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汲被通缉了。
罪名是闯宫加行刺,任何人只要遇上都可将其就地正法,无须判决。二月初八,这张奇怪的通缉告示已经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并颁发至全国各个府县。为了捉拿刺客,北京城自初八起实行半个月宵禁,三日之内关闭除永定门之外的其他城门,任何人只准进不准出。在此期间,锦衣卫可进入任何可疑的地方搜查,谁都不得阻拦。
如此大张旗鼓,又如此不合情理,当今这位皇帝的确算个异类。借着嘉靖的龙威,上官无汲的另一名字也传遍大江南北,比起她的真名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再次大出风头之后,我们的主角却开始苦恼了。
不止苦恼,而且莫名其妙。
如果那个老道士真是当今皇上朱厚熜,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呢?那晚他明明没有生气,还笑着让飞鱼送我出了皇城,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可一转眼又砍了二百多人的脑袋,还气势汹汹地通缉我。
还有那些锦衣卫,他们明明看到我了,为什么要说谎呢?飞鱼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在说谎?起先看他那架势,好像不把我捉拿归案誓不罢休似的,怎么又那么轻易地走了呢?
然而,最最奇怪的还是那张通缉告示。聚福客栈的门口也贴了一张,上官无汲只看了一眼,就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那上面的名字、年纪、身形都描述地跟她很相似,旁边还绘有一副头像。
画中之人竟然是蒙面的!
“画的不错啊!”闻聚福端详着画像,笑道,“这双眼睛明亮有神,真得很像。”
“可我没有蒙面啊!”上官无汲郁闷地道。
——给明明没蒙面的刺客画上蒙面,这是什么道理?从来只听说把通缉犯的相貌画得越详细越好,可没听说故意把人画模糊的。
“也许……”闻聚福沉吟道,“是不想别人认出你吧!”
“什么意思?”
“有人要放你一马,但刺客又不得不抓,所以只能画张蒙面的,一来可以交差,二来也算是警告。”
“有人要放了我?是谁?”
闻聚福摇头。
“是裕王?”
闻聚福微笑着摇头:“小姐想得未免太简单了。裕王在苏州或许会救你,但在京城就不同了。他身份尊贵,又是储君,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更何况是弑君行刺的大罪。这种事本就是大忌,一旦牵扯上就百口莫辩,古往今来多少皇子公主因此送命。”
上官无汲沉默下来。
到底是谁要放过她?此人能够擅自改动刺客的画像、瞒天过海,地位一定不低。她唯一认识的王公贵族就是裕王了,如果不是他还能有谁?那些锦衣卫明明已经看到我了,为什么要假装看不见呢?难道……
“锦衣卫同知是什么?”她突然问,“是官职的名称吗?”
闻聚福点头道:“是的。锦衣卫设有指挥使一名,正三品;同知二名,从三品。接着是佥事,四品,然后是镇抚、千户、百户等。”
“从三品?这么说那只飞鱼还是朝廷高官了?他好像跟嘉靖很熟的样子,又是姓朱的,不会是什么皇亲国戚吧?”
“小姐这次算猜对了。他是成国公朱希忠的儿子,十六岁就被皇上破格提拨为锦衣卫同知,很受器重。”
“成国公的府邸在哪?”
闻聚福愣了一愣,随即一震,骇然道:“你想干什么?”
上官无汲微微一笑,“你不是要陪我进宫找姜善荣吗?我突然觉得这个朱承砚比较有趣,不如我们去会会他?”
“万万不可!他是皇上的心腹,如果让他见到你……”
闻聚福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往窗口飘去。上官无汲同时生出感应,明白有人正在靠近。
这么轻的脚步声,来人肯定是个高手。在客栈的小院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南宫不破两兄妹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寒枫更不可能偷偷摸摸地不出声。
难道是锦衣卫?
上官无汲正要站起来,闻聚福已经早一步抓住她的手臂,“别冲动,让我先出去看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就是上官无汲也只是勉强听见。但他的话一说完,外面就有人冷冷地做了回答。
“我又不是找你,你出来干什么?”
上官无汲一震。
说曹操曹操就到,是朱承砚!
“原来是同知大人。”闻聚福显然也认得他,一边向上官无汲使个眼色,示意她回避一下,一边笑着扬声道,“同知大人去而复返,可是怪小人照顾不周?不会又要再搜一遍吧?小人只是个规矩的生意人,可经不起这样折腾啊!这两天客栈来了几位尊贵的客人,小人恐怕……”
朱承砚冷笑道,“连我都敢恐吓,你这生意人的确够规矩。放心,我是奉指挥使之命来请人的,只要让她跟我走一趟就行了。”
闻聚福微微一震,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指挥使要见她?”
——这个“她”颇为微妙,等于默认了刺客的存在。
上官无汲疑惑地看了眼他,显然不明白闻聚福的用意。他这么精明谨慎,不可能说漏嘴。他为什么要承认?是什么让他非承认不可?
闻聚福也在看着她,目光十分复杂,似乎正在犹豫不决。许久,才叹了口气,道:“既然是指挥使要见你,那小姐就去一趟吧!”
上官无汲全身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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