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兄,莫非你真觉得本会长是那种嫉贤妒能,会要取你性命的人?”对于刘玄青那种就像上了断头台一般的表情,苏特伦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太小瞧本会长的度量了吧?”
“哪里……刘某只是不敢,也配不上与会长相提共论,也同样配不上与会长您同桌共饮,要知道,会长的天威就只可仰望而已。”刘玄青唯唯诺诺之下,言辞里就只剩对自己的无限贬低和对苏特伦的无限拔高了。
“过谦之词,到此为止,你我饮到现在,也该谈些正经事了吧?”苏特伦并不把刘玄青对自己的溢美之词当回事,而是转口饶有兴味的继续扯到。
“不知苏兄还有什么事要?”刘玄青惊道,“不会是苏兄这么快就要对魔界动武了吧?”
“那些丑恶的魔族,本会长迟早都会征讨他们的。只是当下,公会所需要完善的并不是军事。”苏特伦正色道,“真正的王者,既要打江山,又要懂得坐江山,这偌大的江山该如何治理,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我可不想重蹈袁氏仲国的覆辙,搞得人心丧乱,一发不可收拾。”
“在下一介凡庸之人,不敢妄自非议江山社稷的大事。”刘玄青明知演不下去,却还是接着装糊涂。然而这再一装,未免显得太虚伪了吧?
“够了,我只是想听听刘兄的意见,再说刘兄既知天下形势,那治理天下的方针,刘兄的心里也该有个底吧?但说无妨。”苏特伦对刘玄青那过分低调不出头的态度,似乎已失去了耐性,见刘玄青依然支吾不言,便郑重说道,“刘兄,我早说了,你我都一样,即使调换角色,你也不会做得比我差。因为,这世上只有愚蠢的将军、愚蠢的士兵和愚蠢的百姓,却没有愚蠢的帝王,所以,由你来带黑云骑士,你也能所向披靡,反之,让我去带领土著人的部落,我也没有攻城略地的可能,所以今天,你就把你当成是我,站在我的立场上看天下吧。”
刘玄青不敢确定这是不是陷阱,至少他现在怎么看,苏特伦的话中都有明摆着的陷阱。苏特伦不找别人非找自己,这点就很说明问题,一旦他的治国理念与苏特伦有冲突,那自己也不可能活得长久。然而,他闭口不言也不是办法,可如今看来,苏特伦的态度实在豪爽,不论其真心或作假,大概都希望自己能够坦诚相对吧?
也许是他多心了,根本就不用搞得那么神经紧绷,大胆说出来也未必就会惨遭不测。苏特伦若是真的看出刘玄青有异心,也不差这三言两语吧?
“那么……刘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玄青低声回应着,他不知自己能否迎合苏特伦的口味,他也只是吊着胆子讲出自己的看法,“苏兄,这天下之乱还在于人心,治理天下,关键就在于能否收住人心。仁君、明君、圣君之所以成为,就在于他们能够很好的聚拢人心,而昏君、庸君、暴君则做不到,才会导致人心丧失,继而引起暴乱,威胁他的统治。”
“嗯,刘兄所言,句句在理嘛。”苏特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嘴里还嚼着烤肉,神色中表现出的意味并不是特别明显。
刘玄青最初也是心头一震,太过张扬本不好,被奸雄夸奖,总有点活到头的感觉。但他见苏特伦好像来了兴致,也不好止住不说,便接着倒道:“能否收住人心,其关键还在于君主是否广施仁义。以武治天下,只能治标,布下仁德,先有恩赐,再立威望,才能治天下之本,毕竟战争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和平,唯有加以时日的以德服人,才能令四方仰德,万民归心。”
“哈哈,我倒是越来越欣赏刘兄了,看起来你倒是挺有远见卓识的嘛,真可堪我公会大用呢。”苏特伦欢快的笑了起来,却让刘玄青的心头感到一阵动荡不安。
“嘛……这只是刘某酒后胡言乱语,浅鄙之见,苏兄不必当真。要知道,刘某的酒量向来都不怎么样。”刘玄青很快就毫无意义的装出一副怂样,摸着后脑勺直赔笑脸。
“不,这非但不是浅鄙之见,甚至是金玉良言。”苏特伦翘起嘴角,“还有,你的酒量不仅不差,而且好得很,虽然与本会长有些出入,但恩威并施实在是上佳之选,至少是当下治理原先仲国诸城的黎民方面,是上佳之选。”
“过奖了。”刘玄青勉强附和着笑了几声,然后也同样试探着低声问道,“那么苏兄,你的治国方略又是如何?想必您的独到见解,远远胜过刘某的胡言吧?”
“既然刘兄请教,本会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闷头再饮下一杯妖艳迷人的绿色“苦艾酒”,苏特伦也丝毫不忌讳跟刘玄青倾尽天下,相互间指点江山,“苏某虽主张恩威并施,但与刘兄有一点是不同的,那就是‘军无威不立’,先立下军威,控制住土地,再作为一个领袖恩赐地上的黎民。所谓仁义之道,也是要看对象的,跟叛逆者和敌人就没必要谈什么仁义礼孝了。整天就知道坐在谈判桌上唇枪舌剑,是永远不可能安定天下的,建立在芸芸众生之上的伟大,那是铁和血铸就的长城!”
