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皓霖感觉自己回到了起点,内心的失落不言而喻,这么长时间,他以为已经快接触到他了,可是又突然感觉他们相距甚远,自己就像妄想追遂鬼魅的笨小孩,最后握在手里的永远都是一缕轻烟。
在赵署长进行了新闻发布会后,仅在一天之内,警方专线电话接到了超过100通举报电话,有举报同事的,有举报同学的,也有举报邻居的,最离谱的是,其中有近十人声称这起连环杀人案是自己犯下的。
这令一处的郑警司大为头痛,一处的警员大都被派出再次查看现场和寻找目击证人,余下的警员几乎都在处理专线电话。
“怎么样?”郑警司走到一名刚挂了电话的警员那里,询问着。
“侧写的范围太广了,太多的潜在罪犯。”警员抱怨道。
“郑警司。”柏皓霖来到一处,正好看到郑警司黑着脸,一副要把人生吞的表情。
“是你,我正好找你。”郑警司不由分说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柏皓霖知道准没好事,这是他第一次到郑警司的办公室,给他的第一印象是非常干净、整洁,与李警司的办公室不同的是,他的书架上排放着更多的奖杯,墙上也挂满了奖状,办公桌上摆放的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坐。”郑警司说着递给柏皓霖一根香烟。
“谢谢。”柏皓霖摆手拒绝了。
“柏医师,你刚从学校毕业吧?”郑警司给自己点燃香烟,在深吸了一口后,一边缓缓吐出,一边把玩着打火机的开关。
“是的。”柏皓霖从郑警司这个小动作上看出他表面冷静,内心却充满焦虑,把玩打火机的开关只是为了让情绪得到适当的宣泄。
“你上的是警校?”郑警司眯着眼睛问。
“不,TMX学府。”
“啊,对,我听说你是法学和心理学双硕士学位,”郑警司露出“想起来”的表情,“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你根本没有一点刑侦工作经验,对吧?”
“可以这么说。”柏皓霖已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既然这样,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是不是把警察的工作想得太简单了?什么行为分析,什么心理侧写,根本不符合实际情况!你知道单是今天上午我们就接到了多少通举报电话吗?”郑警司皱着眉头,身体微微向前倾,瞪着柏皓霖。
“郑警司,开新闻发布会的目的是为了引出犯罪嫌疑人。”柏皓霖道。
“你要找犯罪嫌疑人?”郑警司拉开了抽屉,将里面乱成一团的文件随手丢出,“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里面有多少是你的犯罪嫌疑人?!”
柏皓霖接过资料,心思却并不在这上面。
郑警司的办公室非常干净、整洁,但抽屉却乱七八糟,说明此人虽然有能力,但做事不踏实,喜欢做表面文章。
“我可以理解你想帮忙的心情,但现实与你在书本上学到的不一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赵署长的,我只知道你的一句话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所以我想拜托你,就在旁边看着,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郑警司的语气不容拒绝。
“真是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柏皓霖心平气和地说,“出于好奇,我想请问,现在是否有什么线索了?”
“没有,”郑警司见柏皓霖毕恭毕敬地将自己对他的指责全盘接收,气也消了一半,“所有的警员都忙着接电话、重新找证人录口供,根本没有进展,若是平时,说不定已经找到线索了。”
“那不如就照你们平时的方法吧!”柏皓霖建议道,“只需要两名警员接电话就行,忙不过来可以使用自动留言机。”
“赵署长对我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跟紧这条线索。”郑警司用手指点着桌面,强调是赵署长特别交代的。
“只要能抓到罪犯,赵署长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郑警司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点头。
“我再次为我的不成熟道歉。”柏皓霖微笑着伸出手。
郑警司也伸出手,这次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胜利的笑容。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柏皓霖收起眼里的笑意,神情冷峻地走到办公桌前,撇开郑警司带有敌意的态度不谈,他倒没想到即使有赵署长的授意,依然会遇到如此大的阻力,不过所幸从易云昭那里得到的线索已经将罪犯锁定在周成祖身上,即使不按原先的计划行事,也丝毫不会影响事态的发展,相反,他还需要一处来推波助澜。
一处的警员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保安隐瞒了一些事,也就是说他们也很快会转移视线,届时周成祖必定惊惶失措,他一定会有下一步动作,这正是柏皓霖想要的!
果真不出柏皓霖所料,次日,警方查到了第三名受害者有婚外情的事,并且将目光锁定在她的情夫身上。
一处的朱警长到法医鉴证处再次调查取证时,柏皓霖正好在场,说是正好,其实是他故意待在法医处,等着看好戏。
“范医师,我看了这份尸检报告,”朱警长开门见山地说,“上面说死者最近做过人工流过产?”
“是的,应该是一周前。”
“如果是在医院做流产,医院会要求父母双方签订同意书,如果能找到在哪家医院流产,就能找到孩子的父亲是谁,”朱警长道,“可是我们找遍了全市的所有医院,都没有发现死者入院的记录,所以,范医师,会不会是意外流产?”
