身影的自信与掌控。
断玄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相信,不过他不会。
如果一个刺客是言而有信的,那此人离死也不远了。
灰黑身影是刺客,还是极高明的刺客,如果不是实力不够,肯定是极可怕的武者。饶是如此,也让断玄不敢有半分松懈。
更重要的是,灰黑身影……还没死!
要么是此人在信口开河,正如标榜自身言而有信一般,一如既往的在信口开河;要么是此人是真正的言而有信,如此的话,自然离死也不远了!
断玄不管他是哪一种,也不在意,在他看来,无论如何,对方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嘿,小二,送送客官!”突然,断玄无厘头的喊了一句!
闻听此言,诡异的,灰黑身影习惯性的想要做些什么,突然惊醒,迅速压了下去。
然后,匕首刺穿了灰黑身影的胸口,洞穿了心脏!
这是断玄现在能够发出的最强力的一击,融合了自身的诸多争斗、借鉴了梦境的无尽杀伐,最终形成了这样一击。
这一击,需要花费时间,调动全身的精气神,毕其功于一击,一击不成,剩下的只有逃走。
所以它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正是无名,才能更显惨烈、决绝。
断玄能够感觉出来灰黑身影的实力在魂士巅峰与魂者初期之间,受限于无法肆意调动魂力,发挥的实力还要差上一层,大概魂士巅峰的样子。
如果对方没有那诡异的手段,他不介意明枪明刀的打上一场,将对方斩于匕首之下。他有自信,哪怕对方战力全开,自己也可以战胜对手。
只是,终究没有如果。
所以,他在赌,也只能赌,赌对方不会无视自己的问话直接出手;赌对方就是那客栈的小二!
幸运的,他赌赢了。
断玄抽回匕首,往后跳过一段距离,任由鲜血从匕首上留下。
“很抱歉,我不应该……也不会相信你。”这个会字断玄说得很重,仿佛还在继续刚才的对话,只是,多了一些别样的含义。
“你……”灰黑身影看着胸前的伤口,满是难以置信。他的心中有太多疑问,为什么你能看出我的隐藏?为什么你能认出来我?为什么你没有魂力波动?为什么你能够……重伤我!……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多到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开口,于是,他不再疑问。
“你……很不错,一块走吧!”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平平淡淡的邀请,一如饭后邀请别人一块散个步一般自然!
只是这一声落入断玄耳中,却仿佛晴空炸雷,让他忍不住毛骨悚然!
退!
速退!
退!退!退!
断玄双腿微曲,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健步如飞,朝着反方向奔驰而去。
几乎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百丈开外!
只是,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没有减弱一丝,反而更加猛烈,如芒在背,让人直欲发狂!
“哼!何方宵小,居然敢在侯府门前放肆!给我散!”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轰鸣传来,断玄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面容刚毅的彪形大汉,披盔戴甲,腰跨一把厚重大剑,脚踏虚空之上。
他的脚下,正是先前小二所在的地方,小二已经消失无踪,连地面上的血迹都消散一空,只留下一些淡淡的灰烬,仿佛烧过的纸屑。
“后学晚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断玄停下脚步,也不向前,也不后退,就这样遥遥向大汉躬身一拜,态度诚恳。
大汉饶有兴趣的看着断玄做完这一切,拍了拍手,似乎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笑着说道:“你这小娃子倒也有些意思。说起来,你的运气真的不错,居然能够在阴魂夺命之法下逃得性命。”
“阴魂夺命之法?前辈说的可是方才那人施展的手段?”
“就是那个手段,此法有违天和,害人先害己。寻常的打打闹闹也就罢了,那个小子不识趣,居然敢在侯府门前施展这样歹毒的手段,那不是扫老子的面子吗?真要让他施展了出来,方圆百丈之内寸草不生,让老子的脸往哪放?”大汉说着,唾沫星子横飞,显然极为不满。
说完了,大汉想起了什么,抹了抹嘴:“小子,就凭你那点能耐,老子伸伸手指就能摁死你。欺负你,老子还没下作到那个地步,快滚吧!”
断玄闻听此言,脸上不禁有些尴尬,拱了拱手,几个纵身消失无踪。
“倒是个有趣的小娃,可惜实力太差了点。”大汉看着断玄消失的方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府邸的一处院落之中。
院落不大,正中央的地面上间隔着插着四根木头,形成一个长方形。在四根木头的顶端,则是用六根细上不少的木头两两连接起来,形成一个简易的葡萄架子。
青翠的藤条盘旋缠绕在一截截木头上,迎着阳光,随意的搭落下来,如同天然的门帘一般,形成一个小小的绿色空间。
在那绿色空间的正中间,放着一张圆形的小石桌,桌子的对角,摆着两个石凳。
阳光从叶子的缝隙滑下来,落在石桌上,形成一个个各异的光影。
一时之间,白色的,金色的,绿色的,彼此交融在一起,闭上眼,似乎可以闻到生命的真谛。
只是,有人打断了这份意境。
因为石凳上坐着人。
两个人。
一个脸如刀削的中年男子,一个满脸皱眉的老人。
“没有一丝……变通吗?”中年男子微微皱眉,出口问道。
“没有。”老人温吞吞的开口,连睁眼都欠奉。
然后,便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侯爷,时间到了。”不多时,一个大汉悄声步入,远远对着石桌旁的中年人,躬身说道。
如果断玄在这儿,就能够认出,这个大汉正是先前出手的武者,只是此刻的大汉没有了半分肆意,满是恭敬。
“叨扰了。”中年男子站起身,朝着老人鞠了一躬,大步迈了出去。
“走,去……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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