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我想我们真该有个觉悟了……”露希先是唏嘘了一口,旋即又用冰冷若霜的声音说道,“与其全军覆灭,不如留条生路,这不是怯懦。这种战斗,即使打赢了,我们的部队又能剩下多少?用全营将士的性命换一个‘不怕死’的虚名,这样不知道。”
“你们……”连露希都不支持他,苏特伦的心好似凉上了大半截。他沉寂了数秒后,心中的执念终于一口气爆发了出来!他的眼神仿佛洞穿了一切,目视漫天狰狞的魔物,其色坚定而不容置疑,他那无比威严的气色,说起话来也绝不容他人反驳!
“你们别再胡说了!”苏特伦提起战刀,一副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展现了出来,“战斗,是战士唯一的生存信条!要是逃跑怯战,战士就没必须存在了!不管对手有多强,敌人的数目有多少,也丝毫影响不到真正的勇士冲锋的决心!人类公会没有孬种,今天我就要证明给那个冒牌城主还要全魔界看!”
“会长……”郭星惊诧万分,“这种大成本的赌注,还是得三思而后行啊……”
“够了!不要逃避,只会逃避的人是看不见明天的,本会长很冷静!比谁都冷静!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匹夫之勇!”魔群当空,苏特伦喊得声色俱厉,“牺牲,我们不怕!战争就该死人,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没有人比本会长更心疼‘黑云骑士团’,但该战的时候,该拼死的时候,本会长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拿出来拼!打恶战,才是精锐们生存的意义,也唯有在腥风血雨里闯荡拼杀,才能实现精锐们真正的价值!而我们现在就是抵御魔物侵扰周边城镇的第一道,也是唯一的一道防线,我们的勇气,将化作防线的墙壁来抗击这些魔物,而如果连我们都丧了胆,那么我们又能指望谁来清除这些魔物?全人类,又由谁来拯救?”
苏特伦的豪言壮语,说得慷慨激昂,周边将士的积极性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除了魔物们的吼叫声,就剩苏特伦的鼓舞之音了,而苏特伦的这番言语,很快就传得全营皆知,寸步不退的将士们,一个个都高喊起“会长万岁”来表达他们的决心和勇气。
郭星沉默了下来,他开始怀疑起来,怀疑自己曾经的信仰,难道他之前的价值观是错误的吗?不!那并没有对错之分,胜负揭晓前,谁也不能妄下定论。如果苏特伦此战打得全军覆没,得不偿失,那么苏特伦坚持的就是错误的;但苏特伦若是大获全胜,赢下最后的胜利,即使惨烈一点,但只要敌方的伤亡远远高出己方而没有做亏本生意,那么苏特伦坚持的就是对的。
等等……亏本生意?也许郭星本人并不爱做亏本的买卖,他甚至连打高成本的胜仗都不乐意,但苏特伦却是截然相反的人。他冷静起来比谁都冷静,但这并不能掩饰他的热血和冲动。他敢于下赌注,敢于冒险,他不怕做亏本的买卖,他甚至不想光拿着稳定的收入过日子,他几乎都想要一步登天!也就是这样的人,才能打下如今这片纵横万里的大江山啊!
郭星深吸了一口气,凡是并无错对,既然苏特伦要这么赌,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而就在与兽人军团隔着一片山地安营对峙的左路军营内,遥望着天色的剧变,感应着黑雾笼城的不祥预感,乐明嘉来到张平的主帐内,忐忑道:“张将军,天色太诡异了,黑暗气息的源头就在洛丹城的方向,会长他们会不会……”
“会长让我们原地待命,没有会长的直接命令,我们就是碰上天塌下来,也是一步也不能动的。”张平正色道,“要说诡异,这附近的黑暗气息确实变浓了,但我们的任务就是坚守于此。”
“可是……”乐明嘉欲言又止。单独被上官影传过话的他,内心的不安又岂能说抚平就抚平?
一边的李非文则也另有不安道:“张将军,兽人军营迟迟未有动静,他们始终按兵不动,未免也太蹊跷了吧?会不会兽人军团的到来只是一个幌子,这样敌不动我不动,真有点……”
李非文话音未落,照例被张平打断:“继续监视就行,这是会长的命令!”
黑压压的成片魔物,席卷之势有如海啸,但在苏特伦的带领下,公会军却是大无畏的迎击而上。全军声势震天,冲锋一段后,与滚滚袭来的魔物群瞬时便展开了交锋!其场面之浩大壮观,之血腥残酷,皆是公会军前所未遇的。
“唰唰唰……咔咔咔……嚓嚓嚓……”几轮群斩下来,魔物的阴气和吼声愈发蔓延扩张,这场别开生面的战争,其惨烈程度是可以预见的。场面的混乱近乎史无前例,将士们呐喊冲杀,不顾黑雾的汹涌和魔怪有多么狰狞可怖,瞬时就让战场蒙上了无尽的粘稠血色!魔物所荡过之处,草木尽数枯萎成荒芜,群芳凋敝更盛,苍凉中血染萧索,幽暗中压抑为战!
苏特伦一马当先,奋起一刀,猛斩在一头魔犬身上,将其一劈两段。然而下一瞬间,那魔犬就自动黏合了伤口,苏特伦怒起再砍,然而无论砍多少刀,却怎么杀也杀不死。而绵延无尽的魔物阵列,已经开始飞窜上来,全方位无死角的将苏特伦包夹住了。
“冰结,封!”伴随着郭星喊声落下,苏特伦愈加冰寒得发抖。就在他身体四周,霎时竖起了一面面冰墙,将那些围上来的魔物全都冰结在了冰墙之内!
