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一早来报,叶左使已经偕同郑文璇出城,踏上了前往白雪城的路途。与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萧风迪以及唐姓庄园里的两位神秘人。
意料中事,上官无伋自然不甚在意。倒是小四颇有兴致,一双迷糊中隐现狡黠的小眼睛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显得有些神秘,又隐隐有些得意。
“什么事这么高兴?”
小四笑嘻嘻地道:“有劳大小姐下问,不过是件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听说叶左使主动来访,想必是有问必答,大小姐一定收获不小吧!”
“是啊!”
“关于叶钦炳的牌位,大小姐和叶左使怎么看?小的倒有个想法,也不知对不对,说出来怕大小姐笑话。”
“叶什么?”
“叶钦炳啊!就是严千负在密室中供奉的牌位......”小四正要解释,突然发现了什么,讶道,“您不知道吗?这么重要的线索,叶左使竟没有告诉您?”
上官无伋摇头。
“不可能啊!他来这见您,不就是想告诉您真相吗?为何又要隐瞒此事?倘若他不想说,大可不来啊!”
“他是来回答问题的。我没问起,他当然不用说。”
“你没问起叶钦炳,难道还没问起严千负吗?只要您问了严千负的真实身份,叶左使肯定要提到此人的。”
“谁说我问了?”
“什么?”小四一声惊呼,一双永远睡不醒的小眼睛第一次瞪得滚圆,“您......您连严千负的真实身份都不问,那您昨晚跟叶左使都在谈什么?您不就是想从他身上找到某人的线索吗?”
“某人?你说的是谁?”
小四反问道:“大小姐问的又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上官无伋笑笑。
从她的笑容中,小四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道:“您问的不会是南宫绝吧?”
上官无伋又笑笑。
“真是南宫绝?”小四又是一声惊呼,眼珠子几乎快蹦出眼眶,“您问了半天,就问了南宫绝?您想知道他的事,直接问小的不就成了?”
“你知道他的事?”
“这有什么难的?南宫绝原名叶星辰,襁褓之时便被严千负带到通明教,虽无父子之名,却跟叶左使同等对待。他们二人一同长大,又是姑舅表亲,自然感情深厚,叶左使还将杜家灭门的往事都告诉了他,兄弟二人多年来一直密谋复仇。后严千负失踪,通明教内部纷争不断,南宫绝尚且年幼,叶左使为解后顾之忧,将他交给了南宫凌箫,从此与他划清界线。也许是心有怨恨,南宫绝与南宫凌箫的关系并不融洽,跟其他人更是格格不入,成年之后便离开了家族,独自在外闯荡。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他成为了一名冷血杀手,效命于当时还是皇子的裕王,也就是当今的皇上。这之后发生的事,小的不说,大小姐自然也知道了。关于南宫绝的死,的确有很多疑点,也十分离奇,但也不是无迹可寻。关键便是找出他当初效忠裕王的目的,只要知道了他的真正意图,便不难破解他所做的一切,包括他的死亡真相。”
“你认为他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是复仇。他要为他的母亲以及她母亲所在的整个家族复仇。众所周知,杜家十余口皆死于严千负之手,就连杜仙君受其所害,南宫绝不知道身世尚可,一旦知道岂有不恨之理?原本这是他跟叶左使一起完成的使命,可叶左使却半路将他抛下了。他年少无依,想要凭一己之力谈何容易,所以他很有眼力的选中了裕王。当然,小的所说的眼力并不是指裕王当上了皇帝,南宫绝也不在乎这个。他求的不是功名地位,而是复仇的希望。裕王就是他的希望。他知道他跟裕王的目标是一致的,只要裕王成功,也就等于他的复仇成功。所以孤傲出尘如他,才会甘愿当裕王手中的一枚棋子。”
小四侃侃而谈,话语流畅,思路清晰,与平日说话办事判若两人。上官无伋有些意外地将他上下重新打量了一遍,笑道:“果然很清楚。那通明教呢?你也很了解吗?”
“当然。”小四想都不想就接着道,“小的奉帮主之命潜入通明教,以教徒的身份待了五个月零二十九天,通明教内乱便是小的一手促成的,教中有哪件秘事小的不知道?就算没有直接的线索,也能猜的**不离十。别说南宫绝那点事,就连叶左使和郑姑娘是哪天相遇哪天好上的,小的都一清二楚!”
“哇哦!”上官无伋被他认真的样子逗乐了,“是哪天好上的?怎么好上的?”
