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跪拜的弟子陆续起身。
“天呐！我……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亲眼见到秦意师兄，太幸福了！”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弟子神色激动，媚眼凝聚在烟尘里的那道背影上。
紧接着，又有多名女弟子发出同样的感慨，她们紧盯着那道身影，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莫不是在做梦？当真是当今内门前三甲的那位秦意师兄？当真是南宫长老座下首徒秦意师兄？当真是那位三年前诛杀三小妖王的秦意师兄？！”在弥漫的低声絮语之中，仍然有人对于烟尘中的那道身影，不敢置信。
“啧啧，秦意师兄天资绰约，十三岁便进入了内门……自打那时起便从未在外露过面，妈的……这次卫灵山没白路过，值了！”
“秦意师兄将来必定会成为宗门大人物，能在他年轻之时会晤卫灵山，这个牛老子吹一辈子！”
絮语声宛若潮水，一重接一重，在场弟子的注意力全部被那道身影吸引过去，至于先前被他们敬畏，眼下却站在深坑前的白御，则是直接被忽视。
清风吹拂一阵，烟尘尽数散去。
“秦意……”白御眯着眼睛，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是一名白衣青年，长袍翩然，明眸皓齿，浅眉似剑，一头黑色长发被紫金簪扎在脑后，飘逸飒然，风华正茂。
事实上，秦意的大名即便是白御，也早有耳闻，不过分地说，当初秦意晋升内门之时，白御就站在远处的角落，用仰慕的眼神观望。
眼下，白御看着秦意神情平淡，迈步靠近，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他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拿来。”
一个略带磁性的低沉声音淡漠响起，只见秦意径直走到了不远处，视线落在了白御的身上。
仅仅两个字，声音传出之际，白御立即感到一股不弱于先前的威压，瞬间将他紧密包裹，仿若只需要对方一个念头，便要将他吞噬。
“师弟白御，见过秦师兄，不知秦师兄……此话何解？”白御额头上冒出了汗水，咬着牙说道。
说话同时，白御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储物袋，他很清楚，这个储物袋中的东西，不多，但却几乎都是珍贵之物。
譬如黑月狼王心，譬如九莲引灵幡，譬如十八柄法剑，譬如……神泉剑！
而在其中，最为珍贵的，无非就是最后那样。
神泉剑本是南宫泉的佩剑，南宫泉则是镇灵宗长老南宫绝的亲孙，而秦意……更加是南宫长老座下首徒！
如此看来，秦意此行前来的目的，再鲜明不过。
秦意没有回答白御明知故问的问题，单薄的嘴唇微微翘起一分，隐隐浮现出一抹冷笑，更像是一抹讥讽，只见他缓缓抬起左手，轻轻朝白御指去。
白御内心陡然产生出一股剧烈警兆，下意识便调动浑身灵力，全部凝结成一团，试图抵抗这即将到来的一指。
然而就在手指指在白御身上的刹那，这道包含了凝气境第五缺全部力量灵力团，竟在瞬息间溃散，毫无半点抵抗之力！
“咻”的一声呼啸，白御的身子如同被重物砸中，顿时化作一道抛物线，朝后方笔直横飞出去！
十丈、十五丈、二十丈、三十丈……白御足足向后倒飞了五十丈距离，身子才重重落地。
“噗！”巨大的冲击之下，白御体内灵力彻底紊乱，此刻一抬头，喉咙口便流出一股甜，张口喷出鲜血。
“凝气境第十缺！”白御强忍着体内的剧痛，咬着牙从地上站起，眼中露出了震惊之色。“不！应该是比第十缺更强！”
白御眉头紧皱，十分明确自己绝非秦意的对手，甚至说一旦对方动用全部实力，他可能连一击都无法承受。
然而，他又很清楚，眼下神泉剑断然不能交给对方，因为神泉剑还有一个剑柄，他没来得及炼化！
若不能炼化这个剑柄，识海中神泉剑的灵身便不完整，灵剑所发挥出的实力，也只有圆满时的一半！
“秦师兄，按照宗门规矩，同门弟子不得内斗，否则……”白御迅速冷静下来，立即将宗门规矩搬了出来。
然而这句话落在秦意耳中，却似乎起不到半点作用，甚至白御尚未把话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拿来。”
依然还是那两个字，淡漠，轻蔑。
四周围观的弟子注视着中央，纷纷发出了不同的感叹，唯一相同的，便是望向白御的目光中，都带有深深的怜悯。
就好像……看一条被人侮辱的狗。
哪怕他夹着尾巴，对方都不打算给他留下余地。
然而事实上，白御显然不是狗，而且，夹着尾巴也从来不是他的做派，或者说，他本就是一个有脾气有血性的人。
眼下既然局面僵硬，白御索性不再装这个糊涂。
“恕白御不能。”白御死死地盯着秦意，可能是刚刚吐过血的原因，他的声音有明显的沙哑，却无比坚定。
声音响起同时，一声声呼啸骤然而起，一道道强风无形而聚，一柄柄飞剑整齐排列。
十八柄飞剑，以大圆满法器沧澜为首，一字排开，列阵在白御身前！
这一幕出现，围观的弟子们均是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并不知晓藏灵印的存在，所以当白御以凝气境修为控制十八柄飞剑，这一举措，无异于神迹！
