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生的怨望

安素云终究没给雷洛揉肩。

这让雷洛遗憾之际又禁不住庆幸。

无论是他，还是安素云，其实心里都很清楚，父亲雷耀扬收养她，是为了让她成为雷洛的妻子。

二品武体，放眼大荒也是罕见的天才人物。

就算已死的包云涛，比起安素云的天赋，也差了足足一筹。

虽说天赋并不能完全代表成就，但很多时候，一丝差距就能决定生死。

雷洛未来有安素云保驾护航，倘使不能如惊才绝艳的父亲那般继任城主之位，也定能平凡度过余生。

当然，这对安素云并不公平。

所以雷耀扬得知‘九叶青莲’出世的消息，便不顾一切前去争夺。

不仅仅为了改变雷洛的命运，其中不乏解开安素云身上枷锁的缘故。

这一点，前世的雷洛或许无法体会，可安素云却心知肚明。

于是，她为了雷洛不惜去死！

重活一世，雷洛即使不清楚安素云的想法，但有前世死生之恩，如果安素云认真相询，他自不会隐瞒时光碎片的存在。

而这无疑是他两世为人最大的秘密！

即使亲密如安素云，在实力不足以保住秘密的前提下，雷洛也不想透露出去。

所幸这个冰雪聪明的少女并未让他感到为难！

坐在车厢里，雷洛张开掌心，精致的白玉令牌悄然滑落。

离奇的是本该立刻掉落在地的玉牌，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

三、二、一……

雷洛心中默念，最后一个数字结束的刹那，伸出手掌。

唰！

悬着的玉牌猛地加速坠落，恰好落入掌心。

雷洛唇角勾起一抹喜悦的弧度。

自昨日发现第四道符文，他已彻底摸清了新技能的特性。

与前三项技能相同，流速减缓能够保持的时间仍然为三秒。

三秒之内，距离身体五米以内一切物品或人，速度均会迟滞一倍。

比起单纯的时间加速或倒退，流速减缓这个技能对目前的雷洛而言无疑更加实用一些。

毕竟，前二者所改变的仅仅只是时间的节点，无法左右事物变动的本质。

简而言之，就是该发生的事情，无论怎么加速或倒退，最终还是会发生。

区别只在于时间倒退可以令雷洛有弥补过错的机会，但三秒的时间稍纵即逝，显然太短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两种技能形如鸡肋。

事实上四种技能相互配合使用，才能发挥出最强大的威力。

唯一要考虑的是，无论哪种技能，均需浑厚的精神力作为基础。

而这，恰恰是雷洛两世以来最大的弱项。

“看来，要想办法提升武体品阶才行啊！”

雷洛暗自思忖，目光落在掌心的白玉令牌上，只见光润的表面被人为的刻了五个大字。

雷、赵、图、王、司！

这五个姓氏代表着雷城最强大的势力，刻印在掌心这枚‘城主令’上，意味什么再清楚不过。

龙泽原上，臣服并不是口头说说。

想要‘令牌留姓’，需要拿出一笔巨额财富作为‘质押’。

这枚白玉令牌，便是开启‘质库’的钥匙！

换句话说，这枚昨夜刚刚由安素云交到雷洛手上的城主令，绝非仅仅城主权威那么简单。

更代表着五大家族惊人的财富！

正因为如此，雷家和四大家族才会一路追杀不休。

想到自昨夜便已离去，至今未归的安素云，雷洛忽然出声：“叶叔，距离武川集还有多远？”

“半个时辰……少城主，这时候去武川集并非良机，雷家武者一直跟在后面！”

车厢外，叶重委婉劝说。

雷洛不以为然的笑了。

他当然清楚雷家派来的武者不依不饶，若非安素云断后，此时恐怕早已被拦下。

不过叶重的劝说仍然让雷洛感到惊讶，记忆中前世可是他先提议在武川集停歇一夜的。

正是那一夜的停留，最终导致了他和安素云双双战死。

雷洛虽然侥幸得以逃脱，但失去二人护持，终究没能抵达此行目的地，便被逼着逃离大荒。

不过前世之所以会在武川集停留，却又与被包云涛重伤导致卧病在床有脱不开的关系。

今生虽然依旧带伤，但不知为何，醒来后却并未如前世那般沉重。

想必这也是叶重改变主意的缘故。

可惜，就算不在武川集停歇，也逃不掉被截杀的下场。

按照记忆，五大家的高手此刻已经守在武川集外，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车外，叶重依旧劝说着：“虽然前方定然有五大家的人拦截，但事出仓促，他们调集不了太多高手。若我们在武川集耽搁，怕是会给他们充足时间调兵遣将……”

“我只怕来的人不够多！”

雷洛轻轻的笑了，却没有任何暖意。

谁能体会痛失亲人，无数次夜半惊醒的痛？

谁又能体会到，少年咬牙着掘着骨尝尽世间辛酸的苦？

这是一生的怨望，唯有用鲜血才能洗去！

雷洛眼中积蕴着怒火，用平静而不容置疑的声音缓缓说道：“去武川集！”