“通明教有风、雨、雷、霆四大堂主,其中疾霆堂堂主名唤丁小楼,此人相貌英俊却荒淫无度,为人又冷血无情,有一次喝醉了酒,竟连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都不放过。叶左使大怒之下,废除其堂主之位,斩其一掌,以示惩戒。丁小楼怀恨在心,便纠集了一帮亲信教众,深夜刺杀叶左使。这丁小楼武功不错,更是个用毒高手,叶左使虽手刃凶徒,但却身中剧毒。据说此毒乃丁家祖传,无药可解。白雪城探知此事之后,为了笼络叶左使,便派出神医郑姑娘为他医治。开始叶左使并不信任郑姑娘,甚至还将她拒之门外。但不久他毒性发作,全靠郑姑娘施以援手,救了他的性命。叶左使这才默许她留下。因为此毒无解,只能暂时压制,郑姑娘便一直留在他身边照料,后来还随他来到封参加赏剑大会。大小姐要问他们是何时好上的,就得从开封说起,您的堂哥萧风迪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在此之前,他们二人最多只是互有好感而已,毕竟是敌非友,心里总有戒备。偏偏萧公子又来凑热闹。他对郑姑娘一往情深,如何能忍受心上人跟别的男人形影不离?所以他要带郑姑娘走。可郑姑娘是身不由已,哪里敢违抗白雪城的命令。一个硬要把人带走,一个硬是不走,再加上叶左使也不是好惹的,两个男人便大打出手了。这么一闹,反而让叶左使了解郑姑娘的身世,戒心一消除,各种七七八八压抑好久的感情就来了,具体细节大小姐可以自己体会。他们回到通明教之后,郑姑娘又从通明教圣女魏小裳的口中得知叶左使中毒的前因后果,十分感动,于是嘉靖四十四年四月十六这天,在郑姑娘往他房中送药之后,两人便好上了。只有具体怎么好的,小的就无从打听了,想必大小姐也没有这个兴趣知道。对了,魏小裳就是丁小楼的妹妹,这些年来若不是叶左使一直庇护,她的下场可想而知。听说她也一直暗恋叶左使哩!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不必多说。大小姐对方才的这番回答还满意吗?”
上官无伋连连点头,又追问道:“叶星辉的毒最后解了吗?”
“应该是解了,否则他怎能活到现在?就算不毒发身亡,也被叛徒乱刀分尸了。”
“是郑文璇帮他解毒的?不是说此毒无药可解吗?”
“药理方面的事,小的不太清楚,也许郑姑娘用了什么非常手段也未可知。听闻有些解毒治病秘术,可以解世上无解之毒、治世上不治之症,但有个代价,那就是一命抵一命。前两日您还说郑姑娘身子不适,说不定便与此有关。”
上官无伋全身一震。
不错!东方卓的藏书中的确有这种以命抵命的医术,当时她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遍,记得不清楚,只是隐隐有些印象。难怪当时郑文璇的反应有些古怪,似乎有意隐瞒什么。莫非真如小四所说的,她为了救叶星辉而伤了自己?那叶星辉又是否知情?此次白雪城之行,恐怕远比他们所想的要艰难许多。
“唉,大小姐又在替别人操心了。”小四叹了口气,皱巴着小脸,表情实在郁闷极了,“要是您对自己的事也能这么上心就好喽!好不容易把叶左使忽悠来了,该问的问题却一个都不问。”
上官无伋莞尔道:“我不是想留点悬念嘛!再说,我现在过得很好啊!又有什么事值得操心的?”
“远的不说,就说昨日跟踪您的人,您就不想知道是谁吗?”
“难道你有线索?”
“小的已经见过此人了。”
“真的?”上官无伋半信半疑地望着他,“是谁?”
“现在还不能说。大小姐不是喜欢留点悬念吗?小的总不能坏了您的兴致。反正他还会出现,您可以自己去找答案。小的告退了。”小四不急不慢、气定神闲地说完,真的就要退下。
“您不会生气了吧?”上官无伋笑道,“就因为我没刨根究底问请通明教的事?可你不是也知道很多吗?我问你也一样啊!”
“小的只能设法打探一些情报,如何能跟叶左使相提并论?他自幼长在通明教,又是严千负的养子,谁能比他更清楚严千负和通明教的秘密?”
“谁说的?我敢打赌他一定不知道严千负的真名。”
“您知道?”
“严千负给养子取名叶星辉,给南宫绝取名叶星辰,这说明什么?”
“他姓叶?”
“不错,他的原名叫叶钦炜。”
小四一震。
“你也猜到了吧?”上官无伋微微一笑,“叶钦炜,叶钦炳,严千负供奉的是他兄弟的牌位。当年他出于某个原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弟,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他将兄弟的名字刻上牌位,在密室中供奉起来,希望获得心灵的救赎。直到多少年后,一位姓叶的十七岁少年上门挑战,为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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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炳钦。
这就是他和血蝙蝠的父亲?
出身神秘世家,天魔教的传人,父亲死于仇人之手,与弟弟携手复仇,十七岁挑战通明教教主,虽败犹胜、名动天下。
——这都是他曾亲口告诉她的事实。只是他从未告诉她,这位杀父仇人竟是他的亲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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