“苏兄……”刘玄青深深的为苏特伦的豪迈劲给折服了,但他还是不再避讳的道出了心中的一些看法,“仁德不施,人心则不定,人心不定,则战争还会延续。若不能斩草除根,就只能招来怨恨和复仇,为战争埋下祸根,而战争,难道不正是用来维护和平的不得已手段么?”
“不是不得已,是必须的!”苏特伦强调,“大丈夫不惧复仇,也不畏战争,对敌人斩草除根也是必须做的。黎民百姓都是愚蠢的可怜虫,他们的无知愚昧,在和平时期倒是能够促进一些生产力,但在战争期间,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和败散人心、自乱阵脚的窝囊废们只会拖累强大的军队作战,而想要让他们不成为我的累赘,就只能适时的利用他们。而只要战争就一定会大批量的死人,这本就是与仁义背道而驰的,战争时期再谈什么仁义道德,那纯粹就是迂腐到家的蠢材了,战争,就只有铁和血,你明白吗?”
“不是的……任何时候,都不能摒弃仁义道德……那起码的忠孝仁义,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通用的……”刘玄青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用最低沉也是最有力的声音,对苏特伦发起了反驳,“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可以摒弃魔的残忍,如果人类连仁义之心都没有,那与魔相较又有何异?在学会打仗之前,我们更要学会做人,那是亘古不变的圣人之道啊。”
“哼哼,少扯什么圣人之道?圣人的道德观与王者的道德观是不相兼容的!”苏特伦闻言后,却是对话不对人,盛气凌人的嘲讽起来,“所谓圣人之道,皆为腐朽的神论,迂腐透顶,本会长不屑一顾!那些文人墨客,整天只知道酸人,自身却对人类毫无贡献,说风凉话倒是一流,我正是瞧不起他们。哼,尽信书不如无书,古人之言未必对,圣人之道也根本不是真理,随着时代的更新,一切在冥冥之中都会有变数,得江山者,必是大势所趋,天命所归!”
“谁都不是神,但圣人之言之所以流传到现在,必有可圈可点之处,值得我们借鉴。”刘玄青道,“存在即为合理,存在必有价值,这就是刘某的一些浅见。”
苏特伦听之又是大笑:“哈哈哈!依我看,存在即是不合理!那些无名小卒的价值,就是被我利用,成为强者夺取江山的棋子!英雄杀人、枭雄屠城、奸雄篡国,而那些可悲的弱者,永远都只能被杀、被屠、被篡!成为一个强者,才是天国大陆唯一的生存之道!如果我觉得不合理,那我就要改变、就要抹杀!所谓仁德、正义、公平,那都是只有强者才配谈论的,弱者连饭都吃不上,谁还跟你谈仁义道德?谁来妄想去追求公平?因为公平,本就不存在!正与邪、黑与白也没有绝对的分界线,所有的罪恶都会随着最终的胜利而被埋入历史的尘埃!优胜劣汰,强者生存,这才是真理,刘兄,你懂吗?”
“我……我懂……”可悲尘世确实如此,刘玄青一个人想要改变还是太难了,他只能连连点头,当个应声虫,可他还是心存着匡扶仁义的志向,转而又愣声道,“可是,圣人之道……”
“圣人之道要是管用,圣人为什么不自己站出来拯救苍生,匡扶社稷?”苏特伦断然直言,却一言切中了要点,令刘玄青哑口无言。
“这……刘某只是觉得,无论是圣人也好,凡人也好,谁都没有权力来决定人类命运的走向。”
“刘兄此言差矣。”苏特伦笑道,“天下大势,自古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我苏特伦如今就是主宰人类命运的‘神’,无知的黎民苍生只会膜拜神的伟大,而他们也不需要有自由的意志,将来只有我的铁蹄的和兵将足够强大,那整个天国大陆,便将只剩下我的意志,而想要治好天下,就是要让百姓们继续无知下去,继续崇拜他们心中的‘神’,再也不会萌生任何反抗‘神’的念头,毕竟‘神’只有一个就够了,该做蝼蚁的就只要做好蝼蚁就行了。如果战争在所难免,百姓就应该相信他们的‘神’,相信‘神’与他们同在,相信为他们的‘神’流血献身是光荣的,无条件的成为神的棋子,成为神的奴仆,成为神的助力!违抗‘神’的人,就该死亡!违抗‘神’的国度,就该消失!这就是我苏特伦的真理!”
苏特伦此言非常现实,这是刘玄青那份理想主义的光环也不得不承认的残酷现实,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世界一直都是如此。统治者束缚民众的思想并非没有道理,有些事,对于弱者来说,知道的越少,对他们越好,而一旦自由的意志泛滥,就一定会滋生动乱,不利于君王的统治,对待那些平民越好,就越会让他们感到欲求不满,就越会向往自由,那样就越容易出现成批量的“刁民”,想要天下太平,首先就得没有任何反抗的声音,无论是不想反抗还是不敢反抗都无所谓,刘玄青必须认清现状。
现今天国大陆的丛林法则,还不允许“资本主义”这类的思想出现,弱者老老实实的依附强者或许才是求存之道,而现在的刘玄青,也同样跟弱者一样,没有能力去改变这种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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