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的船只来来往往,或返航归乡,或驶向下一处港湾,而夏言风心中的下一处港湾又会处在何方?
站在渡口,悠扬的船笛声在耳畔此起彼伏。跟梦鱼分别后,夏言风没有选择回到埃文斯那边去,既然弄丢了黑色惠,他又有何颜面去见他?更何况,正是因为有黑色惠的关系,埃文斯才肯妥协,失去了黑色惠,单凭他夏言风又如何能驾驭得了州长?
夏言风独自流浪于此,不愿被他人所知,因为他不希望有人再为他担心。梦鱼姐把他当成干弟弟,对他百般安慰,百般疏导,希望他能敞开心扉,振作起来,以图东山再起。
可仔细想来,夏言风真的会因为一件球衣而放下一切,不再彷徨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长久以来,梦鱼待他比亲弟弟还要亲厚,每当他失意之际,总能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来分担他的苦楚,令他恢复往日的笑容。与夏言风的阴阳怪气不同,梦鱼她活泼开朗,天性阳光,争强好胜,人缘极好,热心肠的她时常帮人排忧解难,急他人之所急。
正因为夏言风了解梦鱼的性格,他才故意这么快接受梦鱼的疏导,这样也好让梦鱼不再担心自己。
然而这一次,夏言风是铁了心的。这次的挫折不同于以往,他什么都想明白了,连精神寄托都消失无存,那么他便有理由说服自己去消沉。
死不可怕,活着面对炼狱般的人生才是最痛苦的,如果死亡能像仲夏夜的安眠,永远沉睡在美好的梦境中,无忧无虑,那死亡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如今所面对的早已不是那一两枚逆转球就能挽回的衰局,他没有队友,独身面对神一般的对手,他连出手投篮的机会都没有!
夏言风早已跟这个世界道过别了,谁也阻止不了他求死的信念。
“哈……”凉爽的海风拂面而来,夏言风自嘲的苦笑起来,他的脑袋里像堆积了无数乱石般沉重,一阵阵如刀割般的疼痛感不停的传了出来。
夏言风捂着脑袋,脑海中一片混沌:“呃……该死……我在做什么?”
梦鱼告别了夏言风,返回了洛杉矶的寓所,而婚礼自然也因为新郎新娘的失踪而不欢而散。
她寻思着,连续错过了两次婚礼的夏言风,实在是太悲惨了,她发自内心的为这个干弟弟感到悲哀,她是多么希望夏言风能与相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举目环视着空荡荡的房屋,夏言风没有回家,他又是去了哪里?
梦鱼急忙拨通了马克雷迪的电话,然而结果却令她大吃一惊。马克雷迪从早到晚都未曾见过夏言风和黑色惠两人!
既然不是去了埃文斯那里,那夏言风又会前往何处?不会是去上水找郭星拼命了吧?怎么可能?夏言风又不是鲁莽之辈,他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梦鱼越想越不对劲,当他走过楼梯转角时,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天花板上那微微泛动的蓝色光圈,那些光圈就像一道道魔法符文,吟唱着神秘遥远的歌谣。
推开夏言风的房门,一道邪异的蓝白色光晕忽闪而过,梦鱼只觉得大脑一沉,然后就彻底失去了知觉。如果此时她的身边有人的话,那个人便会惊奇地发现,梦鱼的身体在光晕闪动的那一瞬间,便凭空从人间蒸发了!
同样失去知觉的还有夏言风,只是夏言风并没有直接从人间神秘蒸发。
身处混沌的虚无空间,夏言风甚至连前一秒发生了什么都记不清楚了,如今眼前的一切尽数化为虚幻,难不成自己已经魂归极乐了?
正当夏言风惊疑不定时,混沌之中却骤然飘来了一个身影。那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过那人满面尽是王者般的自信,身上散发的霸气远非落魄的自己可比。
“司马懿……你不是答应过我,永远别在我眼前出现的吗?混账!”夏言风断然冲着他暴喝。
“你我同命,你要寻死,我岂能不敢?”司马懿抿起了一丝神秘的浅笑,“我知道你现在很迷惘,因为我也曾这般迷惘过。”
“一个死了千年的鬼魂,也配说我夏言风?”夏言风不屑道,“我的死活,与你这鬼魂何干?”
“夏言风,我了解你的心,但未来该怎么走,还得看你自己。”司马懿语重心长地诉说了起来,态度平静而温和,就像一位历经沧桑,看破红尘的长者,或者说,他本身就是长者。
“夏言风,我司马懿当年所遇到的困境,远比你现在绝望千百倍。那个时候,我也感到求生无望,全天下好像都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在朝中,皇帝猜忌我,朝臣嫉妒我,我一个人面对诸葛亮的无边法力,时常力不从心,而那些猪一样的战友非但帮不上忙,还会给我背后乱捅刀子,那时,我一个人几乎面对着整个天与地,全天下几乎都是我的敌人。”
“别拿你们古人的事迹来忽悠现代人,我是夏言风,不是司马懿。”夏言风面不改色,依旧不肯在嘴上与命运妥协,但他的内心早已动摇。
“我有必要忽悠我的来世吗?”司马懿笑了笑,“我的人生,最终还算是圆满,而我也从中总结出了一个字,那就是‘忍’。”
“忍?”夏言风大感疑惑,“我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可我再怎么忍,也等不到仇人们战败破亡的那天啊!现在连我心爱的人都被掳走了,我还能怎么忍?”
