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洗洛丹城的惨剧终要落下帷幕的,公会军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藏人的角落,诺斯家族的成员无一个得以幸免,终是在这一代断子绝孙了。烈焰焚城,直把一切繁荣尽作废墟灰堆,只剩下商业城和城堡鹤立鸡群,至于那栋陆宇森保下来的旅店更是显得不伦不类。
要摧毁一座城,把活城变死城并不难,只需一阵狂屠滥杀即可,但想要兴建一座城,把一座死城废墟变成人声鼎沸的活城,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苏特伦在洛丹城的城堡里落下了脚,夜色之下,淡去了笼城的火光。士兵们沿着街道巡视,并处理着还未处理完的杀戮铁证。苏特伦并不想在这片被鲜血洗礼过后,搞得满城死气,冤魂飘散的城池中逗留太久,他预定先在城堡里过上一夜,明日一早就离开洛丹城,返回他们来时的营寨里。然后,他就打算把四方军马都召集起来,继续征讨下去!
“阿伦……”露希忙活了一阵,走进城堡后,却见苏特伦一个人自顾自的坐在大厅中央,把着手中的红酒杯,酒桶里的美酒已经被他迫不及待的享用了起来。
“哎呀,是希儿来啦。”苏特伦面向露希的表情,已不再显得压抑冷酷,而是故作欣然的泛开了笑意,热切的招呼,“来来来,虽然只有现成的好酒,但只有你我二人,倒也不妨来个烛光晚餐,庆祝一下来之不易的胜利啊。”
“不……”露希轻摇着头,忧心忡忡的走了过来,“阿伦,你真的还有心情快活的喝酒?”
苏特伦一顿:“哦?不喝酒又能如何?你不会也跟郭军师一样,来谴责我屠城的吧?呵呵,这种愚蠢的话我可不想听了,没什么该杀不该杀的,别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教训我。”
“你想哪儿去了?阿伦,打下洛丹城是理所当然的,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屠城对不对也应该是过去时了,没必要再考虑。”露希正色道,“我们不能就在这里止步不前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敌人得去征讨!引发洛丹城魔物狂潮的罪魁祸首,还躲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冷眼旁观着一切,倚仗着更多像安室勋那样的魔头,逍遥快活着呢!你怎么好这么轻松?”
“我哪有这么轻松?”苏特伦也不是很服气,露希这番话几乎是在没来由的教训他,无缘无故,听着很不舒服,“喂喂,你别搞错了,我可是等全军会齐之后,再从各地调集点兵力过来就会动身征讨的。希儿,你难道还不了解我?你觉得我会放过北方的魔族吗?”
“我……我对你的了解……似乎还不够呢……”露希阴郁着侧过脸去,态度也没好气,“你的决心就和你的执念一样顽固,可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可不是现在的你。”
苏特伦闻言不解:“不是现在的我?真新鲜。既然你没本事回到过去,那就老老实实的在其位谋其职吧。现在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完全可以比女王更逍遥,要什么有什么,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不!我说过,这些我不在乎!”露希突然一改往常的阴沉冷酷之态,在提高嗓门,话音变强势的同时,几乎都让人产生一种她即将飙泪而出的错觉,“我只希望你……阿伦!苏特伦!回到从前的你,你的热血还没有完全变冷的时候吧!如果你变不回来,再多的荣华富贵,对我来说也是空白!自从你当上了会长以后,你整个人都一点点的变着,血液也一点点的融入了冰冷的黑暗中。如果可以,我愿意从头再来,回到我们初识的那一天,即便你我携手浪迹天涯我也不在乎!只因为,强大的力量换不来最平凡的快乐啊!”
字字句句,深入人心,却唯独深入不了苏特伦的心。露希这番铭心肺腑的深情之语,却换得苏特伦面不改色的冷声嘲笑:“呵呵呵……我听见什么了?面对现实吧,我的好希儿。”
“你……”露希的表情复杂极了,心中的情绪都不知该如何化作言语来表达。苏特伦表情冷冷的,一副轻蔑之态一如既往,那种近乎面无表情的态度,绝情断义,心如铁石。除了嘴部轻蔑的抽动了几下外,露希就好像是对牛弹琴一般。
“别提这么愚蠢的感情,那种抽象的东西本会长可不在乎。”苏特伦冷冷蔑笑,“牢牢握在手中的力量,才是最真实的。希儿,你可是人类公会的副会长,什么幸福不幸福,根本不是你该考虑的。平凡的快乐,只是庸俗之人所奢望的东西,而对我来说,快乐的定义就是征服一切!所以,希儿,我不喜欢再从你的口中听到这类没出息的话,你明白吗?”
“哼……哼……”仿佛天塌下来似的,露希整个人木然的直立在原地,一脸阴冷的自嘲之色。
露希很快就麻木了,彻底的麻木了。王者不需要儿女情长,他也认了,成大业者就该放下感情的累赘,但这并非毫无原则的。虽然沉醉于缠**绵的蠢夫,最后没一个能有好下场的,但过度冷血、过度残暴的人也是一样啊!
