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推迟婚礼?”
韩青韵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断然摇头:“不行。绝对不行!旭儿的事固然要紧,但彦儿的婚事也耽误不得,否则让你大伯和旭儿怎么想……纵使他们没有话说,婚姻大事岂同儿戏?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现在说要延迟,别人会怎么议论?绝对不行!”
紫霞阁正室之中,昏迷不醒的南宫旭正静静地躺在床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至无一丝血色。从血液凝固的程度推断,他受伤的时间应该在昨夜亥时末子时初,而人却是凌晨时分才被发现,这期间的三个时辰他就这么躺在草地里,血流成河、生命垂危。伤口实在太深,以至于根本就止不住血,全城的名医大夫也都束手无策。若不是南宫凌箫及时取来“雪花凝露”,只怕南宫旭此时早已是个死人。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南宫旭的心跳呼吸也渐渐趋向平稳,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送走南宫无敌等人之后,韩青韵又将紫霞阁的一众婢女都打发出去,只留下他与南宫凌箫母子二人亲自看守。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南宫凌箫的雪花凝露从何而来?
这是韩青韵乃至所有人心中最大的困惑。只是她还未来得及细问,南宫凌箫竟然又提出要推迟南宫彦的婚礼。韩青韵断然反对。尽管她为了孙儿的伤势早已是焦头烂额、心力憔悴,但这个婚礼是万万推迟不得的。一来是要考虑南宫无敌与南宫彦的感受,二来也要顾及家族的脸面。
这其间的道理,南宫凌箫不可能不懂!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南宫凌箫平静地道,“大部分亲友处我都已派人去通知,只是一些路途远的,恐怕此时已经在路上了,等他们到了再作解释吧!”
“你……”韩青韵又气又急,“你太胡闹了!身为一家之主,你怎能如此草率?就是你大伯那儿也……”
“大伯与彦儿那儿,我自会解释。”
“你到底是为什么?”
南宫凌箫没有回答。
就如同‘雪花凝露’从何而来一样,推迟婚礼的真正原因,也是他必须保守的秘密,尽管他的心里也明白这是一个离谱的决定。
韩青韵盯了他好半晌,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突逢剧变,加上忧心焦虑,使她的面容显得尤为苍老与疲惫。这位年轻时意气风发、名动江湖的女侠,到底是老了。
“算了,”她的语气中透着令人心酸的无奈,“你是一家之主,你看着办吧!找到不破了吗?”
“暂时还没有。”
“旭儿的伤势你怎么看?”
“我相信不破不会做这种事,一定有人故意陷害。”
“这我自然知道。只是这孩子也确实古怪了些,这两年来,家里也有些风言风语在传,说他们兄弟二人……唉!人言可畏,再上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才导致今日之祸!”
南宫凌箫淡淡道:“今日之祸缘起于江湖利益之争,他们二人不过是牺牲品罢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南宫世家控制长江水运近百年,难免遭人觊觎。南宫不破与南宫旭之间的尴尬,却恰恰成了敌人下手的借口。哪怕他明知道这个险些杀死他儿子、又嫁祸给他侄儿的凶手此刻就在南宫府上!
“既然婚礼推迟,那两个人自然也要在家里长住了。”韩青韵一边温柔地注视着南宫旭苍白的脸,一边缓缓道,“多派几个人去忠义堂中伺候,别让客人出什么差子。”
——那两个人指的正是邰哲峙与肖璐,只是不知她说这句话时心中是何滋味。
“是。”南宫凌箫很平静地答应。
韩青韵又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昨晚你去城外看墓地了?你大伯可有说起那颗心是谁的?”
南宫凌箫摇头。
韩青韵叹道:“你放心,他这个人虽然冲动,但还是懂得分寸的。自然凡事以家族为重,不会轻举妄动。你有空多去劝劝他,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
“我只怕邰哲峙这么做另有深意,不只是为了激怒大伯这么简单。”
“凭他什么目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等无忧山庄的江笛与东方赫到来,看看他们的态度。听说东方赫十天前就已入关,想必也快到了。”
提到这个名字,南宫凌箫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异样神色,但却没有吭声。
“怎么?”韩青韵立即察觉,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临时请了一位客人,只怕东方赫见了会有些尴尬。”
“谁?”
“他的兄弟东方卓。”
“什么?”韩青韵闻言一震,“你……你什么时候请的?你明知他们兄弟不合,怎么还……”
话未说完,她又看向床上的南宫旭,顿时明白过来。
东方卓人称“玉面诸葛”,医术超群,南宫凌箫请他来自然为了医治南宫旭。所以明知他们兄弟二人不睦,为了救儿子,也只能得罪东方赫了。相信东方赫知道实情后,也会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只是听说这位卓二爷孤傲冷僻、行踪不定,天下间没人能请的动他,何况是一向与他没有交情的南宫凌箫了。
这实在不可思议……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沉思片刻,韩青韵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雪花凝露’从哪来的?不是说早已失传多年了吗?是谁给你的?”
“一位朋友。”
朋友?
韩青韵心中的疑惑更浓。
南宫无敌刚说起“雪花凝露”,南宫凌箫就匆匆忙忙地出去,没半个时辰后就拿了一瓶回来。这么短的时间,就连扬州城都不够一个来回,他是从何处得到?
除非他口中的这个朋友就在扬州城中。不!应该是比扬州城更近,近得就在他们眼前……
“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等他们两人应答,一身白衣的南宫彦已经径自走了进来。
“彦儿?”南宫凌箫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忙问:“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我要推迟婚礼。”
“什么?”
南宫凌箫与韩青韵同时一愣,惊讶地看着他。
“我要推迟婚礼。”南宫彦重复了一遍,神情平淡地道,“叶心病了,我想等她身子好了再说。”
“她怎么会……”南宫凌箫的眼中明显有疑惑之色,但转而又问,“她还好吧?大夫来瞧过了吗?”
“不用大夫,让她休息几日就行了。”
南宫彦冷淡地说完,也不行礼,也不告辞,径自转身就走。走出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回头往床榻看去。
“旭儿好多了,”南宫凌箫忙道,“回去也告诉你爷爷一声,让他老人家不必记挂。”
南宫彦就这么看着床上的南宫旭,俊脸始终平静如水,看不出内心的想法。片刻之后,才淡淡道:“婚礼延期的事烦请老爷处理,等叶心好了我自会来告诉你们。”
说完就走了出去。
作为一个后辈,他的态度未免太过无礼,但韩青韵与南宫凌箫显然早已习惯。就如南宫凌箫,其余子侄皆以“三叔”称呼,只有他从未叫过一声,实在说不过去的时候也最多像这样叫一声“老爷”而已。
“这孩子……”韩青韵缓缓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一时又无从说起。
南宫凌箫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叶心病了?
不早不晚,偏偏在他要推迟婚礼的时候,突然就生病了?
这会是巧合吗?
就如韩青韵所猜测,南宫凌箫能在短时间内取来“雪花凝露”,是因为有人暗中相助。而这个人必然离他们很近,所以才能对南宫世家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说不定,她此刻就在他们眼前……
南宫凌箫想起了这个人在祠堂中说的话。当时他心中虽有疑惑,但却没有细想,但此时联想起来,却别有一段深意。
——听说贵府三公子明日就要成亲了,我喜欢凑热闹,能不能将婚礼延后几日?
推迟婚礼的真正原因,究竟是因为这位“朋友”爱凑热闹,还是因为新娘子根本就不在?
答案早已是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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