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瘟疫

正值隆冬，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天地间素装银裹。静心聆听，唯有雪花飘落的簌簌声响。凛冽的寒风吹拂，雪沫子被寒风吹的打着卷，像是海上的薄雾。寒风把雪吹到田垄里，吹到村子内，吹到每家每户的院子里。

“咳咳”。

一户农家屋舍内，一个身穿青色棉袄的少年站在门槛上向院子里吐了口带血的浓痰，几只得了瘟病的老母鸡叽叽喳喳的从墙角扑了过来，啄吃着浓痰。少年姓柳名三郎，绿柳村人氏，是个孤儿，自小吃百家饭长大，前两年去镇上的药铺里跟随一位老大夫学了两年医术，眼下回村当了个大夫。

绿柳村以及周围十几个村子都在闹瘟疫，死了不少人。如今村子里的人都是混吃等死，基本上是没救了。

官府为了避免瘟疫扩散，从郡里调了五百个官兵来封锁了这片地域。

“缺少药草”。

柳三郎叹息一声，心想如果自己能去镇上买些药草回来，也能多救几个人。可惜，官兵封锁，他无法出去。而村子周围的野地里不生长野生药草。

“嗯？”

他听到脚步声，向院子篱笆外的小路上看去。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胳膊粗的惊人的大汉一路跑来，喊道：“三郎，村长让你快去看一下村子中心的那棵大柳树下的水井，井水变成鲜血了！”

大汉是村里的猎户，叫王五。

柳三郎急忙跟着王五来到村子中心的水井旁，井口有几十个村民围绕着，诸多村民中有一个骨架高大的老者，白发银须，双眼炯炯有神，这就是村长。村庄凝视着井中溢出来的血水，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是邪事啊！

“三郎来了”。

“快让开一条道，让三郎看一下”。

村民们纷纷避让出一条道路，让柳三郎来到井口旁。柳三郎看着哗啦啦的冒着热气的血水从井口溢出，紧接着就被冻成血色冰晶，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曾经在野外看到一条血河，后来问了不少当地居民才清楚这条河流经一片铁矿区，铁矿融化到河水中，河水就变成了鲜血一般的颜色。

而眼下这口井冒出的却是真的血水，血腥味非常刺鼻。

“难道下面有一个尸坑？”

柳三郎也摸不着头脑。

……

……

村长走到柳三郎身旁，问道：“三郎，眼下可如何是好？”柳三郎沉默许久，咬牙道：“把铁钩系在麻绳上，把铁钩垂到井底，看看井底是不是有什么怪东西，如果有的话，就把这东西用铁钩，钩上来！”

“好，也只有这么做了”。

当下，就有两个身躯强壮的村民把系了绳索的铁钩垂到井底。不多时，两个村民欣喜道：“钩着东西了！”，两人用力把绳索往上拉，最后竟然拉上来一具泡的肿胀的中年褐袍男子尸体。这中年男子显然是死亡没多久，尸体并未腐烂。更令人怪异的是尸体非但没有尸臭，反而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味道。

“不好，有毒！”

柳三郎大叫一声。

人群哗啦一声散开，诸多村民脸上隐隐浮现出紫黑色，一个个吓的浑身颤抖，有几个体质弱的村民已经上吐下泻不止。柳三郎惊骇的凝视着中年男子尸体，骇然道：“此地的瘟疫就是因为这具尸体！难道这人生前就是传说中的修行者，能够吐纳天地灵气，死后尸体散发出的尸气产生了这场瘟疫？”

修行者！？

只存在于古籍和民间传说中的异人，拥有远超凡俗的力量，甚至能飞天遁地、口吐碧火、操纵雷霆。绿柳村是安阳镇内的一个小村子，安阳镇上有一个姓刘的盐商，传说这个盐商的儿子就曾经去一座山上为一位修行者烧了三年丹炉，这刘家小儿下山前有幸被那位修行者赠予一粒灵丹。

刘家小儿仅仅闻了一口丹气就脱胎换骨，成为武学高手。他最后还是没舍得吃掉这粒丹药，而是小心翼翼的放在羊脂玉瓶里，当做刘家大宅的镇宅之宝。后来又有人说县令老爷想要花三万两雪花白银买这粒丹药，刘家都没舍得卖。

……

……

绿柳村的村民把中年男子的尸体拖到村子外面的荒山的山腰上的一座破旧山神庙里，免得尸气在村子里扩散，全村子的人死于非命。柳三郎在破旧山神庙钻研这具尸体。王五带着两个猎户在庙里陪着他。

“五哥，升堆篝火”。

柳三郎嘱托了一句。

“好嘞”。

不多时，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生起，木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柳三郎心想自己应该尽快研究出尸体的奥妙，找到解毒的方法。闻到尸体散发出的花香的村民都中了毒，短时间内虽然不会死人，可时间长了，肯定有人熬不住。他自己也吸了尸体散发出的花香，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了。

柳三郎先伸手脱中年男子尸体的衣服。

“哐当”。

尸体的怀中掉出一枚铜牌。铜牌正面有三个大字：万邪宗。铜牌背面则是雕刻了两条栩栩如生的毒蛇。铜牌乃是用纯铜打造而成，有十几斤重。柳三郎仔细看了一下铜牌，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想来这铜牌只是代表这中年男子的身份。

