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风的打算,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菲里木城的状况,他可是一点也不关心的,苏特伦不知其心,也不会对其生疑。夏言风的目光很长远,但不会是好高骛远,他要去吉尔赛城,并不仅仅是出于私心。而魔族假若染指此处,他也不会如之前说的那样,什么也不管的。
单独行动,支开苏特伦等人,夏言风才能够肆无忌惮,放心大胆的祭出青钢剑来,他不怕亡灵族来,就怕亡灵族不来。神器一出,那些小魔小怪还不是来多少死多少?
想是这么想,但对于青钢剑的使用,夏言风还是挺忌惮的。他明知神器不会害他,他仍然不想令自己的意志任由神器来摆布。要知道,夏言风可是个极端自我的人,容不得那些所谓的“背后灵”与他共享同一片精神之海,所以,假若青钢剑真的会支配他的精神之海,他宁可坐观魔物毁灭全人类,他也不会借助哪怕丝毫的神力。
青钢剑和“夏特布兰”不同,“夏特布兰”是会剥夺一个人的意志和思想,令其堕入黑暗,走火入魔,使人丧心病狂,继而彻底的魔化,蚕食全身,将人变成魔,而青钢剑则不会。然而只要是支配人的意志,剥夺人的自由思考,那么本质上还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神器和魔器,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性质,而神器相比魔器,只是披上了一层好看点的神圣外衣以粉饰其恶魔般的本质,神与魔之间,也只是有“真小人”和“伪君子”的区别,这就好比恶魔杀人叫残忍,天使杀人却叫感化一样,总有些时候,天使就是比恶魔更可恶!
渐渐的跨过了一重黑暗的分水岭,幽暗之路中,连空气的声音都如同鬼哭狼嚎。黑暗越浓光愈暗,警觉的气息如潮水般涌入人心。瘴气萦绕的环境下,路边的枯木成片成片,越来越多,凋零的花瓣尽皆失去了颜色。
过了这道分水岭,虽然还是处在人类的领域,但气氛却渐入阴煞,天日也越加暗淡。接近魔族的地盘,就要跨过这森库拉山脉的分界点,也许苏特伦迟早都是要跨过去的吧?
阴沉浓重的气息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夏言风和苏特伦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感觉。至少这样的黑暗,比之玄龙山、洛丹城都要轻微了许多。见过威风八面的魔王,也见过魔物满天飞,光是几道气息远不足以震慑住他们,而此次所统领的几千名将士,大多数都是经历过那场魔物乱流的浩劫的,因此再阴森的地方,他们都敢去闯,毕竟这世上可能没有比魔物爬满全身的状况还要糟糕了,在那种情况下他们都没有任何反胃的情愫,可见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超乎常人的好。将士皆如此,更别提夏言风和苏特伦了。
缓进之路,大致行到了分岔口,苏特伦一挥手,暂且让全军都停住。西南方向的道路一望无际,那个方向的阴煞气息好似相对的稀薄一些,而夏言风也要在此与苏特伦作别,踏上前往吉尔赛城的路,两人约定好的,就按照计划来行事。
“队长……你的打算是?”见夏言风拨马要走,苏特伦连忙喊住了他,脸上还是挂满了疑惑。他的内心也许还不够强韧,至少距离他给自己定下了标准还差的太远,他不想犹豫不决,也不喜欢犹豫不决,但他就是不确定,给自己的承诺,何时会被丢到九霄云外呢?
听苏特伦的口气,似乎真的还有很大的疑心。夏言风舒了口气,只是对他摆出笑脸。夏言风对于苏特伦,可没有那种“伴君如伴虎”的压力,也不必担心会有那样的压力。
“苏兄,我自有我的打算,你按兵不动,等到约定的时间,胜利女神自然会向你招手的。”
“队长……你在说些什么?”不知是自己太“笨”还是别的原因,苏特伦就是理解不能。
“没什么……不需要等太久,援兵甚至都有比你先行抵达约定地点的可能呢。”夏言风笑得充满自信,“你若不信,我便与苏兄打个赌……”
“不不,你打包票也没用,我只是要确定你所说的‘援兵’,他们真的会如期到来么?”苏特伦问道,“你真的没有考虑来去往返的时间?整个人类公会,恐怕也找不出比我现在率领的部队动作还要迅速的人马了,两天之内已经是保守估计,我只怕是……”
“怕什么?我有说过要让大军来么?”夏言风诡秘一笑,回头看着苏特伦说道,“其实一个兵都不用来,也根本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一个兵都不来?”苏特伦瞪大了眼,“队长……我真的是越来越无法理解你了……”
“很好理解啊。”夏言风仅是故作轻松的笑笑,“公会军的将士们自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抵达约定地点,但某些人可就不一样了。正所谓,一将顶万卒,一谋胜千军,来一个修为深厚、法力高强的人,比来千军万马都管用。别忘了,我们面对的可是亡灵族,在他们的瘟疫战术面前,我们在军队数量上永远都不可能取得优势,人海战术,怕是只有在人类内部战争的时候能奏效,兵多赢不了魔鬼,但能人异士聚在一起,亡灵族的问题便将不出所料的迎刃而解。”
“那队长的意思是……”苏特伦总算是被提点后,理解出了夏言风此言的本意。
“对啊,我们不需要太多的小兵来这里送死,既然不可能取得优势,又只能面临亡灵族大兵压境,我们只要把那些人都聚集在这里了。我也托人带去吩咐了,让他们一兵一卒都不要带,只要来人即可。”夏言风笑道,“当然,公会大营那边,也不会倾巢而出,我自然会算计到万无一失,毕竟怎么说我也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打仗不仅仅是要胜利,更要胜得华丽!”
