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无汲功聚双目,在黑夜中辨别路径,往裕王的住处摸去。
寒枫在听了她的陈述后只说了一句话:马上去找裕王,让他放唐姑娘走,立刻就放!于是,她只好黑灯瞎火地出来。见到裕王,只能要求他履行诺言,答应她的请求。无论他是否会同意,她都得这么做。
她的心里很矛盾。
这个要求她原本已经想好了用处,但现在却不得不用在唐溪梦的身上。这样一来,她原本想好的那件事,就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唉!想这些干吗呢?老哥的事才最重要啊!
上官无汲拍拍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她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
有人!
一个模糊的白影一闪而过,在黑暗的夜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只是惊鸿一瞥,上官无汲已经认出了这个人。
唐溪梦!
上官无汲心中一凛,急忙跟了上去。
三更半夜,她不在房里睡觉,像个幽灵般跑出来干吗?难道她也要去见裕王?也不对啊,裕王的别院在中央,她应该往西走才对,怎么往南呢?她想干什么?
不敢追得太近,唐溪梦的轻功又好,对园子里的地形也比她熟悉,她只能单靠直觉追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白影。
“你真的决定了?”一个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
裕王的声音!
怪了,怎么连他都喜欢闭着眼睛瞎逛?直到他出声我才发现,看来这个神秘的王爷轻功也不错。可恶!还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呢!
上官无汲急忙躲上一棵大树,不敢出声。
一道光芒从前方亮起,裕王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手拿一个火折子,脸色苍白,表情平静中透着淡淡的忧伤。
“你真的决定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就在这时,一道绰约的身影飞快地从黑暗中飘出,寒光一闪,长剑已经点在裕王心口。唐溪梦那绝美的仙容出现在微弱的火光中。
裕王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察觉到心口的剑,静静地、缓缓地看了她一眼,“你宁愿选择死,也不留在我身边?”
他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但却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在心扉。当他的手一松,火折子带着将熄的火光往下落时,连十步外的上官无汲都能真切体会到他的伤痛。
火熄灭,上官无汲的一双神眼也只能看到两个对立的身影。
“是的。”唐溪梦淡淡道。她背对上官无汲,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以她的声音听来,应是极为冷淡的。
“是上官无汲让你这么做的?”
“是我自己决定的。”
“我告诉过你,不要再用剑对着我。把剑拿开,我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不可以!”唐溪梦冷冷道,“我就是来杀你的,就算你放过我,我也不会感激你!”
“在你心目中,我连朋友都不是吗?”
“不是。”
裕王又沉默。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道,“你绝不会留下来?”
“除非我死。”
“我说过,如果你再轻举妄动我就不会再原谅你,你真的不明白吗?你走的只能是死路。”
“我清楚地很。”
上官无汲正听得起劲,突然心生警觉,转头往后方望去。无数的火把从四面八方亮起,熟悉的黑色身影潮水般往这边涌来。
“把剑放下!”一声冷喝从火光中传来,陆承风高瘦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两人身旁。与此同时,数不清的弓箭手从草丛花坛里跳起来,拉弓上箭,一齐对着唐溪梦。
“让开!不然我杀了他。”唐溪梦冷冷道。
她手中碧水剑亮起绿色的光芒,显示她已经提聚全部功力在剑上。只要她稍微一动,长剑势必透胸而过。
陆承风微微一震,退开几步。
裕王还是没有动,他根本就没有往胸前的剑看上一眼,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唐溪梦,缓缓道:“我说最后一次,把剑拿开。”
唐溪梦没有说话。这样以剑遥指敌人,她从手臂到指尖都没有一丝摇晃,长剑平稳,亮着朦胧的绿光。
原来她也是真材实料的!
上官无汲暗暗惊异。她原本以为像碧水洞这样的帮派,只是练练花拳绣腿,看唐溪梦十指纤纤,也不像那种经过苦练的人。没想到她的手原来这么稳,看来练武时吃的苦头也不会少。而且在这种紧要关头,她竟然还能如此冷静,这一点就远非上官无汲能比的。
上官无汲看向裕王。
在今晚之前,她从未在这位迷人的王爷的眼中看过如此沉痛的表情。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禁要被他那无声的伤痛感染。就在她以为唐溪梦会移开剑时,绿光闪了起来。
长剑刺入心口!
这位绝代佳人,确实绝情!
陆承风大惊之下往两人扑来,但却追之不及。就在长剑要透胸而过的时候,一道寒光从天而降,劈在碧水剑上。
软剑?
上官无汲惊呆的目光中,南宫绝脱俗的身影从旁边的一棵大树上飘出,落在裕王身边。
“公子!”陆承风急忙上前扶住裕王,伸手按住伤口。
鲜血瞬间染红白衣。
另外一边,无数的黑衣武士已经将唐溪梦围住。面对这么多的敌人,这位美丽的女刺客丝毫不减慌张,手持碧水剑采用游走战术,像一只蝴蝶般不停地起落。
终于正面交手了!
