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归宿

玄阳宫，钧天殿。

昆方将灵剑山庄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禀报给玉虚真人，对云逸大开杀戒之事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可玉虚真人的脸色还是阴沉了下来，目光深处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惋惜。

按道理来说，云逸已经被逐出师门，做什么事都与玄阳宫没有关系，可话说回来，毕竟是师徒一场，数十年来玉虚真人待他视如己出，这种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岂能轻易断绝。

将他逐出师门也是迫不得已，无人的时候，玉虚真人时常感叹，倘若当初自己力排众议，态度坚决的将云逸留下来，此时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是那样，云逸也不会有现在这等修为，倘若没有蛮荒的一番历练，多次在生死间徘徊，道行也不会进步的如此神速。

玉虚真人的心里有另一个打算，也是为玄阳宫留一条后路，这个想法他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即便是八位殿主也毫不知情，要达到这个目的，必须让云逸快速成长起来，所以玉虚真人才忍痛将其逐出玄阳宫。

此次灵剑山庄之行，云逸残杀数十条人命，虽然是被逼无奈，但天下人不会听他的解释，势必会引起天下公愤，玉虚真人倒不担心他会被那些门派所杀，他真正担心的是云逸会被他们一点点逼入魔道。

正邪不过在一念之间，倘若云逸有一天对正道感到厌倦，从而一朝入魔，那他的威胁将远远大于魔尊神屠，而玉虚真人的良苦用心也将化为泡影。

从内心来讲，玉虚真人很想阻止各门派对云逸的报复，但他却没有理由去说服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袖手旁观。

看着师尊沉默不语，脸色阴沉，昆方以为玉虚真人是在怪罪云逸，生怕他一气之下派人下山擒拿云逸，便试探着上前解释道：“师父，云师兄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那些人非要杀了紫曦师姐，云师兄几番劝阻都没用，而且还是他们先动的手，云师兄多次忍让之下，他们还暗地偷袭重伤的紫曦师姐，这才激怒云师兄大开杀戒。”

玉虚真人看着他，暗自叹了口气，淡淡道：“此事为师自有分寸，云逸已经不是玄阳宫弟子，他做什么都与我们无关。”

闻言，昆方脸色一喜，轻声道：“师父的意思是，不打算插手此事了？”

玉虚真人淡淡道：“既然玄阳宫弟子都没有受伤，我们也不必追究什么，至于他能不能躲过其他门派的追杀，就看他的造化了。”

听到此话，昆方松了口气，明白了玉虚真人的想法，可随即他脸色一凝，抬头看了一眼玉虚真人，凝声道：“师父，玄阳宫是天下正道领袖，如果那些人打不过云师兄，来这里求援怎么办？”

玉虚真人神色肃然，凝声道：“玄阳宫弟子是护佑苍生的，不是给他们报私仇的，如果有人为此上山，你便这般回复，不必带来见我。”

这回昆方彻底放下心来，只要玄阳宫没有动静，其他几大宗门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只凭那些人的本事，想找云师兄报仇，无异于自寻死路。

看来师父的心里还是向着云师兄的，现在凌霄已经回到了昊天殿，不知道什么时候云师兄才能重回钧天殿，要是他能带着紫曦师姐一起回来，那该多好。

昆方这般想着，暗自叹了口气，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玉虚真人已经离开大殿回了静心阁，昆方独自坐在大殿前方的石阶上，不禁想起云逸为了轩辕紫曦而不顾一切的样子，渐渐的，一个盛气凌人的少女浮现在眼前。

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命中注定的人，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昆方的脸上不知不觉间泛起淡淡的红晕。

玄阳宫，赤天殿。

香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摘星亭和流火台还记忆犹新，只是上次没有见到山顶的流火，实在遗憾。

龙焱陪着香楹坐在摘星亭里，清羽下山多日，此时归来要回去拜见师父便提前离开了，香楹脸色黯然，一只手拄着下巴，目光看向远处怔怔出神。

龙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墨阳这个人性情倔强，做事死板，能不能答应凌霄的请求谁也无法预料，如果再闹翻的话，别说香楹，恐怕凌霄也不会再回来了。

两人各怀心事，坐在摘星亭里等待凌霄的消息，直到傍晚时分，凌霄终于来到了赤天殿，见他一脸轻松的神情，龙焱就猜出了大概。

香楹迫不及待的跑上前去，拉着凌霄的胳膊问道：“怎么样？你师父怎么说？”

