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杯子。
一只是精致的琉璃杯,晶莹剔透,里面盛着来自波斯的葡萄美酒;一只是普通的瓷杯,在街上的酒肆中随处可见,还未装上任何东西。
沈昌一边看着它们,一边向他的侄女解说沈家的历史。
“‘神宗’的创始人叫侯如海,他是我们侯家族谱上的第一位祖先。听闻他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武学奇才,称得上是天下武学之祖,至今仍未有人能出其右。像许多失传的武功,如‘八卦’之中的易经心法、天魔教的天魔**以及迷踪步、百蝶穿心掌都是他开创的,就连如今草字堂天下闻名的腿法也是由他的心法演化而来。”
上官无伋咋舌。
“神宗”的开创者竟然是她的祖先,这也太难以置信了。难怪本姑娘练起火神的心法和草字堂的扫堂腿来这么顺手,原来是有遗传啊!
“先祖一生都在研究武学、嗜武如痴,后来有人向他进献了一柄宝剑......”
“等等!”上官无伋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说天魔**也是侯如海开创的?那我为什么听说天魔教另有传人?”
“一千五百年哪!沧海桑田,谁能数得清其中有多少故事。更何况早在先祖未逝时事情就已出现了难以预料的变故。”
“出了什么事?”
“这正是我刚才要说的。先祖的武功登峰造极之后,整个人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用后人的话来说就是走火入魔了。就在这时有人进献了一柄名为‘青釭’的宝剑,先祖用自己的鲜血使宝剑成魔,并创立了平生第一门邪恶的武功,也就是后来‘天魔**’之中的......”
“御血**!”
上官无伋失声惊呼,脸色剧变。
看到她的反应,沈昌不由叹了口气:“看来我猜的不错,你确实就是圣火枪。”
上官无伋全身一震:“你......你怎么知道的?”
“世上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我集中精力调查一个人自然不愁没有线索,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大名人。呵呵......你可知道自己有多引人注目吗?”沈昌微一苦笑,又道,“先祖成魔之后,侯家的历代子孙都小心谨慎,深怕重蹈覆辙。后来有人收集了十套‘天魔**’,成立了天魔教,从此这门邪恶的武功再与侯家无关。”
上官无伋暗暗惊异。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我比老哥和血蝙蝠更称得上是天魔**的正宗传人。能够以这种方式学到祖先的武功,并且跟他一样成魔,也算是天意弄人了!
“你似乎还没有猜到我找你的真正原因。”沈昌苦笑着摇头,“我改变初衷与你相认,可不是为了看你惊讶的表情。”
上官无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沉声道:“你真要帮我杀了侯子轩?”
“我想杀他已经想了二十多年,但却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侯家。”
“为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要让你如此恨他?”
“他唯一的过错就是太像我们的祖先了。”
“像侯如海?”
沈昌点了点头,眼中不由蒙上了一层忧伤之色,仿佛在诉说着一个遥远的故事:
“沈家是从我祖父那一辈开始行商的,到我父亲的时候已经是开封最大的富豪。我是长子,除我之外还有七个兄弟姐妹,只有你的父亲侯子轩与我是同母所生,但他比我小了整整十岁。你父亲从三岁就开始习武,两年之后被武林宗师阙无痕看中,成了神宗第九十七代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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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虽然由侯如海创立,但却一向从天下各地挑选传人,很少由侯家的子孙继承。侯子轩是个特例。他不仅是“神宗”有史以来最杰出的传人,而且是继侯如海之后侯家唯一一个集天下绝学于一身的天才。就如沈昌所说,与自己伟大的祖先太过相似就是他最大的过错。
他不仅拥有令人惊叹的天赋,而且性格冷僻、孤傲不群,对所谓的武林正道十分不屑,只着迷于一些邪恶诡异的旁门武学。他的师父同时也是神宗第九十六代传人的阙无痕担心他会像祖先一样步入魔道,命他闭关修行。谁知半个月后,阙无痕竟无故惨死,而开封城中的侯家也遭遇了灭门之灾,密室中的青釭剑消失无踪......
兄弟姐妹、奴仆家丁,上上下下三十余人无一活口,确实惨绝人寰!
“当时我正跟随父亲去拜访‘三目神僧’拙禅大师,希望能够找到去除心魔的办法,谁知......”
沈昌又是淡淡一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没有人能明白这个笑容包含了多少的辛酸与无奈。
上官无伋呆住。
入魔!
原来她的祖先与父亲都曾经入过魔,而且比她当圣火枪的时候更疯狂、更可怕!
“从那之后我只见过他两次,一次在二十年前,一次在十七年前,都与你的母亲瞿心竹有关。”
“他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恐怕要你亲自去问他了,因为我这兄弟从来都没有跟我谈心的习惯。他只是来告诉我,他已经成亲了,他的夫人还怀上了身孕,从此之后他将退隐山林,不再踏入江湖一步。他在侯家的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临走的时候留下了青釭剑与三卷武功心法,之后就不辞而去。”
“那第二次就是十七年前了?他跟你的感情还不错嘛!成亲的时候通知你,老婆死了也通知你。”
“他只是通过我向瞿家传达这一噩耗,并且交付我两件事。一是他的儿子侯青栩已经拜‘武林判官’元泽林为师,希望我与瞿家能够暗中保护;二是他刚出生的小女儿下落不明,若死了便罢,若还活着他一定会亲手杀死她。”
“凭什么?”上官无伋瞪大眼睛,“我怎么惹他了?凭什么儿子可以保护,女儿就非死不可?这重男轻女也太严重了吧?”
沈昌摇头:“他两次出现都很平静,也没说太多话。但我能够感觉地到,第一次时他的心态很祥和,眼中还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与喜悦,可是三年之后他再次出现却又充满了戾气,比他入魔的时候还要令人心惊胆颤。从那一刻我就明白,他若不死,侯家就不会有安宁。”
“所以你举办赏剑大会,希望有人能用青釭剑杀了他?”
“不错。”
“是谁盗走了青釭剑?”
“你问的是哪一次?又是哪一把?”
上官无伋一愣:“什么意思?难道有两把一摸一样的青釭剑?”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沈昌淡淡地笑了笑,目光又落到了桌上,“确切地说,它们的关系就像是这个。”
他看的还是那两个杯子。
一个琉璃杯,一个瓷杯。一个完美精致,一个平凡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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