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帷幕蓦地一下清明开来，褪去神秘微妙的伪装，霎时拨云见雾。
海面上，像是从天穹洒下零零落落的细碎珠玉。灿灿生辉，闪动着雪白的光芒。随着夜晚波澜不惊的海面荡漾着，渐渐支离破碎。
墨汁撒了一海，羞涩地撩动蒙蒙雾水。悠悠的长吁，命运最终的钦定……
杨子环摇着木浆在海面上飘荡，身后只留得木舟驶过的斑驳痕迹。
在这宽广无际的虚空藏洞，杨子环分不清如今时辰。
只觉得过了许久，一直都没能见到临岸的迹象。
仿佛这片大海就是一个宇宙，任凭自己如何都永远不会行到尽头。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杨子环粗略算了一下也有三日之久。
整整三日，自己与一叶木舟一直在海面上漂泊。
“最是无垠大海处啊！”
杨子环也只能无奈地收起木浆，任凭木舟随遇而安。
将近三天三夜不曾有过合眼，从未停止过木浆的划动。杨子环此时仰躺在木舟之上，一股困意瞬间袭来。
伴着海面时不时激起的浪花，杨子环缓缓入梦。
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木舟载着杨子环在海面又将近行了七天有余，可离彼岸依旧是遥遥无期。
“第十一天了……”
杨子环盘坐在木舟上荡起双桨，朝着一个方向渐渐远去。
这七天以来，杨子环倒也不再像先前三天那般卖力。逐渐习惯了海上的漂泊，自己一人驾着一叶木舟在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也别有着一番风趣。
只是七日之中每次入梦时都会梦到苍山上的那名女子，而内心的呼唤声也随之愈加剧烈。
“轰隆！”
突然，远处一道耀眼的电弧将虚空藏洞照得通亮。紧接，犹如万架战车碾过响起了阵阵惊雷声。
杨子环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只木浆也被惊得掉到了水里。
杨子环暗叫一声不好，双手飞快地划动另一只木浆朝着落水之处折返。
饶是双桨即便行了十日，若是最后只剩得一只独浆，还指不定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抵达彼岸。
眼见落水木浆被激浪越推越远，杨子环干脆直接站了起来。可随之木舟即便一阵剧烈地摇晃，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了平衡点。
望着青中泛黑的海水，给人一种碧落黄泉的感觉。
为了避免木舟出现侧翻的意外，杨子环当即俯下身子一手扶着舟板一手代替木浆拼命划之。
奈何激浪过于众多且声势浩荡，杨子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木浆消失在自己视野之中。
杨子环拂袖拭擦着额上的细汗，手中浸湿的海水顺势流到嘴边。
杨子环感觉嘴角有些湿痒，随后本能地不禁抿嘴。也正是这次抿嘴，以至于嘴角残留的水渍有着一些从而进到口中。
“什么？这水……竟是苦的！”
杨子环吧唧吧唧嘴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望着海面若有所思。随后两手连忙合拢从海中捧了一把，嘴巴对着手中的海水就是一阵狂饮。
入嘴即苦，隐隐还带着一股涩味。
一般海水都是干咸，要不然便是重腥，可苦涩之味的海水杨子环还真是第一次见。
“苦海，这是苦海！”
第一次见可不代表第一次听说，从古至今不知留下了多少有关于此的种种传闻。
“难道，难道连它也在暗示着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吗？”
杨子环恍神片刻，继而转身望向后方。
依旧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平面，传闻中的回头之岸并未出现。
杨子环垂下眸子又看了看远处电弧惊雷的一番景象，随后一咬牙抄起独浆向着前方渐渐驶去。
苦海处于虚空藏洞，而虚空藏洞又在禅心路之中。杨子环可不会相信虚空藏洞也能自成一片天地，只要竭力向前终有一日会越过苦海抵达彼岸。
苦海无涯，朝前为终。
雷电密集处，轰鸣齐声声！
势如汹涌澎湃的巨浪接连不断地驰向远方，发出宛若高山猝然崩裂轰然倒地的巨响。
苦海上方是虚空藏洞之顶，不算低矮却能一眼瞧之。如今的洞顶下方已然盘踞着大片乌云，电弧与惊雷仿佛就是从里面传出。
苦海上方的层层乌云，好似一块巨大的铅石沉沉地压了下来。顷刻间，一道光芒划破天际，发出巨大的轰鸣。
