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私语

夜色溟崆，白雾朦胧，山风阵阵，水波泠泠，四周静悄悄的。落霞峰，山中的碧波潭，潭水映着月光如同泼墨，淡淡的水气盘旋在谭面上，阵阵阴寒的气息刺得人直起鸡皮疙瘩。莫天行和天羽道人站在潭边，天羽道人已经换了一身青布衣衫。

莫天行探头看了看潭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道：“师父，我们今晚就在这儿打坐练功吗？”

天羽道人看了看四周，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怕了？”

莫天行胸膛一挺，道：“不就是冷点而已吗？弟子才不怕呢。”

天羽道人微微摇头，从怀里掏出一颗晶莹透亮的石珠，递给莫天行，道：“此地阴寒至极，天地灵气浓密，是打坐练气的绝好地方。你初习炼气之法，一切尚须小心谨慎。此物是暗月石，唅在嘴里，可以护住你体内心脉不受寒毒所侵。你再按照为师传给你的吐纳练气之术，引灵气入体，运行周天，淬炼全身经脉。待经脉稳固后，方可引脉归位。”

莫天行接过暗月石，唅在嘴里，灵珠入口温凉，传出一丝暖意，游遍全身，登时便觉不甚寒冷。他盘膝端坐，凝神静气，脑海里浮现出铁剑术中的炼气之法，尝试引动天地灵气入体。胸膛起伏均匀，心神逐渐飘忽，仿若灵魂破体而出。神游中，他隐隐感受到万灵的气息，往日看似一动不动的参天古木，仿佛和人一样，随着大地的波动，此起彼伏。他暗自吃惊，这就是生灵的气息吗？他感觉特别好奇，忍不住伸出手碰触到古木的枝干。“轰”，一股强沛的清流顺着碰触枝干的手臂传入体内，阵阵强烈的冲击仿佛千万匹烈马践踏在胸腹之间。

“撒手！”就在此时，隐隐约约听到一声爆喝，莫天行猛然惊醒，睁开双眼，稍一运气，浑身犹如刀割裂帛般的疼痛，额头汗如雨下，脸色煞白。

“凝神聚气，循脉而进。”天羽道人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天行闻言，忍不住全身经脉传来的阵阵刺痛，重新聚气，再也不敢随意碰触身旁的生灵，默默引导体内那股躁动的清流循着体内的脉络由丹田传至泥丸宫，再有泥丸宫回到丹田。接连运行三个周天，体内躁动的灵气逐渐平复下来。他内视一番，丹田处隐隐有了一缕发丝粗细的白丝。这难道就是师父所说的真气？

不等他欣喜出声，天羽道人稍含怒气的喝道：“吐纳之前，为师千叮嘱万嘱咐，让你切不可因一时好奇，随意碰触万灵之气。你可知，你适才的举动差点儿就断送了性命？”

莫天行暗自悔恨，不敢有丝毫怨言，垂头丧气的道：“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不该不听师父的话，让师父担忧。”

天羽道人见莫天行诚心认错，语气稍缓，道：“天地万物皆有灵气，你切莫小看身旁任何生灵。即便是路边的一株小草，吸收日月精华，都有成道的可能。它们蕴含的灵气绝非你一个初习吐纳之法的毛头小子可容纳，适才若非为师及时出声喝止，此时你已经被那古木之灵的灌注爆体而亡。”

莫天行唯唯诺诺，再也不敢造次，在接下来的引灵入体中，没了丝毫轻视之心。经过两个时辰的吐纳调息，莫天行只觉脑清目明，身轻体健，四肢有股暖流在周身穴位流转，即使没了暗月石的保护，也不像来时那般惧冷。他深感仙门道法的神奇，心中的修仙念头更加坚定。

天羽道人看了看晚空，月已偏东，天色日渐破晓，道：“走吧，明晚再来，今日我们先回去吧，莫惊动了旁人。”二人循着来时的路，轻声飞奔，莫天行只觉脚下生风，速度之快，胜过往日数倍。他越跑越快，不多时石桥已近身前。二人避过更夫，没有惊动守门的仆人，翻墙而入，各自回屋安睡不提。

清晨，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偶尔一阵微风扫过，道边的树总会稀稀落落掉下几片。莫家大院，莫天行的小屋外，一位身穿红罗衣的年轻女子低声叫道：“少爷，该起床了，夫人有事找你呢。”此女名叫小红，莫母的随身丫鬟，当年那个活泼的小丫头也变成少女了。

