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登剩下的一千八百名战士在可雅莱丝和三名圣光骑士团的骑士的带领下,已经登陆密勒两天了。在两天前他们刚刚登陆时便收到了某个神秘人物传来的讯息。
“那个给我们信息的人究竟是谁?他为何会用类似我们骑士团联络秘术的方法?”克拉克疑惑道,他们两天前收到的讯息正是一个类似他们骑士团的光球,光球在他们面前爆开后,骑士团的三人以及可雅莱丝便获得了讯息的全部内容,而其他的战士们以及随行的相关人士并不能获取。
“按照他指定的路线,这两天我们成功绕过了敌人的数个营地,没有发生一场战斗,要不是按照他的路线走,我们早就在第一个营地时就全军覆没了,想必他已对密勒的地形了如指掌了。”可雅莱丝说。
“此人了解如此详细,该不会有什么陷阱在等着我们吧?”迈克忧虑道。
“不会的,要是他想置我们于死地,一开始就没必要帮助我们躲过敌人的威胁,而且此人拥有只有欧登皇家高层才知晓的暗号,据他所说,在我们此行的终点将会有我们欧登的后续万人大军!”可雅莱丝分析道。
“万人大军凭空出现在敌人的地盘中央?!这怎么可能!”格雷摇头道。
“现在我们也只能先按他的指示行动了,等到了终点,一切的答案自然会揭晓的。”克拉克说。
部队继续前进着,这时突然一阵阴风袭来,吹得让人毛骨悚然,接着可雅莱丝便感到脑中一阵剧痛,痛苦地倒了下去。
“长官!”拉里见状又第一个冲了上来,但是却被克拉克挡住了。
“先让我们看看,没有经验的无关人等还是别凑上来了!”克拉克说着便蹲下来查看可雅莱丝的状况,并命部队暂时就地扎寨休息,“今天看来无法继续前进了,先在这儿搭帐篷吧。”
昏过去的可雅莱丝只听见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觉醒吧,可雅莱丝!”
她猛地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又在那片白色的空间之中,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已经快对这片空间失去耐心了。她站起身来,正准备随便找个方向前进时,四周的空间竟然发生了变化——那白色如同雾气般渐渐散去,远处的景物开始慢慢清晰了起来,可雅莱丝隐约看见了一间矮木房。她迈步向那木房走去,这时她注意到自己穿着的并不是之前的那白色衣裙,而是自己进入梦境前所穿的银白盔甲,腰间挂着那把国王赐予的银剑。望着那把剑,先前梦境中国王指控她刺死克洛王子的一幕又浮了上来——“可雅莱丝·洛芙,你出征前的誓言呢?你对王国的忠诚呢?你居然用这把我赐给你的剑穿透了我那可怜儿子的胸膛!”
“该死,不能再想了!”可雅莱丝使劲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这不好的回忆。
突然,她脑中又感到一阵刺痛,接着便是无数个片段在她脑中闪现——
“就叫她可雅莱丝吧——”
“快跑!带着孩子快跑!——”
“——逃不了的——”
“这是神的意志,她必须被抹除——”
“啊——”
“可雅莱丝,晚饭想吃什么呢——”
“——是神的使者,使命——”
“——见到那个男人!”
“——轮回——”
“——去死吧!”
“我名为——,我们不会再见了!”
“你知道你的使命了么——”
“——之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片段到底是什么?”可雅莱丝双手抱头,表情十分痛苦,她只看见无数的场景在眼前闪过,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可是自己却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的记忆,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被封存了的记忆。”那个纠缠可雅莱丝数日的神秘声音回答道。
“我的……记忆?”
当声音停止,可雅莱丝的视线变得更加清晰,当她走近那木屋时,身边的大树勾起了她的回忆,她终于知道为何自己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是她的家啊!