“喀嚓……”冰墙尽数粉碎,魔物的细胞被冰元素冻住后陷入了休眠状态而无力再生,全都随着冰块一起爆碎。
郭星感到苏特伦身边,暗沉着脸道:“这些魔物光靠冷兵器斩击是杀不死的,它们有魔界最纯正的黑暗之源灌身,只有通过魔法攻击或光辉之力,从根源上将它们消灭。”
“郭军师,看来你说的也不错,但将士们……”苏特伦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也有些黯然失色。不过很快的,他也凝下了心来。君无戏言,他不可以更改既出的命令,绝对不可以!
那些魔物都是携带着瘟疫病毒的,众将士的兵器砍过魔物的身躯后,立马就被重生黏合的魔物袭击反噬,那些毒蛾的黑色磷粉大面积的麻痹着公会将士们的神经感官,魔虫们的碎口瞬间张得足以活吞一头大象般夸张,不少将士都被一口魔物一口活吞,然后瞬间消化!
能被一口消灭已经算幸运的了,被魔物咬伤的人,几乎一下就丧失了战斗能力,其伤口腐烂之迅速,恶化之严峻,完全是眨眼一气呵成,一口废掉一人!那些伤口烂到触目惊心,恐怖无比,溃烂之后的皮肤,毒液和黑暗粘液渗入其间,即使放任不管,身体也将腐烂。
毒口、毒刺毫不留情的袭击而来,快如闪电,毒粉漫天飘洒,毒液漫空飞溅,凡触及之处,连绵不绝的惨叫层层叠起,根本无法阻挡!黑沉沉的天幕挂满了绝望,公会军几乎所有的抵抗都是无效的,再顽强的抗击也是徒劳。受到魔风黑雾中惊天煞气的影响,将士们几乎都在对魔物出手之前就已四肢疲软到完全无力了,魔物们肆无忌惮,拼命的咬着、刺着、围杀着,有的士兵甚至都被魔物们的强酸粘液给活活溶解成了一具白骨,有的甚至连白骨都不剩,直接化成了飞灰!这已经不是人间炼狱了,这就是炼狱,没有人间!
那简直就像是在炼狱中做着垂死挣扎,片刻间,公会军已伤亡过千,而这场厮杀,也从一开始大无畏的冲锋对战,迅速转变为一面倒的屠戮,除了以苏特伦为首的几个首脑人物外,其余部队的战况简直惨不忍睹!那真的就是活生生的血雨腥风,魔物们满口碎肉,鲜血滴落,而训练有素的“黑云骑士团”和“白云骑士团”虽然没有其余部队那么惨烈,但也已产生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头一回这般伤筋动骨。在魔物面前,士卒如蝼蚁,只有在一线光明都看不见的黑暗深渊中不断的挣扎受戮,别无希望可言,一倒就是成片!
公会军倒下的速度比感染病毒的人群还快,露希对于瘟疫病毒之类的有着天然的抗体,因而没有大恙,但身边的战士接二连三的惨死于魔物之手,也不得不令她动容。魂影之刃上划出的一道道残影,就像在为全军招魂似的,每劈下一刀,斩碎几头魔物的身躯,剩下的灵魂之光便将汇聚在一点上,将魔物彻底消化掉,但这样的斩击对于整个战局来讲实在是杯水车薪,每一次只是消灭最多两三头魔物,而且斩击的速度受黑暗力量的影响而大大放慢,如此根本挡不了这数之不尽的魔物海洋,每一头魔物被消灭,就立刻有千千万万头魔物从两旁过去了,一个人或是几个人的力量,还是远远不够,双方的实力悬殊到绝望。一旦精神力和法力全都用尽,那等待他们的也不过是灭亡一个结局罢了,再怎么抵抗,都只是死缓。
苏特伦的“血刃屠戮”之类的技能都是暗属性的,附带的噬血之力反而是在给魔物输送能量,因而他本人几乎是出不上什么力了。梦鱼那边,她本人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气力虚得很,“龙之魂”效果在疗伤之后就根本看不出来了,因此她杀得相当吃力,身体多处受伤也还是咬牙坚持着,枪身上缠裹的金芒如游龙般打出,仗着金芒的高温,烧了好几遍才烧死一头魔物,这么下去,即使魔物不攻击她,她累都得累死了。
梦鱼的双肩、腿脚、膝盖、脖颈等部位都被魔物咬伤,颈部被突然跳起来的一只魔蝎给狠狠的扎了一下,完全麻痹而不得扭动。为黑暗魔物所伤的伤口,其疼痛与几乎都是比平常要乘以数十倍,梦鱼没几下就站立不稳,硬是屏着一口气才没有让自己昏厥过去。毒素在血液里翻涌,她的眼前都快出现了幻觉,这样的状态还能坚持杀敌,这是得需要多大的意志力啊!
冲击着血腥,魔物的狂想曲,无止境的涌出来,公会军根本打不起这场消耗战!即使不怕死,也难以忍受炼狱的煎熬,那种感觉,看不见光芒却还要在刀山火海里翻滚,没有一个人的神色是不惊慌的,就连黑云骑士团也不例外。这群精锐骑士们缩成了一圈,有如木桶般缓缓前进,但又前进不得!他们没有分散,集中在一起斩击魔物,即使不能彻底杀死,也能不给对方留下喘息的机会,一遍遍的杀死魔物,并集中推进,也不失为将士们减少损失的好办法,但即便如此也是够呛,像黑云骑士这样的队伍,又能有几支呢?剩下的,要是急流勇退还好些,奋不顾身,那真的无身可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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