……

武川集地如其名，只是一座并不算大的镇子。

由于坐落在通往横断山脉必经之路，故而成为来往武者歇脚之地。

镇子虽然不大，但却五脏俱全。

酒楼客栈、赌场勾栏乃至于武器丹坊一应俱全，甚至许多高阶丹药和武器也能买到。

无他，只因这座集市隶属于大荒名门，横山剑宗。

而横山剑宗，便是雷洛此行的目的地。

马车缓缓驶入武川集，车厢内多了一名愤怒的少女。

雷洛淡定自如与安素云对视，尽管在这之前经历了苦口婆心甚至气急败坏的劝说，他依然故我。

“你会害死我们的！”

安素云疲惫靠在厢壁，身上透着浓烈的血腥味。

一路断后，她不知斩杀了多少敌人，本以为这番辛苦能让雷洛逃亡的路途更平坦些。

谁曾想这个该死的混蛋，偏偏耽搁在了这里。

难道他不清楚，五大家的人正如狼似虎追杀在后么？

即使耽搁哪怕一会的功夫，也足以让大家陷入必死之境！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安素云无力的望着窗外，人流如织的长街此刻带给她的并非暖意，而是深入骨髓的危机感。

马车缓缓停在临街店铺前，雷洛从容自车厢走出，仰起头望向上方牌匾。

剑元阁三个金光大字夺目刺眼，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剑意透射而出，令人不敢直视。

“你要买剑器？”

安素云紧随其后，顺着雷洛目光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挪开视线。

然而，明媚的眼眸已被无形剑意刺得泛起血丝。

至于车辕上的叶重，压根连头也不敢抬，沉声提醒道：“牌匾上的字蕴藏横山剑宗强者剑意，切勿对视！”

雷洛不置可否，转过身回答安素云：“在武院时就曾听闻，武川集剑元阁中所售剑器为剑宗强者亲手所制，锋锐无匹！既然来了，自要长长见识！”

安素云撇撇嘴：“剑宗剑器名动大荒，只是若无真气催发，再强大的剑器也是废铁！”

“你若想购买剑器，至少也要将修为提升到四品炼气，再作考虑！”

她并没有发现，眼前这少年黑眸清澈幽邃，却是丝毫不受剑意影响。

反倒是叶重旁观者清，望着雷洛不含杂质的眸子，又看向眼中仍残留血丝的安素云，心中惊疑不定。

“少城主这三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修为不见提升，可为何给人的感觉却如此古怪？”

想到昨夜雷洛鬼魅般避过安素云那一抓，今日又面对那令他都感到畏惧的剑意却似乎恍若未觉……

叶重只觉得这位三年未见的少城主身上多了一丝神秘的味道。

雷洛并不知道，身旁这位父亲所倚重的左膀右臂已起了疑心。

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乎。

前世叶重慨然赴死，掩护他离去，便足以证明父亲雷耀扬没有所托非人！

对于叶重，雷洛有着百分百的信任。

“素云姐说的没错，若无真气催动，剑器的确只能算作锋锐一些的武器罢了！”

听出安素云言语中的怨气，雷洛轻轻一笑：“不过，我所要的，正是它的锋锐！”

安素云刚想说就算剑器再锋锐，使剑的人不够强，也是枉然。

雷洛却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便已走入阁中。

安素云小嘴微张，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跟进去。

叶重这时苦笑道：“素云，你有没有觉得少城主的变化很大？”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要说能让一个人改变性格，未免夸张了。

在他印象中，这位从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少年，虽然不乏主见，但却是能听得进建议的主儿。

可如今，无论言行举止，俨然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势。

并非说强势不好，而是在实力低下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这种性格无疑会带来极大的弊端。

“叶叔也有这种感觉？”

安素云眸带茫然，苦涩道：“雷洛他的确变了，难道是义父失踪所致？”

“倒是有这个可能！”

叶重听说过一些经历剧变之后性格发生变化的例子，只是一路上雷洛分明从未询问过雷城的情况。

即便昨夜叶重忍不住主动提起，在得知父亲失踪半年的消息后，这位少城主仍然神色未动。

这显然不正常！

看着少女迷惘的神情，叶重并未道出心中疑虑，叹了口气：“不论他如何变化，终究是城主大人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五大家得不到城主令，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在武川集耽搁，怕是在劫难逃了！”

“叶叔你知道的，素云自幼便视他为夫婿！”

安素云目光陡地清明，明媚的脸庞流露出决然之色。

叶重顿了顿，忽然轻笑出声：“叶叔这一生了无牵挂，只盼能亲眼目睹你们喜结连理！可惜，这个愿望或许无法实现了！”

“叶叔……”

安素云秀眸骤红。

叶重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柔声道：“好了，不要做小女儿状，去找雷洛吧！剑器可不便宜，这小子身上没钱，万一被赶出来，可就贻笑大方了！”

安素云重重嗯了一声，快步追向雷洛。

望着二人的背影，叶重敛去嘴角的笑意，望向武川集外满是忧色。

他知道，那些追兵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