“阿伦……”沉寂了一阵,静静目视着苏特伦印完一杯酒后,露希的神情的语音都变得淡漠无比,仿佛死过一次似的,“你难道没有想过梦鱼的事?我们应该集中精力,好好想想,怎么把她找回来,虽然没有线索,但即便是大海捞针,那也得捞捞看啊。”
露希并非热血之人,也并非脆弱之人,她不可能有什么想不开的,但对于苏特伦的失望,她也表现得很明确了。可是现在的她,除了苏特伦,还有谁可以依附呢?她别无选择。
“这种事……也得从长计议了。”苏特伦道,“梦鱼失踪,不是小事,魔族既已跟我们下了挑战状,那不到铲平魔界的那天,我就绝不会罢休!但你得清楚一点,假若梦鱼真的沦为了黑暗的斗犬,那本会长就会毫无意义的杀死她,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嗯……”露希就像个没气的人,只是淡然惨笑着点头转身。当一个人失去了最初的信仰,那这个人又与行尸走肉何异?又或许英雄的信仰不该只局限在某个人身上,但苏特伦这样的“魔王”要是真取了天下,那全天下也会和露希一样,快乐永远的不复存在了。
商业城中的酒庄,是劳累了一整天的公会将士们唯一可以去放松消遣的地方。举杯投箸,热闹沸腾的酒席中,将士们就像强盗一样,把仓库、厨房里现成的好酒好肉通通都拿了出来,摆上了一桌,然后美滋滋的在一桌桌坐了下来,享用这些艰苦卓绝的军旅生活中所享受不到的美味。那些执掌大权的高等将领都没有来,他们举杯对饮,欢畅淋漓,几乎就是要一醉方休的!而这也是在夏言风的鼓动下,他们才有这胆子来这边痛快的,虽然夏言风只是以易容之后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说的话,但他的话却说到了每个士兵的心坎里去了。
只是,夏言风刻意提醒了他们一句,让他们千万不能喝醉。当然,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也不敢不上点心。要是他们全都喝得酩酊大醉,到了清晨被苏特伦他们发现自己醉倒在这里,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只不过夏言风的忽悠力度实在太大,越是让他们千万别喝醉,他们就越挡不住酒精的**。这将近二千名士兵,他们最终会不会人头落地,夏言风就管不着了。
晚风拂面,别是一番惬意,即便在血海腥风,夏言风也能感受到自由在呼唤着他。而事实的确如此,巡街的普通将士们被他给忽悠走了这么多,都聚集在酒庄里,畅饮都来不及,而这样也就让夜色下的街道变得空空荡荡,见不着活物了。虽然夜风不免有些阴冷,但夏言风却满不在乎,至少现在,他不用再担心被小兵们巡逻发现了,此刻的他,仿佛产生了一种全世界都是自己的感觉。
游走在大街上,也无需再提防什么,该杀的人,公会军都已经杀得一干二净了吧?夏言风也算是想明白了,是该去一趟诺斯家族的城堡了,苏特伦想必就在那里,他也该和老朋友叙叙旧了。当然,即便他不去怂恿,即便没有魔物海让公会军伤亡惨重,苏特伦也不可能放过魔界。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去惹上什么烦心事了,在征魔大战来临前,他可以取得一定的缓冲时间,他所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
然而就在夏言风寻思着往城堡方向走去之时,又是一股莫名从后接近的强烈气场传了过来。夏言风顿时一愣,这股气息好似是凭空冒出,且快速接近的,令他根本反应不上来。
不好!是郭星的气息!夏言风瞪大了眼,他绝不会认错,来者就是郭星本人!而且,之所以气息是突然接近,那是因为,郭星启用了“幻影舞步”啊!该死……他居然事先没考虑到!
疾风飞驰,残影在后方晃动,一只手迅速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用回头,夏言风也早已明了,他只是浅浅一笑:“大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直觉。”淡然之音,却透散着无尽强势气场,“想不到五弟你竟然学会了易容?”
“啊……这个嘛……”夏言风不知该怎么说的好,“大哥,五弟也有难言之隐啊。”
“你的气息骗不了大哥的,你还不能很好的藏匿自身的气息。”郭星笑了起来,伸手就把夏言风的脸拨转到他这一面来,“不过也真有你的,居然混入了士卒的行伍之间。你就这么不想被人发现你的存在?不会你早就潜伏在洛丹城里面来搜集情报了吧?”
“呵呵……还是被大哥发现了啊……”夏言风略显尴尬的苦笑着,用力一把就扯下了这张面皮,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大哥应该只是偶然发觉我吧?”
“对啊。隔着两条街,我也能嗅得出你的气味。”郭星笑道。这对于郭星来说一点也不难,是夏言风太大意,没有混杂在人群里才会这么轻易就暴露了。当郭星洞悉出夏言风的气息后,就以“幻影舞步”飞快而来,当夏言风也同样感应到郭星的气息时,郭星已出现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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