那屋前的大树几乎陪伴了她童年的全部时光,印象中那棵大树的树干上该是布满了她练习射箭时留下的凹痕,可是现在她眼前的这棵树的树干上却没有半点痕迹。
“为什么……”可雅莱丝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去触摸树干,可是下一秒却发现自己的手穿透了树干,感受不到任何触感。
“这是!?”可雅莱丝一惊,吓得把手缩了回来,她开始想起之前那声音所说的“记忆”,“难道这一切都是我脑中尘封的回忆么?”她都快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了,连自己的双脚是不是踩在地面上也分辨不清了,也许她此刻只是同一个幽灵一般地漂浮着吧。
没过多久,几个向木屋走来的身影证实了她的猜测。那是一位抱着婴儿的妇女和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他们一路说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那妇女有着一头蓝色的长发,绿色的眼睛美得如同稀世的宝石,而她身边的男人高大、强壮,感觉十分可靠。那女人怀中的婴儿同样有着蓝色的头发,尽管只有几缕,却还是让人从她身上看到了她美丽母亲的样子。她此刻正在襁褓中安静地睡着,丝毫不在意正凝望着她的父母充满爱意的眼神。
“那是……我么?”可雅莱丝愣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还有那个男人……是我从未见过的父亲么?”
她的疑问马上便有了答案。
那男人把脸凑近了妇女怀中的婴儿,笑道:“可雅莱丝,今晚想吃些什么呢?”
“别胡闹了!让她睡会儿!”那女人笑着用没抱孩子的手把男人往外推,话中像是责怪,可是口气中却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而那推搡的手却也似是毫无力气,“她这么小怎么能听懂你的意思!”
“父亲……真的是父亲么……”可雅莱丝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向着那未曾谋面的父亲跑了过去——“我们的可雅莱丝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那男人的声音传来,可雅莱丝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地穿透了一切,什么也触碰不到。
明明就在自己面前,那自己曾在脑海中虚构过无数次样貌的父亲,那从未听母亲提起过的父亲,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记忆中人形的空白,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她多想摸摸父亲那粗糙而又坚毅的脸庞,多想给他一个拥抱,多想在他怀里像一个小女孩般撒撒娇……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办不到……
“我是有父亲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后来的那样?如此美丽的母亲又怎会双目失明,衰老成那副模样?”可雅莱丝看着眼前这自己毫无印象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眼眶湿润了。
“想来这孩子的降生都是个奇迹呢!”那女人说道,“那天下着好大的雪,你又在从王宫赶回来的路上,我当时难产,流血过多,人都差点昏过去,连接生婆也慌了手脚。可是不知怎么的,突然一切就顺畅了,什么疼痛都消失了一般顺利地把她给生下了。”
“也许这是爱之女神的庇佑吧!”那男人的目光仍然放在婴儿身上没有丝毫的转移,“也许是看在我们已经失去了她的姐姐吧……”
——“我曾有过一个姐姐?”可雅莱丝仍然如同幽灵般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够了!不是说好了不要再提起我们的那可怜的女儿了么!”那女人明显不高兴了,语气中含着一丝愧疚,“是我们没能力保护好她……”
“好了,别谈这些不快的事了,我们先进屋吧!”男人说着搂着女人的肩膀往那木屋走去。
“你们哪儿也不能去!”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一个穿着斗篷带着兜帽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家人身后,他来得毫无声息,连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可雅莱丝都没能发现他是何时出现的,似乎他是就这么凭空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要找我们干什么?”男人警惕道。
“我?要你们的命!”那陌生人瞬间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铁剑,向着那男人身上砍去,男人闪身躲避,铁剑劈到了房子的木柱上。
“啊!怎么——”一旁的可雅莱丝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所惊,她拔出银剑朝那陌生人挥去,可是她又一次地忽视了自己什么也无法干涉的事实——她的银剑穿透了那陌生人的身体,似乎她只是在空中砍着空气。
“快跑!带着孩子快跑!我先拖住他!”男人说着紧紧地抓住了那陌生人握剑的手腕,可是那抱着孩子的女人却被眼前的袭击所惊吓,没有迈出一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好……好……”女人一脸惊恐,抱着孩子往外跑去,跑动的颠簸吵醒了睡梦中的婴儿,她用小手揉了揉眼睛,一脸天真又带点不快地望着她母亲那一被吓得苍白的脸,似乎在对打扰了自己的美梦表示抗议。
“可雅莱丝,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女人抚摸着婴儿的脸,继续向前奔跑着。
“你们是逃不了的!”那陌生人扭头叫道,他此刻仍被那男人锁住了双手,不能动弹。
“你究竟是谁?我们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我们一家下杀手?”男人咬牙问道,他的脸因为自己的使力变得狰狞扭曲,但也远没有眼前的那兜帽下的未知来的可怕。
“我是神的使者,使命是消灭那个障碍!”冷酷的声音从那兜帽下传来。
“神?我们一家一直与世无争,也从未亵渎过任何神灵,到底是哪位神灵要对我们如此残忍?”