“不可能,死者绝对是人工流产。”范国懋肯定地说。
“我相信范医师的专业水平,有没有可能是死者用了假名?”旁边的周成祖插话了。
“国民议会在去年通过《人权法案第六修正案》后,所有医院都要求流产前做DNA备份,DNA是不可能作假的。”朱警长否认了。
“朱警长,你们查到孩子的父亲是谁了吗?”柏皓霖问。
“据目击者称,此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身高约一米七三,留着山羊胡子,每周三和周五会固定到死者的居所,除此之外,对他一无所知。”
“有没有可能他自己就是医生?”柏皓霖道,“如果他有医学背景,就不必假手于人。”周成祖没有留胡子,这极有可能是他以前故意伪装的。
“这也太……”朱警长露出恶心的表情。
“我同意柏医师的看法,”范国懋说,“这是目前唯一的合理解释。”
“好吧,我去查一查死者的交际圈里有没有医生。”
朱警长离开后,柏皓霖瞄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前的周成祖,只见他面带愠色,眉头皱起,嘴唇紧绷,似乎极力压抑着心中的躁郁。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周成祖几乎是扑过去接起电话:“喂,法医处,哦,在哪?好,我马上到。”他挂了电话后向范国懋道,“范医师,有案子,我去吧。”
“嗯。”范国懋应了一声。
待周成祖走后,柏皓霖问:“范医师和周医师做同事多久了?”
“快四年了吧,怎么了?”
“同事四年相互之间还用敬语,似乎周医师有些难以接近啊。”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范国懋道,“我不愿意与活人打交道,所以才选择做法医。”
“这么说范医师并不是法医专业毕业的喽?”柏皓霖听出了端倪。
“我以前是整形医师,”范国懋对柏皓霖的洞察力有些吃惊,但还是如实告之,“出了车祸后,才转学法医病理学。”
柏皓霖知道范国懋的妻子和腹中的孩子在一场车祸中丧生,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过去了两小时,当周成祖推着放着一具新尸体的推车走进法医处时,他的神情沉重,向范国懋和柏皓霖宣布道:“又发现了纸条。”
“这次是什么?”范国懋皱了皱眉。
“骄傲。”周成祖将推车放在解剖台旁边,范国懋帮他把尸体抬上解剖台。
这次的死者是一名高中生,据他的同学称,他在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踩滑了,从楼梯上摔下来,前部头骨受到碰撞,导致硬脑膜出血而死,原本是一起意外死亡案件,可由于纸条的出现,被确认为连环杀人案的第四起。
周成祖和范国懋开始验尸了,柏皓霖则站在一边,虽然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还是令他有些不适,但相比以前,生理和心理上已经习惯多了。
“手骨骨折。”范国懋一边检验一边说。
“有人推他?”柏皓霖问。
“不,从楼梯摔死的人很容易造成手骨骨折,而且通常都是头先着地。”范国懋道。
“说得不错,每年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死伤的人数可不亚于车祸。”周成祖说。
“这么说应该是意外了?”
“是不是意外可不是由我们说了算,”周成祖对柏皓霖的结论有些不满,“依我看,是伪装成意外的遂意谋杀。”
这结论还真是轻率。柏皓霖在心里冷笑着,他当然知道这是周成祖为了转移警方视线故意而为,可惜周成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掉入了精心为他设计的陷阱中。
柏皓霖趁着他们在做尸检时,随手翻看了周成祖放在桌上的调度表,记下了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巡警的名字,然后离开了法医处。
柏皓霖找到了调度表上的两名巡警,向他们询问现场的情形:
“这么说你们在听到专线广播后第一个赶到了现场?”
“是啊,当时我们正好在那所学校附近巡逻。”
“你们到了以后有没有碰过尸体?”柏皓霖又问。
“我试了试他的脉搏,已经死了,然后打电话通知专线,请他们派法医过来。”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注意到死者嘴里是否有字条喽?”
“巡警的职责是保护现场,不是验尸。”警员耸耸肩。
“那么在场的学生有没有接触过尸体的呢?”柏皓霖继续问。
“据我们所知,没有。现在的学生很聪明,他们知道触碰尸体是不明智的,所以现场保护得很好。”
“这些情况你们也告诉法医了吧?”柏皓霖试探道。
“是啊,当然要告诉他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柏皓霖向他们诚心道谢。
很明显,这又是周成祖暗中将字条放到受害者的嘴里,伪装成第四起连环杀人案,以妄图将警方的视线从第三名受害者身上转移,柏皓霖当然不能让他如愿。
柏皓霖径自去了一处。
由于出现了新的受害者,一处的警员都在忙着收集与其有关的资料,郑警司则大汗淋漓地在一边不停地催促他们,看得出他已经心力交瘁。
“郑警司,”柏皓霖走到郑警司面前,“可以聊两句吗?”
“现在不行。”郑警司生硬地拒绝了。
柏皓霖正想说服他,赵署长快步走进一处,还没到两人跟前,就大声道:“皓霖你在正好,你们两个跟我进来。”他说着径自走进郑警司的办公室。
郑警司的脸沉了沉,他知道案件没有丝毫进展,却又添了一具尸体,少不了一通责骂。
不等办公室的门掩上,赵署长就发问了:“现在有什么线索?”
“第三起案件的受害者有一个情人,目前他是最大的嫌疑人。”郑警司道。
“查到他的身份了吗?他是否与另外三起案件也有联系?”赵署长问。
“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郑警司的额上浸出汗珠。
“举报电话方面呢?”赵署长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都是一些没用的信息。”郑警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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