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找到了?”
“没有。”
短短一个时辰之内,类似的对话就已重复了十余遍。每多问一次,沈如烟的声音就更急切几分,问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尖细地变了调,原本端庄秀丽的脸庞也已涨得通红。
南宫不破还是没有找到。
距离重伤昏迷的南宫旭被人在紫霞阁外发现,已经半天过去了。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中,他已经从生死的边缘挣扎了几回,直到前一刻才止住了血,暂时保住了性命。可另一方面,跟南宫旭同时被罚面壁思过的南宫不破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去了哪里?
会不会也跟他的兄弟南宫旭一样遭遇了不测?南宫旭幸而被发现得早,可南宫不破呢?倘若他也是这么个状况,但却至今没有被人发现……
沈若依不敢再往下想。
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快地找到儿子,亲眼看到他安然无恙。
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也都找了,直到此刻依然没有半点消息。这也怪不得谁,这两天家里的确是发生太多事了!一边要忙着筹备三少爷的婚事,一边又要想方设法地医治大少爷的伤,现在又火急火燎地找失踪的二少爷,纵使家里的人手再多,一时三刻也忙不过来。
“娘。”南宫不平走了进来,俊脸紧绷,神色显得有些凝重:“您找我?”
“你去哪了?你大哥到底找着了没有?”
“还没有。”
“那还不快加派人手去找?把所有的家丁护院都叫上,就算把扬州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还有,把林总管和南宫瑛叫来见我!南宫旭的伤势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有老太君和大太爷在,还要他们在那逢迎拍马吗?”
“您还没有去看过旭大哥吧?”
沈如烟冷笑道:“你爹不是一直守在那吗?他可以把侄儿看得比自己的亲儿子还重要,难道我也要如此吗?”
南宫不平淡淡道:“爹向来对长幼嫡庶一视同仁,不像娘分得如此仔细。”
沈如烟闻言看了他一眼,俏脸阴沉,寒声道:“你是在指责我吗?你大哥如今生死不明,你竟然跟我说这种话?”
“平儿不敢。”看到母亲悲痛交加的表情,南宫不平原本有些冷淡的语气不由转为缓和,但表情却依然坚定而凝重,沉声道,“我知道娘很担心大哥的安危,我也很担心。但我只是想提醒娘一件事。”
“什么事?”
“旭大哥受的应该是剑伤。伤口在第二根肋骨与第三根肋骨之间,心脏偏左半寸,刺穿了左肺,从而引发大出血。我看过他的伤口,形状宽窄都与大哥的剑十分吻合。”
沈如烟闻言一震,随即怒道:“这种话也是可以信口胡说的吗?剑伤就是剑伤,哪还分得出事哪把剑!”
“娘忘了吗?大哥的剑乃曾祖父所传,剑锋比一般的剑要偏窄偏薄,并不常见。”南宫不平接着道,“而且旭大哥胸口的剑伤稍稍向左倾斜,应该是反手刺入。您也知道,若是两人正面对决,是不可能以反手握剑伤人的,所以这个人当时应该是背对着旭大哥刺出这一剑。而大哥的剑法中有一招‘白云出岫’,是由您传授的沈家剑法演变而来,恰巧也是背对敌人反手刺出……”
沈如烟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沉默了片刻,这才问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是老太君还是南宫凌箫?”
“他们什么都没说,但我想他们一定也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了?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你大哥跟南宫旭的感情最好,处处都让着他,又有什么理由要害他?”
南宫不平迟疑着道:“我也不相信是大哥做的。但若说理由……若依姐不就是他跟旭大哥的心结吗?”
沈如烟一愣。“你说什么?若依?”