饶是自从现身开始，始终保持平静淡漠的秦意，也不知何时眯起了眼，明亮的眸子里稍有几分诧异。
“难怪南宫泉会输给你。”秦意收回视线，说出除“拿来”二字以外的第一句话，只见他剑眉舒展，肆无忌惮地露出一抹讥讽，仿佛在无声耻笑某种无谓的倔强。
是的，不论是秦意还是白御，其实都很清楚，即便白御手握十八柄飞剑，也照样不是秦意的对手，撑死就是从抵挡一招之力，变成抵挡一招半。
白御的行为，说白了便是明知输却不服输，正是拿出来都会被嘲笑的倔强。
世间有三种人，一种人嘲笑他人必输无疑还逞强，一种人为了稳固心境刻意不服输，还有一种，天生不屈服。
后者多是帝族皇室，因为他们体内流着最珍贵的血，最值得狂傲的血脉。
“你有剑，我便叫你无剑。”便在这时，秦意嘴角咧出一抹狰狞笑意，只见他蓦然伸手，还是那根手指，重重朝着白御点去。
一股狂暴无形的灵力陡然间充斥在白御四周，将他挤压的浑身剧痛！
“咔咔”声蓦然响起，白御豁然抬头，微颤的瞳孔清楚见到，自某一柄下品法剑开始，十八柄飞剑剑身上，竟纷纷出现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裂纹，仿佛承受不住某种大力般，生生碎裂开！
由于这些飞剑本身便是灵体，故此它们的碎片，最终化为点点晶莹，消散在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白御清晰感到识海之中，掀起了一道巨大浪潮，大海上空悬浮的那些飞剑，竟同时失去了光泽，迅速由实体退化成了虚体！
这些剑皆是由藏灵印炼化，与白御之间有着亲密的联系，破碎同时，白御的心神剧烈颤抖，仿若失去了重要的亲人，一股无力悲怆的情绪，弥漫在他心海中。
“噗！”这些飞剑的灵体破碎，白御的神识遭到重创，张口便接连吐出鲜血，脸色异常惨白。
可饶是如此，白御依然没有半点怯意，眼睛死死地盯着秦意。
秦意对此熟视无睹，神色淡漠，此刻伸出手，朝白御储物袋的方向，轻轻抓去。
“咻”的一声呼啸，只见湛蓝色的神泉剑顿时化作一抹长虹，竟生生破开了储物袋的禁制，飞入秦意的掌心。
“咦？”秦意抓住神泉剑，立即便见到了暗淡的剑身，不禁目露讶异，仔细端详起来。
只不过藏灵印的炼化，又岂是秦意能够看出来的？秦意来回打量了数遍，依旧看不出半点端倪，直到最后视线落在剑柄上，察觉到了属于灵器的气息，这才放下心来。
“好东西倒是不少。”紧接着，秦意再次看向白御，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蓦然伸出手，再度一抓。
“咻！”“咻！”
两声呼啸接连响起。
分别是九莲引灵幡以及留有余温的黑月狼王心，纷纷从白御的储物袋中飞了出来，笔直朝着秦意掌心掠去！
九莲引灵幡化作一道青色长虹，第一时间被秦意收走。
而那道由黑月狼王心化作的血色长虹，却是在飞到一半时，突然静止！
紧接着，一声不满的呵斥，自上空传出。
“够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红袍的秦煞长老，此刻正悬浮在半空之中，黝黑的脸上似有愠怒，更有严厉。
“见过长老。”秦意眼神不可察觉地闪过几分厌恶，随即对秦煞长老行礼。
不远处的诸多弟子纷纷恭敬行礼。
“不属于他的东西，你都收走了，属于他的，也都被你毁了，滚！”秦煞长老看了眼站在地上，低头沉默的白御，转头对秦意愠声喝道。
“是可以走了。”秦意温和一笑，点了点头，随即眯起了眼。“只是秦长老向来公正，从不偏袒任何人，如今怎么会因一个小弟子刻意现身？”
“哼，宗内发生异动，管事的戒律长老是瞎子，老夫可不是，你不服？”秦煞长老冷哼一声，轻飘飘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很明显，他这一眼所看的方向，正是戒律长老南宫绝所在的方位，也正是秦煞长老口中的那个瞎子。
“不敢不服。”秦意微笑应声，随即淡淡瞥了眼白御，再次对秦煞长老行礼，身影化作长虹离去。
秦意一走，卫灵山平台前的重要角色便只剩下秦煞长老以及白御了。
“收回去吧。”只见秦煞长老挥了挥手，黑月狼王心迅速朝着白御飞去。
“啪”的一声轻响，就在黑月狼王心快速飞来的时候，白御伸出手，将其紧紧攥在手心。
秦煞长老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眯起了眼，注意着白御此时的神情。
黑月狼王乃是黑月妖狼族的至强者，它的心脏，足有半年之久的新鲜期，半年之内，则是会源源不断生产出新鲜血液。
此时此刻，硕大的狼王心在白御手中，被紧紧攥住，甚至有些变形，大量鲜血被挤压出，顺着白御的五指缝隙，流淌到了地面上，触目惊心。
“两年之内，白御必杀秦。”
白御没有像众人猜测般那样，失魂落魄，也没有大喊大叫，更没有就此一蹶不振，而是张开口，用一种诉说的语气，极其平淡的说了一句话。
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是一对阴沉而倔强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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