“可是……”眼见夏言风自信满满。苏特伦却还略显踟蹰,“他们的脚程……真的可靠?”
“苏兄不必多疑。”夏言风泰然笑言,“其他人的行进速度我不敢保证,苏兄只以为骑快马日夜兼程北上也很难快速抵达,然而这一点上,我可是敢打包票的,而相必苏兄也该见识过,也同样是无比了解的才对吧?至少郭星、露希和陆宇森他们三个人的速度,呵呵……”
“幻影舞步和闪烁飞影吗?”苏特伦颇有恍然大悟之感,“原来如此啊……我怎么把‘幻影舞步’那样的逃命神技给忽视了呢?”
夏言风笑着继续说:“幻影舞步可不仅仅是逃命神技呢,这三个人都是人类公会里最出色的侦察兵……哦,不,我好像还没把夏侯烈给算进去。我们的优势,就在于有他们几位神速之人在,而我们似乎还没有遭遇过敌方有如此既神速又强劲的侦察兵。可能那样的人,敌方都不会拿来当哨探使,但我们可就不一样了。”
“不按常理出牌啊……”苏特伦长吸了一口气,浅笑道,“真拿你没办法呢,队长……”
“我想,以他们的速度,撇去中间的休息时间,全速前进,不消半日就能抵达约定的地点了。”
“嗯……郭星的‘幻影舞步’神出鬼没,我真该庆幸他如今是人类公会的军师。”苏特伦微微透苦笑的看着夏言风道,“不过如今看来,能够洞穿我全部心思的人,也只有你夏言风队长一人,我想人类公会最优秀的军师,其实不是郭星,而是你才对啊。”
“不敢当,不敢当。”夏言风连忙谦虚的摇着头,“言风并不能完全猜透苏兄的心机,也不敢与老谋深算的郭星大哥抢夺首席军师之位。”
苏特伦再不济,也是他夏言风的“主子”,哪怕以兄弟相称,也改变不了“君臣”身份之间那永恒的隔阂。而像苏特伦这样的王者,是最忌讳下属猜他的心,洞察他的心机,夏言风不可能不知道奸雄的个性,毕竟他自己也差不多是这样的人,即使明里不说,暗地里也会千方百计把那些“知情太多者”斩尽杀绝。笑里藏刀,往往的奸雄们的“必杀技”,一个不小心,那些正中王者下怀的人,就会莫名其妙的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夏言风看穿一切,不想功高震主引来猜忌,今日已算是“锋芒毕露”,若他继续在战场上大显神威,这无疑会加重苏特伦的疑心。他可不敢肯定苏特伦会念及旧情就不暗算他,甚至有可能正因为夏言风对苏特伦太过熟悉,苏特伦反而不会放过自己。因为夏言风的厉害,苏特伦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夏言风宁可自己被世人看低,也不想在世人面前太过张扬,因为锋芒太露骨的人只会招来世人不必要的嫉妒,也多半会被敌人分析透了自己,这样盲目骄狂的人,不是死在主上之手,便是在阴沟里翻船,迟早会在战场上栽跟头。因而,哪怕夏言风本身性情骄狂,他也必须将那份骄狂埋藏于心,战场立功献策之事,就全都交给郭星好了。
这么想着,夏言风多多少少显得自己很虚伪。不出头不等于他不想立功杀敌,但想要笑到最后,就不会在乎那些毫无意义的虚荣。夏言风太了解苏特伦了,但他不想去知道苏特伦如今对自己究竟怀着怎样的看法,他只要做好他自己就行。
“队长……你要走了吗?”苏特伦顿了一顿,他不知对计划中的事有什么意义,又或是还留恋着什么,总之,有些情愫他并不习惯积累起来,听他的话音,仿佛心里还存在很多的犹豫。
“嗯……苏兄,保重啊……”夏言风朝着苏特伦最后再挥了挥手,满面堆笑的朝他作别,“一切按计划行事,千万要小心啊。你不必担心我的,再见了……”
“队长……”夏言风纵马从岔路上离去,毅然决绝,而他却看不到苏特伦的眼中,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忧郁,就像是……水仙花一般的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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