莫天行兀自酣睡，小红隔窗连唤数声方才醒转，起床坐起，伸了个懒腰，瞧了瞧窗外已经大亮，懒洋洋的应道：“知道啦，待我洗漱后就来。”说完，一骨碌溜下床，穿好衣服，接过小红手上的木盆，匆匆忙忙的洗漱收拾了一下，用青盐随意涑了口，就赶快跑向莫母的房间。只见莫母和莫亮生在屋内闲谈，莫天行暗叫不好，硬着头皮，三步并两步跑进屋内，叫道：”娘，您叫我啊？“

莫母面带微笑，拉着他的手，道：”你这孩子，越大越野了，今日怎么忘了上早课？”

莫天行摇了摇莫母的手臂，撒娇道：“娘啊，昨晚有些失眠，睡的挺晚，所以今日误了早课，待会儿我去找南夫子认个错就是了。”

莫亮生看了看他，开口道：”天行，羽先生昨夜睡得可好?”天羽道人只向莫天行透漏了自己的真名，对外自称羽先生。

莫天行挠了挠了脑袋，往莫母怀里靠了靠，道：“挺好啊。”莫亮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一语不发。莫天行瞧着父亲这番表情，知道昨晚出去的事情被老爹发现了，只得讪讪的笑道：“昨晚我们睡不着，我们出去溜了一圈。”

莫母突然叹了口气，道：“天行，无论你做什么事，只要你喜欢，我和你爹都会支持你，但是你要保证，任何时候，都不许瞒着我和你爹，明白吗？”

此时，莫亮生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到原有的平静，道：“天行，我和你娘虽是肉体凡胎，但也知道羽先生不是普通人。你若想修仙，我和你娘一定会支持，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有头有尾，既然选择了，不论有多那么艰难，都不要轻易放弃。至于南夫子那里，我会通知他，就说你要随父学习经商，以后就不去上课了，你专心跟随羽先生修道去吧。好了，你先下去吧，我和你母亲还有话要说。“

莫天行有些迟疑，总觉得父亲与母亲和往日不同，具体是哪里不通，一时也说不上来。驻足片刻，便离开了内堂。心中虽有不解，不过他的心里仍觉欣喜万分，一直以来，爹娘颇为反对自己的修仙梦，今日他们大力支持自己，向道之心不知不觉中越发变得根深蒂固。

莫母看着莫天行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莫亮生，道：”亮生，既然已经抉择了，就不要犹豫，支持他我们的孩子一直走下去，也许天行日后能给我们带来惊喜，成为莫家第一位仙人，我相信他会成为莫家最大的骄傲。“莫亮生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我到商号看看。“随着莫亮生的离去，屋里只剩莫母一人，突然显得很静，一种异乎寻常的安静。

莫天行走在院子里，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父母的那番话。想到此处，忍不住高声呼啸，静的**假山上稍作栖息的黄莺惊叫不休。他使劲攥了攥拳头，回头看着母亲所在的方向，心里暗暗的道“父亲，母亲，谢谢你们对孩儿的支持，孩儿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坚定地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墙壁，看到了母亲洋溢着笑容的面庞。

内堂，天羽道人静静的伫立在窗边，看着**甚是欣喜的莫天行，若有所思，忽然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看来，我应该找他们谈一谈了，告知我的身份了。“

话说夫子南枫见莫天行无故缺课，颇觉奇怪，正欲亲身前往莫家问个究竟。还未走出学堂，便遇到前来传话的莫福。莫福道：”南夫子好，我此番前来，是代我家老爷传话，以后我家少爷就不来上早课了，他要跟着我家老爷学习经商，还望夫子见谅。“

南枫闻言，尚自不信，道：”怎不见天行自己前来告知？“

”这？“自收到莫亮生的传话，莫福也是一头雾水，此时被南枫问起，自是不知如何作答。

南枫见此，便知问不出什么，索性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他日有空，我另择时日前去拜望莫老爷问个究竟便是。“

莫福如蒙大赦，连胜道谢，抽身离去，只留下夫子南枫立在檐下，一甩折扇，轻轻扇动，暗思：”前日我见天行身旁那位中年人目光如电，气息大异常人，倒和数年前在京都看见的客卿仙师，莫非天行放弃赶考的原因便是因为此人吗？“

略过此间不提，莫家内堂，莫亮生夫妇殷切的将天羽道人送出堂门，神色十分恭谨，喜色中隐隐藏着几分忧虑。天羽道人辞过莫氏夫妇，回到房间，自行疗伤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