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北苍灵族

翌日清晨，一抹舒适的暖阳穿透云层，照落在群山沟壑之间。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吱噶”声，简陋木屋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白御一袭青衣，迈步走出。

昨日在离开卫灵山后，白御并未直接前往内门，而是返回弟子房，静心休养了一个晚上，将疲惫的身子恢复上来，决定在今日早晨去往内门。

透过半掩半开的木门，白御望着被自己收拾干净的屋子，不自禁回想起这十六年来的经历，轻声叹了口气。

很快，白御便收起了心中感慨，衣袖轻挥，身子迅速腾空而起，朝着内门群山进发。

他的方向很明确，正是镇灵宗的核心大殿，镇意殿！

因为他有一个深藏内心十六年的问题，一直想要亲口问一问掌尊！

或许是因为眼下武斗试炼尚未彻底结束，许多弟子都前往卫灵山观看，故此往日人声鼎沸的宗门，显得十分清静。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白御便遥遥见到了那座，矗立于内门群山中心的雄伟青山，青山高耸入云，自山腰往上，便已是淹没于云海之中，给人一股堂皇神秘之感。

扶摇直上，穿过了那片云层，来到山巅之时，白御抬头望去，见到了一座奢华瑰丽的巨大宫殿。

巨型宫殿正前，是一条自下往上的玉石台阶，长达千丈，台阶尽头处，则是一座巨大的青铜丹炉，熊熊燃烧，火焰赤红，仿佛亘古不灭。

当白御徒步走到上面时，一道沧桑的声音，突兀出现在他耳畔。

“你是白御？”

声音出现的极其突然，白御甚至未曾察觉到半点气息，他惊讶地转过头，一眼便见到一名身躯佝偻的干瘦老人，只见老人身穿灰色长袍，虽说骨瘦如柴，双眼却奕奕有神，透出一股凌厉。

“正是弟子。”白御恭敬地对老人行礼，静候下文。

“呵呵，老夫乃是镇灵宗攻字长老，秦罡。”灰袍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白御，微微颔首。

不等白御开口，秦罡长老的声音便淡淡响起。

“掌尊在清风楼，去罢。”

白御抬起头，循着灰袍老人干瘪的手指望去，很快在巨型宫殿的侧后方，找到了一座清雅出尘的四方小楼。

“多谢长老。”再次对老人行礼，白御深吸口气，径直朝着清风楼走去。

清风楼正如其名，是一座古楼，楼下门口栽种着两株不知名的翠绿植被，青藤爬满绿瓦红墙，却不给人凌乱之感，反倒让白御如沐春风。

“弟子白御，于昨日通过内门试炼，特来清风楼……觐见掌尊！”白御望着紧闭的木门，深吸口气，躬身行礼。

大约三息过去，楼上并未传出半点声音，只是那扇朴质的木门，悄然无声地敞开。

白御没有犹豫，迈步便走了进去，穿过小楼内的幽深长廊，走到一座湖心亭。

只见湖心亭中，正有两人对弈。

一个是身穿湛蓝色长袍的灰发老人，双手拢于袖中，更像是一名富家翁，眯眼盯着身前的碧绿棋盘。

另一名，则是一位中年男子，头扎道髻，身穿道士长袍，眉宇间透出一股锐利。

白御驻足亭外，没有走入进去，而是静候其旁，等待这局对弈结束。

“也罢，既然掌尊有客，百道笙不便打扰，这局棋……便放在日后收官吧。”半晌过去，只见中年男子淡淡一笑，随意看了眼身前已有九成胜算的棋局，笑着起身。

灰发老人依然是那副和蔼的神态，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中年男子身影化作长虹，眨眼间消失在湖心亭中。

然后，他仍然没有看站在亭外的白御，而是眯起促狭的眸子，分析棋局。

这一眼，便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在此期间，白御始终耐心等候，仅仅只是在不经意间瞥了眼碧绿棋盘，见到执白子的掌尊，被黑子重重包围，杀的片甲不留，仅剩不多几处，仍在苟延残喘。

哪怕是门外汉的白御，都能一眼看出，黑子大势酿成，只需雷霆一击即可将白子全军击溃，掌尊基本上是输定了。

忽然间，一个苍老而温醇的声音，悠悠响起。

“喝茶么？”

白御闻声微怔，莫名感觉眼前这位掌尊，似乎与想象中的……不太相同。

眼前的这位老人，活脱就是一名富家老员外，腰缠万贯，喜好高雅，哪里像是镇灵宗的一宗之主？

“弟子并不懂茶，喝了也是浪费，就不喝了。”话虽如此，但白御还是谨慎回应。

只见灰袍老人似乎有些惋惜，微微颔首，沉声说道：“当初收你入宗之时，老夫见你根骨平庸，推断出若无变故，你此生只能修炼至凝气第二缺，可眼下看来，你却修到了第五缺，而且……还有即将突破第六缺的迹象。”