杨子环驾着一叶木舟慢慢靠近雷电深处，为了保持平衡自己不得不站了起来。两脚呈外八字状，双手紧握木浆推动着木舟前进的方向。
随着临近深处，轰轰隆隆地惊雷声开始不绝于耳。就连海面都被其势之大所震撼，从而激起层层巨浪。
杨子环身旁不乏婴臂粗般的雷电从云而降，只是万幸自己不曾遭受到波及。
周围的海风也越来越大，舟帆被吹的猎猎作响。
“咔嚓！”
一道电弧瞬间来到杨子环面前，直接击在了木舟桅杆上。
杨子环被刹那间的惊光刺得一时致盲，待到双眼可视如初时桅杆上的舟帆已然烧了起来。
舟帆燃的一发不可收拾，杨子环当下即便开始捧水救火。
可这无异于杯水车薪，更何况一旁不甘示弱的狂风依旧虎视眈眈。
此时若是任凭火光烧之，估计不出片刻就能够将整个木舟燃的支离破碎。真要是到了那时杨子环连最后一个庇护所都将不复存在，剩下的也是唯一的一条生路便是跳入苦海另辟别路。
对于苦海下方的情况如何杨子环也不甚清楚，但若是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跳进一个未知的领地总归是有所不妥。
到了那时，杨子环甚至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出禅心路。
细思极恐。
杨子环不敢再有所藏拙，继而开始引动起体内剩下的灵源阻止火势的蔓延。
另一边将身上的僧衣迅速脱下，只留得一条素裤穿着。
杨子环体内的灵源正以流水般的速度消逝，但其依旧不敢有着丝毫懈力。
虽说火势相比方才减小了不少，可一旁的狂风还在呼啸。若是此时打住的话杨子环可以肯定，下一刻自己连带着木舟都将会永久地消失在海平面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没有帆的舟在海平面上更是可怕。
杨子环将僧衣从苦海中提起，并未拧去其中水分。随后一把扯掉木舟桅杆上的白帆，因被火烧所以扯起来也很容易。
灵源形成一个半圆，将木舟包裹其中。一时之间苦海上面的狂风也没能击破，但此仍然不是长久之计。
杨子环将僧衣摊开，一头挂在桅杆顶上，另一头系在桅杆尾部。幸好木舟上面有着一团麻绳，拉扯一下尚且结实。
先是将僧衣固定在桅杆，而后再用麻绳紧紧缠绕足足几圈。于此，一个简易的舟帆便做成了。虽说相貌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也总好过没有强。
杨子环长吁一口气，四周的灵源也渐渐消逝。
没了灵源的庇护，狂风开始肆虐着木舟。本是因水之重垂下的僧衣也瞬间张开，杨子环万幸先前没有将海水拧去。要不然照着狂风这般吹法，仅凭一张干薄的白帆又何以能够稳住木舟。
风吹浪击，杨子环驾着木舟在苦海上面摇摇起伏。
“轰隆！”
乌云落下百绦惊雷，每道都有成人腰粗。齐声而至，在电弧划过海平面的那一刻杨子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海上升明月！
苦海种青莲！
杨子环惊愕地一时之间没能说出话来。
一轮皎月从海平面的另一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到苦海上方。
杨子环从未离皓月这般近过，一抹银白慢慢地洒在了木舟上。皎洁的光辉仿佛抚摸着苦海，更有着一种妩媚与神秘。
本是如此良辰美景，杨子环却无福消受。
皎月高挂着，使之昏暗的虚空藏洞也有了一丝光亮。
正下方，一株青莲在绦绦惊雷中摇摇欲坠。
青莲花瓣，洁白如玉。
花蕊中托着深绿色莲蓬，莲蓬向上的一面有着许多小孔，里面睡满了青莲的种子。
“咔嚓！”
一道婴臂粗的电弧落到青莲身上，可青莲只是左右摇摆一下并无别恙。
甚至连一丝毁坏的痕迹都没有！
一滩晶莹露珠压的青莲一叶缓缓下垂，随后只听“啪嗒”一声落入苦海。
过了许久，空中仿佛还在回荡着那声清脆的落水声。
“轰隆隆！”
这次的惊雷仿佛压制了许久，夹杂着惊涛骇浪一股劲地打向青莲。
而青莲好似扎根在苦海之中，咬定地壤不放松！
惊雷电弧对青莲构不成丝毫威胁，反倒是排山倒海般地巨浪一下将它不知冲到了何处。
“竟然还在原地！”
杨子环不由惊呼，不过才一会儿雷电深处即便探出了一抹耀眼的浓绿。
“咔嚓……轰隆隆！！！”
惊雷仿佛怒了一般，霎时间潮鸣电掣。数不清的电弧一而再再而三地招呼在青莲身上，来势汹汹大气磅礴！
反观青莲，依旧绿的不像话。只是海面上伴随惊雷卷起一阵狂风，时不时地会将它刮的摇晃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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