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剑有灵（一）

古剑有灵（一）

雨淅淅沥沥。

陈小羽是从雨中出现的。

她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套在她身上仿佛是缩水了一般，这应该是她几年前的旧衣服。不过好在衣服算得上干净，虽然顶着细雨前来，衣服上水迹斑驳，看起来便让人不喜。

然而没有人在乎她被雨淋湿的狼狈模样，所有人只在乎她能不能将这处华宅里的鬼驱走。只要能驱走鬼，她是谁，她是什么样子，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宅子的拥有者带着一众奴仆站在门檐下，当看到陈小羽的身影出现在细雨中，他才放松下来。宅子的拥有者是个大腹便便、甚显富态的中年男子，在这个镇子里他是首屈一指的富商，因家中排行第九，人称九财爷。他穿着讲究，出于喜好，挂在身上的玉饰多的得难以数清。他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有钱人，他也确实一直过的无忧无虑，却不知此时他为何眉间紧皱。

“你来了。”

“是，依约前来。”

“我虽然希望你能除去这宅中闹事的鬼魂，但是现在你还是可以有最后一次机会，选择不接这次委托。”九财爷是个商人，但他并不是个大奸大恶的商人，他的每分钱都是靠自己双手赚来，自然心底也不算坏。

眼前瘦小沉默的少女是否能除掉着宅里的东西，他是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这宅子闹腾也不是一两年了。期间也有好几个接委托的道士法师来，除了几个走运的逃跑及时，大部分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而且奇怪的是，那些人的伤口切面都看起来平整光滑，像是利物削劈。当然，受点伤也还算是好的，曾经还有个人直接被吓死在里面。

九财爷觉得，与其让人平白送死，他不如再劝几分，也算是积点阴德。这些年里若不是出于孝心，他也不会一直张贴着请人驱鬼的告示，毕竟这宅子于他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陈小羽的发梢还滴着水，眼中闪过几丝犹豫，最后又重重地摇头，九财爷看她依然执着便也不再规劝。做了这么久生意，他自是知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的道理，所谓好言难劝该死的人。他交代了几句，让陈小羽“小心为上”，随即领着奴仆浩浩荡荡地走了。手下脑子机灵的人，早已利索地撑开油纸伞，挡住了九财爷头顶上从天而降的雨水。

临走前九财爷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示意让管家负责接下来的事，管家自是明白意思，他麻利地从怀里拿出一大串钥匙，从里面找出了一个略带铜锈的钥匙打开了宅门。

门开后，陈小羽径直走了进去，管家见此便慢慢推上了宅门。管家姓李，在九财爷手下当差了几十年，他发现这个少女跟以往的道士很是不同。至少他不明白陈小羽为何吩咐驱鬼时众人不得靠近此处，还让他关上宅门，但既然人要求了，他照做便是。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想来老爷也怪不到他身上去。

心里这么想着，手头也继续动着，宅门即将关闭最后一丝缝隙的时候，管家听到陈小羽不解地对他问道：“李管家，为什么让这个人跟我进来？”

管家只觉得周身气血一滞，老爷一走自是带走了除他外的其他人，哪里还多出一个陈小羽口中这个明显跟进了门的人？他咽了口唾沫，朝那狭小的空隙里看过去，明明陈小羽旁边一个人也没有！

寒气从脊背升起，管家想要打开门让陈小羽出来，却被一阵莫名的大力弹了出去。他手脚冰凉地从雨中的泥泞里爬了起来，张大嘴地看着宅门自动关闭，门上的锁自动咔哒一声，竟是锁上了。

“钥匙…钥匙！怎么没…没了……“管家牙齿打颤的自语道，发现四周都没有那串钥匙的踪迹后，他不禁对着宅门后退了几步，旋即流着冷汗逃命般地向九财爷离开的方向跑去。

“鬼……鬼啊！“

雨，依然很大。

这座华宅不是很大，称它为华宅，也只是在小镇里跟其他房宅对比而言。

宅子进门就是一扇石雕的竹兰花纹屏风，转过屏风后，是一方残败的荷池，里面有零散几根枯萎荷茎，斜插入碧绿如玉的池水中。青瓦廊檐下，长廊曲折地架于池上，蜿蜒伸向池对面的主屋。

宅子外面的动静陈小羽并没有听到，她沉了脸来看着四周，紧握着的双手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雨水弄的潮湿难受。怕，她当然怕，驱鬼这种事，以前跟她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去，然而既然都进来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陈小羽奇怪，进了宅子后雨水便消失了，天空虽然依旧阴云密布，可是整个地方干干爽爽没有一丝湿气。

一定要说水的话，只有她身上早已打湿的衣服淌下的水迹。

刚刚那个一直低头站在九财爷他们背后，后来跟着自己一起进来的白衣男子，在她转头对管家发出疑问后，就不见了踪影，大门外最后的记忆画面是管家那张扭曲的脸。

还有……

“发现没有，外界的声音，消失了呢。”

这句话在沉静的环境里如炸雷平地而起，陈小羽毛骨悚然，只感觉心脏似乎停滞了一瞬，当察觉是自己脑海里那个人直接在自己意识里说话的时候，她才悄悄放松肌肉，恼怒着小声道：“别吓我。”

“明明惧怕鬼魂之物，竟有胆接委托。教你迷幻散的制法你不肯学，就这水平还想来驱鬼赚钱，真是不知死活。”

陈小羽吸了口气不答话，她早就习惯无视那个人在脑中闹腾了，她抽出衣袖里的匕首，认真观察周围。

那个声音暗自嘲笑了陈小羽妄想以凡器自卫，又觉得陈小羽不出声甚觉无趣，也不再响起。

宅内风起，扬起了因为久未居人而覆在地面走道上的那层薄薄沙土，陈小羽知道自己的脚有点抖，她尽力平稳地踏步向长廊另一边边的主屋走去，努力克服自己的紧张。

忽然！身后响起了衣料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