看到母亲惊诧的反应,南宫不平的眼中突然多了一丝忧伤之色。
原来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那她为何要看着沈若依逃婚而不阻止?在沈若依出嫁之前的三天,她作为姑母一直陪伴在新嫁娘身旁,难道以她的精明真的就一点都没有察觉?还是如东方玥所说,她早已察觉,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因为她根本就不想沈若依嫁入南宫家。
她害怕自己的侄女进门之后会威胁甚至取代她的地位,更怕身为大少爷的南宫旭做了沈家的乘龙快婿之后会很快就继承家主之位。到那时候,她引以为傲、寄予厚望的长子南宫不破就真的无法与之抗衡了。所以,她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她的侄女众叛亲离,看着自己的侄儿消沉落魄,也看着自己的娘家和婆家一起颜面扫地。
这些她全都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是她的儿子是否成为家族的继承人从而出人头地,以及她能否能够击败她的大哥从此扬眉吐气。
这些话南宫不平比谁都明白,但他永远都不会说出口。他的个性与他的父亲南宫仪一样谦虚、内敛、儒雅、温柔。长久以来,他就是以一颗如此温柔的心默默地承受母亲的严苛与**。他尊重她的母亲,也理解她的苦心,可并不代表他接受她的做法。
尤其是此刻。
“娘知道若依表姐为何逃婚吗?”南宫不平平静地说着,看着母亲的表情因为这些话而急剧地变化,“是因为大哥。早在她与旭大哥定亲之前,他们就已相爱了。我听说当年舅舅原本是想让表姐嫁给大哥的,但您并不同意,所以舅舅才将表姐许配给了旭大哥。其实我明白您的想法。您一直觉得舅舅夺走了您应有的一切,所以一直以来您都在心里埋怨舅舅。您根本就不可能接纳表姐。但您没想到,表姐最终还是要嫁进南宫家,而且还要做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
“够了……”
“其实表姐早已提出要解除婚约,但舅舅不同意,而您也在这个时候一反常态地站在了舅舅那一边。因为其实您早已看出表姐爱上了别人,也知道以她的个性根本不会嫁进南宫家。您从一开始,就在等着看所有人的笑话。但您一定没有想到,这其中最痛苦的就是大哥。这一年多来,您只看着旭大哥一天天颓废,只计算着您所期望的家主宝座离大哥还有多远,但却没有看到您儿子的心早已死了……”
“够了!”沈如烟的反应看起来有些歇斯底里,声音尖细而颤抖,“您就这样跟娘说话吗?你的书都读到哪去了?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您说过,读书无用,唯有强者为尊。我每日除了练剑,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见爹。您忘了?”
沈如烟惊呆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南宫不平就这样与她对视着,目光温柔而坚定。
“我知道这些话原本不该说,但今日却不得不说。”南宫不平也在看着她,眼中依然很平静,缓缓道,“因为有人正在利用您的私心而来伤害您在乎的人。”
“你是说……你大哥?”
南宫不平点头:“目前所有的证据都证明是大哥打伤了旭大哥,这并不是巧合。”
“难道你也怀疑他?”
“如果我对大哥有丝毫的怀疑,就不会对您说这些不孝的话了。就在昨夜,有人在我们自己的家里打伤了旭大哥,还如此从容不迫地嫁祸给大哥。我只希望您明白,此时不是计较谁能继承家族的时候!我们已经大祸临头了!”
沈如烟闻言一震,先是惊呆了半晌,随后愣愣地退后几步,无力地倒在了大厅的椅子里。
犹如大梦初醒般,无数的想法与猜测自她的脑中飞速转过。
“三哥的婚事延期了,但很多远的客人还未来得及通知,想必明日就会到了。”南宫不平的手缓缓地落到母亲的纤细的肩膀上,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如今三叔与老太君正日夜照顾旭大哥,加上很快又要大批客人要来,到时又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来。我们要尽快找到大哥,弄清真相。”
“你有办法?”
“我也不确定。但我想我们要先见一个人,或许从他那能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不过这个人由我来问不太恰当,最好是您来见他。”
“谁?”
“南宫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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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三候。
一候“东风解冻”,故人远归、双喜临门。
二候“蛰虫始振”,危机四伏、内忧外患。
那么第三候“鱼陟负冰”,等待南宫世家的又将是什么?在经历了诸多变故之后,这个家族的命运是否也能如立春的气候一般,河冰融化,鱼儿出水,展现负冰遨游之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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