感受到老人那束若有若无的目光，白御内心咯噔一颤，仿若被其看穿，浑身上下，再无半点秘密。

就在他刚准备说话之时，只见掌尊摆了摆手，叹道：“修士修于天地，万般机遇，皆是因果，你曾获得过什么机遇，老夫不想知道，只想告诫你一句，修行界之庞大，超乎你的想象，人人都会有所机遇，勿要因一时之快，养出骄躁心境。”

“弟子定当谨记！”白御面色凝重，认真点了点头。

“呵呵，不过如今看来，你的心境，很好。”随着掌尊淡淡一笑，笼罩在白御心头的那股压迫，骤然间烟消云散，顿时令他轻松下来。

紧接着，掌尊的声音仍在继续，“听说你决定挑战秦意？”

“确实如此。”白御闻言微怔，随即点头说道。

“虽说你的成长，确实超过了许多人，但老夫不得不在此提醒你一句，你与秦意之间，差距不小，而且在他的身上，也存在着可遇不可求的仙缘，若只因一时意气而逞强，依老夫所见，倒不如换个挑战对象，毕竟宗门开设晋升挑战的初衷，也只是为了激励新晋弟子。”

“弟子明白。”白御欲言又止，思忖片刻，没有打算出言解释。

“就在前几日，秦意已经外出完成任务，你若铁定心要挑战他，至少也要等上三个月。”掌尊似乎看出了白御眼神中的坚定，微微叹了口气，笑道，“犹记当初遇见你的时候，你尚是襁褓中的婴孩，转眼功夫，竟都这么大了。”

听闻此言，白御心神微颤，立即便忍不住，想要问出深藏于内心多年的那个问题。

只见掌尊摆了摆手，将白御打断，他看似浑浊却无比清澈的眸子，望了眼远处的天际，淡淡道：“老夫知道你要问什么，你若是想问，老夫当年是在何方遇见你，那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当初遇见你时，老夫几乎一眼就可以断定，你经历过长途跋涉，所以你真正的故乡，便是老夫……也不知晓。”

听闻此言，白御神色怔住，目光显而易见地黯淡了几分。

然而掌尊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又让他双眼之中，重新焕发出了精神。

“不过……老夫曾在你身上，感受到一股蛮荒气息，你若当真对身世执着，或许……可以去北山一趟，在沧澜天，北苍灵族便是最接近蛮荒的地方。”

蛮荒……北苍灵族……

白御神色平静，内心却是立即将这两个字眼，深深记在了心底。

与此同时，他很快注意到，眼下居然在掌尊的口中，又一次听见了……沧澜天这三个字。

“沧澜天……究竟是什么？听唐阑珊和掌尊的说法，更像是个地名，却又不仅仅只是一个地名，更像是……这个世界的名字？”白御心中暗自推测，却始终无法肯定，只好作罢。

“赡龙阙等几处地方，你可曾去过了？”便在这时，掌尊和蔼的神情微微一凝，突然问道。

“回禀掌尊，弟子尚未前往，今日一出门，便来了这里。”白御立即回应道。

只见掌尊随意地点了点头，不可察觉，他的眼神中稍纵即逝一抹笑意，大约三息过去，掌尊微微挥了挥手，道：“谨记老夫今日对你说的话，漫漫修行路，以你如今的修为，尚且只是开端，日后怎么走，皆要看你自己。”

“回去吧，接引你的师兄，在山下等你。”

白御微微回过神来，深吸口气，恭敬对掌尊行了一礼，在对方温和的目光中，他缓缓起身，折返走出了清风楼。

大约就在白御的身影，刚刚走出清风楼，消失在殿前玉阶之时，湖心亭中，异变骤生。

掌尊依然还是那副和蔼模样，双手拢于袖间，可就在这时，他身前翠绿色的棋盘，陡然间震动了起来！

只见棋盘微微转了个身，一个硕大的头颅，从棋盘下方伸了出来！

此刻若是白御尚未离去，必然会一眼认出，存在于掌尊的身前的，哪里是一块棋盘，分明是他那日在青锋崖遇见的大乌龟！

“仙师，人你看过了……如何？”大乌龟歪着脑袋，憨憨对掌尊说道。

“无所谓如何不如何，只需他心系身世，所有不如何之因素，老夫都会叫它如何。”掌尊终于伸出了袖间的手，拾起身前茶杯饮上一口，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尚未结束的棋盘上。

“其实凭借仙师的实力，想要找一枚比他更优秀的棋子，并不难，而且仙师也不必这么累。”看着神色略有凝重的掌尊，大乌龟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轻轻出声道。

“啪”的一声，掌尊在大乌**顶轻轻拍了一记，摇了摇头，轻描淡写说道：“大到九阳九界，小到二十四诸天，除他，谁配？”

声音低醇清淡，但在说出之时，却凭空产生一股不容置疑的倨傲。

掌尊促狭的眸子依旧盯着棋局，凝视着这场必输无疑的对弈，忽然看见了某一处，那里，有一颗白子，被黑子重重包围，却散发出倔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