“我的目标并不是你。”那人说着抬起脚来对着男人身上一记猛踢,将他踢飞出去撞在了木屋的外墙上,“那个孩子才是目标。”他说完便朝着跑出没多远的母女二人走去。
“可雅莱丝?不!不要!”男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那杀手扑了过去,紧紧地抓住了他的一只脚,不让他迈出一步。
“既然你非要送死,我就成全你吧。”那神秘人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铁剑,随时准备朝他脚下的那男人身上击去。
“不要啊!”尽管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可雅莱丝却还是疯了似的朝着那杀手冲去,她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银剑,无数次地穿透了他的身体,可是却无法对他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
铁剑无声地刺下,可雅莱丝飞身过去试图用身体挡下这一击,可是那铁剑穿过了她没有实体的身体,穿透了那趴在地上的男人的胸膛。
“啊!”男人惨叫一声,而后便再无动静。
“父亲……怎么会……”可雅莱丝瘫坐在地上(如果她那毫无感觉的动作能够称之为‘坐’的话),看着父亲的血在雪地里流淌,看着他瞪大的眼睛保持着生命中最后的惊恐——他并不是惊恐自己的生命即将逝去,而是惊恐自己的孩子不能获救。
那冷血的杀手拔出铁剑,试图继续追杀他的目标,可是他却发现自己仍然无法迈出一步——那死去的男人仍然保持着生前的姿势,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脚,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即便是死了也不让我走么?”那人说着又劈出一剑,将抓着自己的手整个砍断,然后便向那母女二人追去。
“求你……住手……”可雅莱丝无力地哀求着,尽管知道他听不到,尽管知道这一切早已成定局,尽管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还是哀求着,对那个毁了自己一生的人哀求着。
“你们逃跑是徒劳的。”他说着一抬手,那还在向前跑动的女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吸了回来,他一把扯住女人的头发,不让她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女人回头看见那倒在血泊中的自己的丈夫,脸上的表情顿时从惊恐变成了绝望,“为什么……”
“这是神的意志,她必须被抹除!把孩子交出来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不!我绝不会把可雅莱丝交给你的!”女人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了,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开始放声大哭。
“那么——”那人把手往女人脸上一按,她的眼睛便失去了光明,他的手似乎开始从她身上吸取着能量,那女人开始变得憔悴、无力,蓝色的长发慢慢变成了白色,白皙的脸上冒出了皱纹,脸色也变得暗黄,似乎一瞬间老了50岁。
“可雅莱丝!可雅莱丝你在哪儿?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可雅莱丝!”女人慌张地四处张望,可是却什么也看不见,她衰老的身躯再也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只能任由那杀手将孩子从自己身边夺了过去。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孩子的哭声来分辨方向,她在雪地里爬向那所谓的“神的使者”,乞求他放过自己的孩子——她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她吧……”
那杀手似乎是看在那女人已经双目失明,而且那孩子也在自己的手上,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开始摘下自己的兜帽,说道:“最后告诉你们吧,我名为——”
强光一闪,可雅莱丝眼前的场景再度幻化,白色的雾气又笼罩了她的视线,待雾气散去,她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覆盖着白雪的空地,这片常人看来再平常不过的空地却是可雅莱丝永远无法忘记的地狱——那个她杀死克鲁的地方。
