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离去,方老将军向文思成轻轻挥手,示意他坐下;文思成来到矮桌旁,坐下身子,等待老人开口;
“你不好奇?”老者略有深意的看着文思成道;
“好奇!但我也知道,老将军如此安排必有深意!”文思成对老者说道;
“狡猾!”方老将军轻声笑道“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我自知时日无多,是该准备准备了!”
文思成虽是早已猜到些许端倪,可此时听到老将军自己道来,心中不免一阵难过;
看到文思成的脸色,方战淡淡的笑了笑,对文思成说:“我一大把年纪了,就算这会就咽气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你难受个什么劲?”
文思成闻言,无奈的笑了笑,老将军戎马一生,看惯生死;一身转战又何止三千里,如今高寿当真是没什么好抱怨了!
思虑至此文思成对老者说:“是小子矫情了!将军还有什么要我办的,思成定当殚心竭虑。”
“哈哈哈哈哈”老将军闻言,摆手大笑道:“我少年从军,一路拼杀。历经两朝四代君主,至此耄耋之年,孑然一身于世,于我自己来讲,没什么要你办的了!”
文思成闻言,却不知该如何作答,眼前这位老者可以说把一身都献给了赵家三代君王,许是一生杀戮过重,到老也落得无儿无女、无亲无故;
“你也不必挂怀!若说有什么交代给你,也不是没有,你要记住,天下不是谁家的天下,皇帝也不是谁家的皇帝。当年卓浩然将你揽于麾下可对你要求过什么?”方战严肃的问道;
文思成一愣,旋即又道:“卓大将军自始至终只要我做好陛下的盾!”
方战闻言点点头,对文思成道:“卓浩然要你做先帝的盾,守护江山社稷,守护黎民百姓!可他想不到,英明神武的先帝会早逝,他更没想到,我大燕自太祖起便埋下的祸根,会这么快露出了头!所以,从今后,你不单单是大燕的盾,你更要成为百姓的矛!你要成为天下最犀利的矛,去刺破世家门阀的野心,刺破蛮荒外族的野心,我要你带着汉家儿郎,重立我汉族声威。”
说话间,方老将军的气息便越来越粗重,双眸中闪烁着亢奋的光彩,双手紧紧捏着文思成的肩膀,似乎要将两只苍老的手插在文思成的身体当中,永远跟着他,看他能否实现自己的愿望;
老将军一阵劲烈的言辞过后,嘴里喘着粗气;文思成一时间没能明白眼前这位老者的言语,不明白这位为了大燕王朝征战一生的老将,在垂暮之年却未对自己提起这王朝的只言片语;
方战看着文思成,缓缓的道:“你可知道!当年我与太祖为何要反了前朝?”
老将军突然问话,文思成却不明就里,缓缓道:“前朝陈炀帝妒太祖功高盖主,欲围杀于宫阙之中,烈老将军拼死抵挡,您率人死战,才救出太祖,是以反了前朝!”
方战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将身子靠在藤椅的背上,悠悠的道:“当年,大汉分奔离析,天下世家并举,群雄逐鹿,最终江南陈家的承大统,偏安盛隆!西北万里草原被蛮族五部瓜分,长安被北羌得占;起初时,陈朝皇帝尚有复国之志,可渐渐的丧了这般大志!”
“当年的血海深仇啊!被蛮族与北羌屠戮的百姓,有百万之巨,陈朝皇家却只知贪图享乐,天下被世家门阀把持,百姓疾苦这些人从来不管!西北蛮族屡次犯边,每到之处皆是尸横遍野,陈炀帝却下令一退再退,清远古城,传承百年的繁华之地,只因在庸合关外,便那么轻易的就放弃了,若不是当年的太祖违抗了陈炀帝的旨意,放百姓入关,那又将是一场浩劫啊!”
“庸合关一役,蛮族陈兵数十万,强攻庸合关三十三天,庸合关外尸横遍野,庸合关内兵粮寸断;死守是死,因为盛隆城的皇帝认为庸合关不可能被攻破,一遍打着窝囊的仗,一遍谈着窝囊的判。太祖带着我与烈天,率领着残存的士卒,背水一战,面对数倍与我们的敌军,我们硬是在他们的阵中冲了数个来回,哈哈哈哈哈!”
似是回忆起当年驰骋沙场的英姿,老将军说着说着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文思成也被他所感染,这就是军人,不管你离开行伍多久,当耳边响起鼓角之声,便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
“太祖也率领残部,退了蛮族,收了失地,最关键的是得了民心,陈殇帝这才动了杀心!思成,你可知道,我与烈天为何死心塌地的跟着太祖起兵?你可知道为何当年江南未定,先帝便要挥师北上?你可知道眼下大燕风雨飘摇,江南遗祸又起!朝廷里却从来不动你的抚远军与张安北的镇北军?”方战将一连串的问题抛给了文思成;
文思成犹豫一阵,缓缓道:“为了百姓?”
“不中,亦不远!先帝曾言,不管是天下门阀世家,还是江南前朝遗祸,我们怎么打,都是我汉族兄弟自家的事!你西北蛮族,北方羌族,海外大和,若是想乘中原离乱来祸害我汉家百姓,朕,决不答应!”
“思成,你记住!中原王朝如何更替,那也必须是我汉家儿郎间的事情!往大说,我执掌这片江山社稷不力,愧对了天下百姓,那便由你来做主!但是,若是有外人想打咱家的主意,那谁都不能答应。”老将军大义凛然的说着这番话,让文思成觉的自己这些年来,似乎不认识先帝,不认识卓浩然一般;
“思成记下了!”文思成听懂了老将军话中的意思,对老将军行了一礼道:“思成定当尽心尽力,教导陛下!让陛下以天下汉家百姓为重,社稷次之!”
“好好好!”方战闻言,老怀大慰,捋着胸前的长髯连声道好。
紧接着,方战又对文思成道:“神机军乃是跟随太祖起兵的精英,番号代代相传,眼下的神机军就是由烈天统帅,我观你行事作风能但大任,所以今日我将神机军也交给你!你尽早去看看!凌云卫随也是我军中精锐,可被世家渗透太过,你还是要好好调理才好!”
“末将领命!”文思成又行了一记军礼;
“嗯!你且去准备吧!我还能再撑上几日!若是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带人去我的王府,烈天知道地方,也知道怎么做!但是,你还是要计划周全,不可伤了陛下!”
说罢,方战轻轻的挥了挥手,文思成默默的行礼后便向后退去,方在转身之际,便听到老者喃喃的道:“让烈天不必进来了!”
“是!”文思成并未转身,沉声应了一身,便离开了小院;
文思成静静的伫立在那间破旧的院落门口并未离去,烈天依然像标枪一样静静的站着,萧然见文思成没有离去的意思,便也按住剑柄,学着烈天的样子,笔直的站在那里;
此时的院中,只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静静的坐着,突然间,只见老将军拔出了立在桌角的佩剑,剑指长空朗声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站在门外的文思成听到院内传来雄厚而又略带凄凉的声音,长叹一声道:“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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