紧接着柳三郎又从中年男子的尸体上拿出一本古籍。

古籍是用冰蚕的蚕丝织的蚕布制作的书籍，在井水中泡了许多天都没腐烂。古籍封面上写了“万毒经”三个字。柳三郎翻开书籍一看，见上面都是讲述一些毒虫、毒草之类的学问，最后三页则是记载了一些坐姿古怪的打坐方式。

柳三郎知晓一些浅显医术，勉强能看的懂古籍上记载的内容。他苦思数个时辰，想出了一张药方，能解花香剧毒，也能解瘟疫。只是这药方的一味主药很难获得，这味主要名为‘百苦草’，很少见，只生长在阴凉的坟地之中！

此时月已西斜，眼看夜晚将至。

柳三郎心知不能耽搁，越早配制出解药来越好。他想到不远处的坝下村周围有一片坟场，里面不知埋了多少死尸。每到夜晚，坟场中磷火处处，鬼哭狼嚎，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进入坟场。

“还是等天明再去吧”。

柳三郎想到坟场的阴森，打了个寒颤，不敢晚上去坟场寻药。

……

……

傍晚，破旧山神庙。

王五等人离开山神庙回村，柳三郎孤身一人置身于山神庙中。他在篝火中烧了两个芋头吃了暖和身子，之后眺望橘红色泽的落日。山神庙周围还有几棵野枣树，树上的枣子早已风干，枣皮裹了一层寒霜，像是一颗颗的冰粒子。

“咦”。

柳三郎忽然看到雪地中有十来条手臂粗细的甲壳血红的蜈蚣飞快爬来，在雪地中留下一道道血痕。这十来条蜈蚣乃是异种，寻着尸体散发出的花香味道而来。只见十来条蜈蚣扑到尸体上，大肆嚼吃着，凶恶的很。然则数息过后，血红蜈蚣倒地抽搐不止，再过片刻，十来条蜈蚣尽皆毙命，竟是被尸体血肉中的剧毒给毒死了。

冬季，天黑的甚早。

柳三郎见天完全黑了，就在破庙内的一堆甘草中和衣而睡。他不放心把这具修行者的尸体单独放在此地，怕被人偷走，故而也不回家去睡。一具修行者的尸体啊，黄金万两都难求！柳三郎自小吃尽了苦头，日子过的苦啊，故而对银钱很是看重。在他眼中，这已经不是一具纯粹的尸体了，而是一个黄金铸成的大金人！

夜里天冷，冻的他嘴唇青黑。

冻的哆哆嗦嗦的睡不着觉，他索性就起身来到篝火旁，烤烤火。这时他又想起了那本《万毒经》，他翻到最后三页，仔细看书上画的一个个打坐姿势。他也曾在志异类小说中看到过人世间传说中的修行者要打坐，以此吞吸天地间的灵气。

“我也试试！”

柳三郎也尝试着打坐。

依葫芦画瓢，打坐了半个时辰，身子累的很，也没有感受到什么灵气，他不由很是失望。柳三郎心想：“我祖上没有福荫，眼下我也只有陋室一间、薄田三亩，比那穷困潦倒的赖皮也好不到哪去，一年到头连肉都吃不了几回。如果我能成为修行者，别说山珍海味、美女佳人，就算县令老爷对我也要恭恭敬敬”。

他叹息一声，说不尽的惆怅。

柳三郎自然是不知仅凭打坐片刻是无法成为修行者的，别说仅仅是打坐了半个时辰，就算打坐三年也很难成为修行者。天地间传说中的修行者，哪个不是天赋极佳之辈，万中无一，经过种种奇缘造化才成为万人之上的人上人！

一夜缓缓过去。

次日清晨，柳三郎正想启程前往坝下村坟场采药，忽见中年男子尸体全身上下都生了绿色长毛，指甲变成了黑色，锋利如刀，足有三尺长。

尸变！

这尸体变成僵尸了。

绿毛僵尸猛然睁开血红眼眸，眼眸爆射出红光，像是两个大红灯笼。柳三郎见绿毛僵尸向自己扑来，不由面色惨白，心想我命休矣。

“嗯”。

他正闭眼等死，却见绿毛僵尸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一张僵硬冰冷的脸也露出微笑，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儿一样。

“好！”

柳三郎见绿毛僵尸这等模样，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这是多了一个免费打手啊，而且超能打，比那些豪门望族养的护卫都厉害。他高兴之余，也有些后怕，刚才差点就完蛋。虽然不知道这具僵尸为何不害自己，可活着总比死了好。他回村一次，从家中取了一件大黑袍子，罩在绿毛僵尸身上。

这大黑袍子是曾经一位受伤的武学高手在夜晚路过绿柳村时，被柳三郎医治后作为诊金的东西，黑袍能挡刀枪棍棒。当然，柳三郎尝试过，知晓那武学高手夸大其词。这黑袍也就比普通袍子结实一点而已，刀剑砍上去，袍子照样破碎。

“走，大黑，陪我去坟场寻药。以后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柳三郎带着黑袍绿毛僵尸向坝下村的坟场赶去。乡间小路又瘦又白，田野间还弥漫着雾气。小路两旁是光秃秃的杨柏树，叶子都掉光了。行至正午，道路的尽头出现一块石碑，上书‘乱坟岗’三个大字，这是到达坟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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