“这个地方……当年那困扰我的众人发疯的真相到底是……”可雅莱丝脸上还挂着之前目睹那段痛苦回忆时留下的泪水,她意识到自己可以在这段回忆中找到当年“欧登异变”的真相。
“可雅莱丝……快杀死我吧……我快控制不住了……”这句熟悉的话传入可雅莱丝耳中,这时她才意识到那一切已经开始了,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块山岩之上,而她下方发狂的克鲁正朝着年幼的她一步步逼近。
“就是这样!不错,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一个声音突然从可雅莱丝身后响起,她猛地一回头,却发现又是那个穿着斗篷带着兜帽的神秘人,那声音和那体型让她确信他们是同一个人。
“原谅我……为了欧登!!!”克鲁最后的声音传来,可雅莱丝知道一切已经结束了,但是眼前这个杀手的再度出现又告诉她一切还没有结束。
“现在,开始仪式吧!”那人说着双腿跪在了地上,双手抱拳开始念起什么咒语。像是回应着他的咒语,地面上那些战士们的尸体下方开始出现一个个光圈,组成了一个奇怪的法阵,这场景让可雅莱丝意识到自己当年昏倒之前所看到的并不是幻觉。接着,法阵的光芒冲上云霄,天空中似是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那裂口的另一边似乎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时有闪电从那个缺口中射出来。
“这是!?原来当年的一切也是他在捣鬼!”可雅莱丝已经接受了自己无力改变一切的事实,她只能静下心来看着一切的发展,记住所有的关键信息。
“伟大的魔神大人啊,请聆听您仆人的召唤吧!”那人说着双手将兜帽取下,“我是您忠诚的仆人——”
强光又一次袭来,可雅莱丝下意识地遮住了眼睛,等她视线清晰,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广阔的白色无垠之中。
“该死!怎么就回来了!关键的信息我还没得到!”可雅莱丝咬牙道。
“不,你已经得到了。”那个声音说道。
“什么?”
“好好回想一下吧。”
可雅莱丝闭上双眼,将脑海中的那一个个片段再度整合,那神秘人的体型、穿着、武器、声音,还有那兜帽下的面孔——
“最后告诉你们吧,我名为——”
“我是您忠诚的仆人——”
“——雷古勒斯!”
“原来一切……一切都是这个家伙……”可雅莱丝捏紧了拳头,双眼似乎变成了血红色,“你曾经问过我——‘如果我将那个毁了你的人生的人带到你的面前,你会杀了他么?’现在我告诉你我的回答——雷古勒斯,我一定会杀了他!”
“很好,那个名为雷古勒斯的人将会在你们此行的终点等着你们的到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吧!”那声音说完,可雅莱丝眼前的场景便化为了一个漩涡,她感觉到自己在不断的下落、下落、下落……她突然猛地一睁眼,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在帐篷里的床上,衣衫已被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给浸湿。
可雅莱丝整理好仪容,穿上盔甲走出帐篷,发现骑士团的骑士克拉克正坐在帐篷外的篝火旁,此时已经是夜晚了。
“已经没事了么?”克拉克问道。
“没事了,今晚休息过后就抓紧时间赶路吧。”可雅莱丝的语气变得更加平淡而冷酷了,“这次的梦境就像是生生地将我的旧伤给撕开,在看到血肉模糊之外,更在心里增添了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而我现在不需要将这伤口包扎,我要在上面撒上一把盐,那疼痛将让我永远铭记。什么是疼痛?它是仇恨的磨刀石,它会把仇恨这把刀磨得越来越锋利,直到把仇人的喉咙割开,直到穿透仇人的胸膛,让他肮脏的血洒到地上,让所有人践踏一空。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休息,是提前品尝复仇的快意。雷古勒斯,我一定会将这把剑刺入你的心脏!”可雅莱丝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望着远方在心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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