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白御胜

平台发生骤变，围观弟子一片哗然，数百弟子无一不是神色振奋，望向平台的目光满含期待之色。

便在这时，一袭火焰般的赤红色长袍突兀从半空走出，赫然正是秦煞长老，只见秦长老面色漠然，淡淡向下扫了一眼。

“规矩老夫便不多说了，开始吧。”秦长老不耐地挥了挥手，蟠龙玉柱上绽放出的白光更加刺眼，竟在瞬息间，于平台的角落，凝聚出了一个光圈。

武斗试炼的规矩，其实很简单，说白了便是轮流交手，十人九战，以此排列名次，择前三名晋升。

而这战斗的先后顺序，则是由向来公正无私的秦煞长老来决定，此时此刻，只见秦长老低头沉吟片刻，似乎已经有了决策。

“第一场，宋亭楼对白御。”秦煞长老面无表情，低沉的声音传出。

此言一出，白御顿时怔住，旋即不禁暗暗苦笑起来，虽然他之前便猜到，秦煞长老出于他参加试炼的特殊性，可能会让他提前战斗，可他却没有想到……会直接安排在第一场。

更加可谓凑巧的，则是那名叫宋亭楼的，赫然正是先前与他说话的青年书生，白御转过头去，只见宋亭楼明显也愣住了，此刻回过神来，与白御对视一眼，眼神中浮现出讥讽。

他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无声地说了什么。

白御清楚地从对方唇间读出了三个字——你输了。

白御并未对此作出回应，而是等待其余八名弟子走入那道光圈中后，径直来到了平台中央，对不远处的宋亭楼揖手行礼。

见到此幕，宋亭楼的眼中划过一丝意外，但出于读书人的本性，也同样行了一礼。

“不要以为仅凭懂礼，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只听宋亭楼重重哼了一声，盯着白御的目光中，满是厌恶。

事实上，宋亭楼对白御的敌意，不无道理。多年通读圣贤书的宋亭楼，毋庸置疑是个十足的读书人，正是因此，某些读书人身上的陋习，是打他来到镇灵宗前，便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不错，正是迂腐二字。譬如说在当今这个世道，严苛的等级观念。在宋亭楼眼中，似乎下位者所需要做的，便是安心做下位者的事情，不可对上位者有丝毫忤逆，虽说这个道理太无道理，但至少在宋亭楼自己的规矩之中，他向来都是安守本分，乖乖做着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从不出格，从不挑战权威。

也正是因为这种近乎死板的迂腐，当宋亭楼得知白御战胜南宫泉时，便会觉得浑身不舒服，甚至对白御这个名字产生浓浓的厌恶，因为这件事，打击到了他自读书以来，始终坚持的规则。

而白御的出现，则是将他的规则无情打破。

就比如此时此刻，按照宋亭楼脑海中的设想，修行者便该有修行者的样子，既是修士武斗，自然也要有所风范，双方各立一头，以灵术对抗，分出高下，这才像个样子。而且宋亭楼本身就有着凝气第五缺圆满的修为，外加上他作为一名读书人，将清水诀上的灵术研究透彻，他有信心，在半个时辰内打败白御。

然而这一次，他脑子里几近完美的设想，居然又一次被打破了。

就在宋亭楼深吸口气，刚刚准备运转灵术的时候，一阵促狭而激烈的踏步声陡然间传入了他的耳畔！

宋亭楼目露疑惑，不解地朝着白御那里看去，也正是这一眼，宋亭楼死鱼般的眼睛登时颤动一下，他的视线落在平台另一头，可那个地方，哪里还有白御的影子？

早在宋亭楼收礼的瞬间，白御的身子便已经动了，几乎用出了最快的速度，眨眼间便冲到了宋亭楼身前！

急促的踏步声戛然而止。

站在光圈中的其余八名弟子，以及平台下方的数百弟子，竟是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震惊地看着前方那一幕。

只见白御的右手正牢牢抓住宋亭楼的肩膀，身躯微倾，左手则是捏拳，仅仅贴在宋亭楼的胸前。

可以想象，若是白御没有在关键时刻收力，这一拳若实打实落在宋亭楼身上，凭借他凝气第五缺的力道，足以直接将对方的胸膛贯穿！

“好快的速度！”光圈之中，有人发出惊叹。

直到这时，下方的围观弟子才响起一阵哗然。

“恩？”唯有始终悬浮在半空的秦煞长老，眼神中虽说同样露出了浓浓的震惊，可他在意的地方，却似乎并不是在于白御的速度。

“你输了。”白御收回拳头，笑眯眯看着宋亭楼。

直至此时，宋亭楼才渐渐回过神来，他先是无法接受现实般的倒退两步，旋即目光狰狞，恶毒喝道：“你……小人手段！”

“宋师兄何出此言？”白御神色不变，淡淡地看着对方。

事实上，白御刚才施展出的速度，确实是凝气第五缺实力所做不到的，就在刚才他身子发动的瞬间，他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借了一把力。