凌霄抿嘴一笑，道：“师父他啊，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真的？”香楹听到这个消息，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当然是真的，只是师父明日就要闭关了，在此之前他要见你一面，没关系的，你不用害怕，师父这个人向来一言九鼎，既然答应我们在一起就绝不会反悔，不管他说什么，我们只管听着就是。”凌霄一脸轻松的说道。

香楹哼了一声道：“姑奶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岂会害怕一个老头。”

凌霄轻咳一声，道：“姑奶奶，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了，千万别在师父面前这么说，不然他会把我们两个从昊天峰上扔下去的。”

香楹嘻嘻一笑，道：“知道啦，我又不傻，你们玄阳宫弟子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太多，实在是麻烦。”

凌霄和龙焱对视一眼，不禁摇头苦笑。

回到昊天殿，众弟子都在大殿中做晚课，凌霄站在门前看了看，暗自点点头，看来自己的震慑起了效果，再没有人敢偷懒。

凌霄带着香楹绕过大殿，来到师父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平淡的声音：“进来吧！”

凌霄和香楹对视一眼，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墨阳端坐在竹椅上，脸色肃然，凌霄和香楹上前跪拜行礼。

墨阳看了看香楹淡淡道：“起来吧！”

两人站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墨阳的目光落在凌霄身上，低声道：“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和香楹说。”

凌霄脸色微变，躬身道：“师父……！”

墨阳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放心吧，师父不会为难她的。”

凌霄犹豫了一下，香楹却冲着他点点头，凌霄无奈，只好退出了房间，顺手将房门关好，就站在门外不远处，如果他们闹翻，也好冲进去及时制止。

房间里只剩下墨阳和香楹，香楹略微低着头，神情有些紧张，墨阳看着她沉默了一会，低低自语道：“像，真是太像了！”

香楹的眼珠转了转，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不敢开口询问。

墨阳忽然站起身，缓缓来到香楹近前，淡淡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在为难你了，只是觉得你和你母亲长的太像了，每次看到你都会勾起一些往事。”

“母亲？”香楹眨眨眼，疑惑的说道。

“就是你的师父，鬼医婆婆。”墨阳背负双手淡淡道。

这件事香楹早就知道，她真正不解的是墨阳所说的往事，似乎与自己的师父有些关系。

“前辈曾经与我师父相识？”香楹轻声问道。

墨阳轻叹一声，沉默了一下，道：“既然你决定和凌霄在一起，以后就和他一样，叫我师父吧！”

闻言，香楹惊讶的抬起头，这句话比任何承诺都重要，因为这说明墨阳真正的接受了香楹，也承认了她的身份。

“是……师父！”香楹顿了一下叫道。

墨阳轻叹一声，目光变得迷惘，沉默了一会，道：“往事都已随风而逝，以后也无须再提，凌霄很快就要接管昊天殿，等我闭关结束，便将殿主之位传给他，我这个徒儿从小就桀骜不驯，玩世不恭，日后你和他在一起要多加约束于他。”

香楹点点头，不知道墨阳口中的往事是指自己和凌霄，还是他和鬼医婆婆，不过香楹并不在乎，正如墨阳所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往事何必再提。

“师父，您老人家闭关要多久啊？”其实香楹心中对墨阳有些愧疚，若不是因为她，凌霄也不会和墨阳闹翻，更不会离开昊天殿，这四年里墨阳苍老了许多，香楹本打算趁此机会替凌霄尽些孝道，不想墨阳却要闭关。

“短则一二年，长则三五年，我闭关之后昊天殿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我知道你从小就长在江湖，一直无拘无束，但你既然选择了凌霄，就要告别以前那种生活，接受玄阳宫门规的约束，这就是和凌霄在一起的代价，你真的想好了吗？”墨阳淡淡的问道。

香楹微微一笑道：“从我决定和凌霄在一起的那天起，就已经告别了从前的生活，他可以为了我放弃昊天殿殿主的地位，我也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我知道玄阳宫门规森严，您放心，我会谨守门规，不会让您和凌霄为难。”

墨阳点点头，欣慰的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天下终究要属于你们年轻人，昊天殿日后就靠你们了，师父活了几百岁，能够看到徒儿找到归宿，足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