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嫁不出去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多少的深情与思念?又包含了多少的无奈与悲伤?以至于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泪就落下来。冰冷的泪水拂过她的脸颊,仿若一道无声的呼唤,叫醒了内心沉寂的伤痛。
这一刻,她承认她是痛苦,是无助的,是绝望的。然而,她并不因此而变得软弱。相反,她从未感到如此冷静,如此坚定。也是在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她早已做好了面对未来的准备。
“歆儿......”侯青栩深深地注视着她,轻轻握住她的手。透过他温柔明亮的眼眸,她找到了久违的亲情,那是来自兄长的关怀与怜惜。
“我没事。”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忽然又笑了,“不知不觉又说到别处去了,我的故事都还没说完呢!”
“不要说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怎么行呢?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一切的。这也是爷爷和舅舅的意思。”
“你错了,”侯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他不想回忆的往事,我们又岂会强人所难?我们这么做,只是想了解你眼前的处境和真实想法罢了。”
“原来如此,”上官无伋恍然而笑,“那舅舅要我从头说起,也不是真想听我的人生经历,而只是想试探我对叶大哥的反应了?”
金钱先生笑道:“你这丫头,总是这么一点就透。”
“哪里,是我太过愚钝了。”上官无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以为舅舅真的想听我把二十年来的经历都讲上一遍呢!若真要这样的话,我又得挨爷爷的巴掌了。因为这二十年来,我还真没做过几件好事呢!”
侯老爷子道:“我只关心你此刻在做什么,你有无困难与危险,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助,以及你将来又有何打算。”
“我正在救一个人。此人身患奇症,时日无多,我必须设法取得某样东西,才有可能保住他的性命。这样东西现在何处,又是否真的有效,我都不得而知。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这样东西会给你带来危险吗?”
“也许会的,但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已经有了一些线索,现在就等消息了。只要收到消息,我会立即启程。”
“我们能为你做什么吗?”
“不必。这件事关系重大,一旦涉足便再难脱身,我不想你们受到牵连。所以我离开开封以后,不会再跟你们有任何联络,你们也不用打听我的消息。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待事情顺利完成,我自会回来看你们。”
“如果你完不成呢?”
“不成功,便成仁。如果完不成,我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歆儿!”侯青栩全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扶住她的肩膀。
“大哥不必担心,我说的只是如果而已。也许我很快便回来了。”
“不!”侯青栩沉声道,“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你不让让我知道的事,我也绝不多问。总之,我绝不让你独自涉险。”
上官无伋呆呆地望着他。
虽然相处不久,但她还是了解这位大哥的。他性格平和稳重,为人又正直无私,当年亲眼见到恩师惨死,他尚能强忍悲痛,竭力保持理性,但此刻这番话却完全违背他的原则了。如果她要做的事是错的呢?他也照样不问缘由吗?也照样会为她去做吗?只因为他不愿让她独自涉险?
而“独自涉险”这四个字同样让她感到困惑。从幼年起,她便习惯了孤身一人,即便到了白雪城之后,她也时常独自外出游荡,到十四岁时更是孤身前往大漠修行。对她而言,“独自”是常态,“涉险”更是必然。所以此刻面对侯青栩的担忧,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呆了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笑着道:“大哥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就算我比不上爷爷和舅舅,但自保总是可以的。对了,我正想问你呢,如果绑架冷焱和邢燕三的是东方瑾,那绑架你的又是谁呢?是爷爷还是舅舅?”
她明显只是想转移话题,但侯青栩却闻言一顿,眼神欲言又止,显得颇为蹊跷。
上官无伋一愣。
她猜错了吗?难道除了侯老爷子和金钱先生之外,这开封城中还有第三位高人存在?
“说到绑架,我倒想到一个主意。”金钱先生突然笑道,“丫头,你不是说你的武功足以自保吗?那就证明给我们看吧!”
“舅舅要我怎么证明?”
“自然是找个人切磋武艺了。如果你赢了,就证明你的确有能力自保,你可以随时去做你的大事,我们绝不阻拦。可如果你输了的话,就老老实实留在家里,练个三年五载再出门吧!”
“舅舅想要我跟谁切磋?是我大哥吗?”
“不是。”
“莫非舅舅要亲自赐教?”
“如果是我,你有取胜把握吗?”
“没有。但如果舅舅坚持的话,我愿斗胆一试。”
侯青栩闻言一震,沉声道:“歆儿,不可无礼!你如何能跟长辈动手?”
“大哥忘了吗?舅舅不仅是我的舅舅,更是我的师父。师父要指点徒儿,这再正常不过了。就算我侥幸赢了,那也是师父故意让着我的,又怎么会生我的气呢?对吧,师父?”
她说完甜甜一笑,望向金钱先生。
“当然。”金钱先生还在微笑,悠然道,“既然是切磋武艺,就难免会有一时失手。若是不小心伤了你,你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舅舅不是也想打断我的腿吧?”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外面地方大,就出去切磋吧!”
金钱先生说完便起身就往外走,上官无伋欣然随后。侯青栩还想阻拦,却被侯老爷子笑着制止。
“就由她去吧!”侯老爷子笑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如果她真能取胜,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就能放心了。”
“可是......”
“不用担心,瞿天浚不会下重手的。何况胜负还很难说哩!论轻功暗器,自是瞿天浚更高一筹。可要真的动起手来,我倒更看好歆丫头。她修炼的蛰龙睡丹功乃道家绝学,内力深厚还在我与青栩之上,如今又有神刀相助,说不定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歆儿不会赢的!”
“你为何如何肯定?”
“因为......”侯青栩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侯老爷子敏锐地问,“莫非此刻跟歆丫头切磋的不是瞿天浚,而是另有其人?”
侯青栩点头。
“你那天碰到的也是此人?”
侯青栩又点头。
侯老爷子没有再问。他蓦然悲伤的表情说明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对不起,我不该隐瞒您的。”
“不,你做的对。”侯老爷子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苦笑,“难怪瞿天浚一定要到外面动手,因为他知道我不想见这个人。”
“爷爷......”
“去看看你妹妹吧!此战她必败无疑。万一她真的受了伤,你也可以送她回去。告诉你舅舅,强留是没有用的,还是让她做她想做的事吧!另外把小翎子也带去吧,她也该见见这个人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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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上官无伋终于回到了庄园。她没有进门,而是缓缓走入了梧桐深处。
毫无疑问,她败了。
败在她亲生父亲的手上。
她已许久不曾领略过失败的滋味,这种感觉竟是如此温馨而美妙。她猜到了东方瑾,猜到了金钱先生,甚至还猜到了侯老爷子,却怎么都没有猜到竟然会有侯子轩。
他是为她而来吗?
他也关心她吗?
这些问题他永远都不会回答,只能通过她的心去寻找答案。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总算完结了,她也可以毫无牵挂地踏上新的旅程。只是随着东方瑾的功成身退,她再也见不到那个梦中的身影了。所以这一天,她在梧桐林中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夕阳西下、飞霞满天,她都始终不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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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斜,
秋风冷。
今夜故人来不来?
教人立尽梧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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