正是识海中的那柄沧澜灵剑。

白御在关键时刻将其召唤出，用以最快速度向前掠去，而白御则是抓住了沧澜的剑柄，借着这道速度疾驰。

当然，白御并不想让他人知晓沧澜剑的存在，所以在他借到力之后，便又立即将灵剑收回识海，这道力白御掌控的恰到好处，沧澜剑更加是稍纵即逝，所以全场无一人看清。

“卑鄙！堂堂修行者，岂可用偷袭这般卑劣的手段，不成体统！我不服！”宋亭楼紧咬着牙，眼神狠毒地盯着白御，与此同时，他藏在身后的左手，悄然流过一道灵力，一道充斥着火灵力的炽热熔球，从中酝酿而出。

半空中，秦煞长老坐揽全局，自然是看见了这一手，只见他嘴唇微微动了动，眉宇间划过一抹不喜，却没有插手。

然而就在这枚熔球翻滚到了极致，点点火星四溅开，眼看就要衍化至拳头大小时，异变骤生！

“啪”的一记闷响，白御不知何时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宋亭楼藏在身后的胳膊。

细微的咔咔声从宋亭楼的肘骨传出，宋亭楼脸色露出痛苦，掌心的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瞬息间化为灰烬，彻底湮灭！

“无耻之徒，你……”宋亭楼面色铁青，似乎还要再说什么。

可就在他话语尚未说话，白御突然做出的一个举动，令他彻底丧失了说话的勇气。

只见白御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掐在了宋亭楼的咽喉上，凭借着巨大的力气，竟一手将宋亭楼举了起来。

“我说，你输了。”

宋亭楼面色难看无比，感受到脖颈上，那只如铁钳般牢固的手，内心蓦然感受到了冰冷，他隐隐觉得，如果自己再这么纠缠不休……他的脖子，或许真的会因此折断。

这一刻，他看着眼前的青衣少年，仿佛像是在看一头会杀人的猛兽，眼神终于流露出了浓浓的恐惧。

“白御胜。”

便在这时，半空中秦煞长老低沉的声音，如同成了宋亭楼的救命稻草，令他浮沉在恐惧中的内心，终于安定下来。

虽然，这三个字可以早一些出现。

……

……

镇灵宗内门群山。

青山上，半腰处，开辟着一座瑰丽的洞府，洞府中，安瑜燕面容冷艳，注视着洞府外，草坪上的一株杂草，怔怔失神。

早在半个月前，她回到洞府之后，似乎就经常会出神发呆。

譬如此刻，她眼神凝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一名身穿翠绿衣裳的丫鬟，急匆匆跑了过来。

“怎么样？”安瑜燕渐渐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那名丫鬟，声音平淡之中，夹杂着几分迫切。

仿若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曾经的一个决定，是正确的。

只见丫鬟站起身，低头糯糯道：“回师姐的话，第一场白师兄赢了。”

听闻此言，安瑜燕的双手轻颤了一下。

“与他对战的是谁？”安瑜燕秀眉蹙起，还是有些不肯罢休。

“是宋亭楼宋师兄。”丫鬟轻声回答。

安瑜燕闻言柳眉舒展几分，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道：“宋亭楼此人我知晓，只不过是被迂腐二字困了一辈子的读书人，资质平庸，能够通过初试，已是最多……赢了他，倒也不足为奇。”

丫鬟低头站在一旁，不敢插话。

“这次的武斗试炼，有不少藏拙之人，譬如孙虎赵荀之流，若我猜的不错，白御战胜宋亭楼，已是强弩之末，应该撑不过第二关……你再去给我盯着。”安瑜燕眼中流露出清冷，对丫鬟淡淡吩咐道。

丫鬟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着卫灵山赶去。

安瑜燕抬起头，遥望着远方的群山，许久之后，嘴角露出迷人笑意，“白御，别怪我狠心……你的世界，终究太小，容不下我。”

“待到南宫修成了化幽诀，待到他杀了你，你就会彻底成为……我的过去。”

安瑜燕嘴角扬起一道高傲的笑意，然而，这道笑意尚未凝固，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便突兀响起。

依然还是先前那名丫鬟，只见她神色慌张，目光中的震撼尚未散去。

“怎么回来了？”安瑜燕柳眉微蹙，困惑出声道。

“回师姐的话，白师兄打败宋师兄后，并未选择休憩，而是自愿挑战第二人。”丫鬟的声音起伏不定，呼吸无法平复。

“恩？”安瑜燕美眸中划过诧异，随即冷声喝道，“既然如此，你不好好给我盯着，跑回来做什么？”

“孙虎师兄，输了……”

安瑜燕脑海中一片空白，就连丫鬟接下来的话都听不进去，她转过头，怔怔凝视着草坪上那株杂草，凄惨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