司马懿笑道:“你那不叫‘忍’,你依然发自心底的憎恨你的敌人,你表面虽然隐忍不发,但内心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那怎么样才算是真正的‘忍’?”
“呵呵,我司马懿忍受了一生的奇耻大辱。曹操威胁我出山,我忍;郭嘉对我的妻子不三不四,我忍;曹丕抢走了我的甄宓,我忍;曹操在赤壁战时不听我劝阻,以致几十万将士葬身火海,我忍;将我的爱妻送给了陆逊,我忍;曹睿听信谗言,随意罢削我官职,我忍;我击退了诸葛亮,曹真立刻抢走我兵权,让我丢官卸职,我忍;诸葛亮为诱我钻进他的结界,送我女装羞辱我,我也忍!只因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不明白,你说了一大通你自己的经历,跟我能扯上哪门子关系?”夏言风依然无法理解。
“当然有关系。”司马懿笑得温善和蔼,“不是去恨你的敌人,憎恨只会降低你的判断力。我当年屈身事曹,兢兢业业地为曹家献谋献策打江山,但其实我对曹家的那帮无赖小人怀恨已久,那些江山仅仅是为我自己而打。”
“你的意思是……”夏言风双目大睁,顿时揣测出了司马懿此话的用意。
“夏言风,在你眼中的仇人或许并非一成不变,他们都是身怀绝技的强者,若为敌,你绝非敌手,但若为友,他们就是为你扫清前进路上障碍的完美棋子!”司马懿说道,“你可以憎恨这个世界,但你不能与世界为敌,唯有暂时的妥协,才能积累长远的谋略。只要你有卧薪尝胆的决心,我相信,凭借你卓越的天赋,一定能成就比我更伟大的辉煌。”
夏言风的心在此一刻豁然开朗,那乌云密布的心房瞬间变得天朗水清。
是啊,为何非要把立场定得如此死板?从古至今,就只有共同的利益,哪来永远的敌人?只要利益一致,就算种族和信仰都不相同,他们也能成为伙伴。
夏言风不自觉地反省起来,说实在的,他真的没有把身边的客观因素利用好,被一朵水仙花蒙蔽了双眼,而不顾大局地去跟郭星等人拼死相搏,最终一时的匹夫之勇却换来了无穷无尽的失落。
“司马懿,听你一言,言风茅塞顿开。”夏言风头一次对自己的前世表示感谢。
彼岸花园篮球馆中,郭星正焦虑不安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眉头锁定紧紧的。
“星星,先来点甜点吧。”水仙娇笑着从房中迈出,手中捧着的餐盘上摆放着一块精致的花色蛋糕。
郭星摆了摆手:“仙儿,你一个人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星星,遇上什么事情了嘛?告诉人家好不好啦!”水仙不依不挠地黏了上来,发起了嗲。
郭星叹了口气,苦笑道:“仙儿,我们就要大祸临头了,我的玄龙兽,已经被某人捕获了。”
“啊?谁有这么大能耐?”水仙诧异起来。
“连我也不知道是谁,但一定是个恐怖的家伙。”郭星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汇聚在走廊天花板的琉璃吊灯之上,“我不敢把这件事对大伙儿说,这怕弟兄们会惊吓过度。”
“我觉得,还是找大伙儿商量一下才好嘛,你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份压力,只怕会累坏身体啊。”水仙关心道。
郭星轻笑着抚了抚水仙的脸颊,喃喃道:“仙儿,有你关心我就足够了。”
就在此时此刻,彼岸花园的大门之外,东吴的军士们拦下了一个人。
“我是郭星大人的老相识,快放我进去见郭星大人!”
“请容属下前去通报,夏先生请稍等。”
郭星回到了寝室,他一整天都没将孙超等人召过来议事,因为根本没那个必要了。就算召出来,他们一帮人也只会大惊小怪的叫几声,流个一身的冷汗,然后表示对此事束手无策。
他静静地坐靠在床头,思考着如何应对未来的险情,水仙则靠在他的肩膀上,与他共同承担着这份压力。
水仙的压力同样是巨大的,这几天都没能联系上夏言风,她正担心夏言风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然而看门守卫的到来却让水仙心头一怔。
“启禀大人,门外有一个自称夏言风的男人求见,他说与大人您是老相识。”
“什么?夏言风……我没听错吧。”郭星瞬间傻了眼,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死敌竟然会自投罗网?夏言风到底在搞什么鬼?
“言风……”水仙讶然道,“这个负心汉怎么会跑这儿来了?星星,你真的要见他吗?”
“哈哈哈,夏言风与我倒还真是老相识啦。”郭星随之便坦然大笑,“快传他近来……噢,不,我要亲自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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