以一敌众,对手还是这些黑衣武士和经验丰富的弓箭手,唐溪梦还要毫发无伤是绝不可能的。上官无汲也顾不上裕王的想法,只好一狠心从树上穿出,往唐溪梦的位置投去。一脚踹在武士的胸口,她顺手夺过长刀,闯入刀阵中。
“还不快走!”
她就如东瀛武士一般双手握刀,左劈右砍,在唐溪梦的身旁杀开一条血路。后背被刀锋划过,一阵火辣疼痛,但她也顾不上了。就在她快要靠近唐溪梦的时候,无数箭影漫天而至,射向半空中的唐溪梦。
“小心!”
上官无汲一声惊呼,不假思索地一跃而起,迎向漫天的飞箭。长刀化为模糊的刀网,封闭唐溪梦的四周,斩开所有的利箭。一轮箭海攻击之后,她的手臂已经多处流血。连看都没有看自己的伤口,她的眼中寒芒剧盛,瞬间提聚全部功力,形成护体罡气,同时双手握刀,挡在唐溪梦面前。
——要避开所有箭是绝不可能的,只有先帮唐溪梦,自己单靠护体罡气来硬挡。至于能挡几箭,就要听天由命了。
为了保护唐溪梦,如果要她去死,她也只能去死!
“走开!”南宫绝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一道白色的身影闪电般来到她身旁,将她往旁边一推。她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飞箭上,被这么用力一推,顿时失去重心,直摔了下去。
所有的箭射向唐溪梦。
“不——”
上官无汲一声惊呼,心跳几乎停止。在这一刻,她突然体会到飞雪看着成德高万箭穿心时那种绝望的心情。
寒光暴闪,铁器交击声此起彼伏。到这轮箭过后,两个白色的身影骇然完好无损。
南宫绝竟然帮唐溪梦挡下了一半的飞箭!
上官无汲顾不得惊讶,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裕王扑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
“让她走!让她走!”她歇斯底里地大叫。
当箭光笼罩唐溪梦那一刻,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剑,痛得流血。直到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唐溪梦的安危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个女人决不能死!
就算拼了命,我也不能让她死!
“你答应过我一件事的!”她不顾陆承风的阻挡,死命地拉住裕王,声音不断发抖,“让她走!我要你让她走!”
裕王一动一动地站着,脸色苍白地可怕,缓缓朝陆承风看了一眼。
“让她走!”陆承风立刻大声喝道。
上官无汲喜出望外,忙狠狠地瞪了唐溪梦一眼,大声道,“你听到没有?还不快走!”
唐溪梦看着她。
“快走啊!走!”
唐溪梦不再迟疑,足尖一点往远处投去,瞬间没入黑暗中。她一走,上官无汲仿佛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手一软,松开了裕王。
真是的,害我差点被吓死!
伸手点住肩膀的几处穴位止血,她这才往南宫绝看了一眼。这个冷漠的人竟然会救我?这个面无表情的人竟然还会帮唐溪梦?这个…..
这个……
——两个问题一件事,你听好了。问题一:南宫绝为何会替你卖命?事情一:把南宫绝的命还给他,让他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问题二:南宫绝……
我已经想好了,两个问题一个要求都想好了。可是现在……
“等一下!”她突然开口,叫住了正在陆承风的搀扶下往前走去的裕王。
裕王停下脚步。
“最后一个问题,我要你现在就回答我。”上官无汲看了眼南宫绝,深深吸口气,往他走去,“我只能让你一个人听。”
裕王点头,示意陆承风退开几步。他那原本就苍白的脸上现在更是没有一点血色,但表情还是很平静。至少在上官无汲看来确是如此。
一个人的内心,究竟能够隐藏多少的伤痛?
上官无汲无法知道,她也不想知道。现在唐溪梦已经走了,她只想再弄清楚一件事。
裕王平静地与她对视。
“我问你……你有没有……你和唐溪梦有没有……”她深吸口气,下定决心般道,“你有没有碰过唐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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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问题,她要知道的是这个可能怀了她侄儿的人有没有背叛过她敬爱的兄长。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所以尽管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决地开了口。虽然相处不久,但她多少也看出一点裕王的不简单。这个人和老哥一样,是她不可能看透的。
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人,会如此宽容刺客吗?不!他应该是个很绝情的人,记得有一次,她提出要他杀了南宫绝,他都面不改色地答应了。
他跟唐溪梦真的会一点事都没有?
裕王平静地站着。鲜血仍不断地渗出,染红胸襟,可见那一剑刺得有多深。
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上官无汲的眼睛,突然往前走去。走出很远之后,他那曾经让上官无汲心神荡漾的声音才随风飘了过来。
“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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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无汲最后往南宫绝看去,却发现他的身影已经远去,最后投入她眼眸中的是一丝微弱的曙光。
最黑暗的时刻终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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