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寒欢节 凤求凰（三）

{二}鬼谷寒欢

林荫道上，一女子携一小童策马闪烁而行，寻路面之上蹄印，加之追踪之术，便也未被前方一行人落下。

女子与小童，不是别人，正是柳安颜与寒儿，而他们所跟踪之人，便是“逆杀”凤凰一行。

那日凤凰筹谋闯入鬼谷、一灭天海余孽之后，便不再耽搁，率风神、毒蜂一同奔赴天朝鬼谷。空镜亦被派遣降服峨眉，由此一来，“逆杀”全部出动，没有这帮顶级高手暗中看守制约，颜儿只需寻一契机，暂时避开父亲，便带着寒儿逃了出来。颜儿知道凤凰一行所欲，便追随其后，待到那时，又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丈夫。

“娘，我们真能找到父亲吗？”寒儿稍有疑惑，他并非多疑，只因短短两月左右的相处，着实无法令他相信母亲的实力。

“寒儿放心，‘逆杀’毒蜂在我身上施有追魂香，而今反被我利用，虽未及其火候，但这般距离，不会有差错。”颜儿信心满满，从小便被父亲培养，她的武功，出神入化。

多日不见，寒儿对父亲的思念早已如灾般泛滥，梦中时常有父亲身影作陪，以及温暖的桃林清净的光阴，可是梦眼一醒，却又难免几分怅然。如今听闻就要相见，寒儿心潮，澎湃不已。

然思及至此，又不免为父亲担心，忧虑说道，“‘逆杀’三人同时出动，父亲一定很危险。我去了，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愧疚在面，矛盾无比。

颜儿面见寒儿凄凉神色，匆忙安慰，“好孩子，你怎么会是累赘？你父亲见你无恙，定然欢喜不已。何况还有我在，绝不容许‘逆杀’之人胡作非为。”

颜儿虽如是说，但是她心中却亦没底。正邪大战，她本无能为力，“逆杀”之人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便改变行动。凤凰身为“逆杀”头领，武功到底高到何种地步不得而知，毒蜂毒药无孔不入，加之神速天下无双的风神，集合此三人之力，天海根本无力抵挡。

马蹄匆匆，凛冽的风刺在寒儿面上，说不出的难受，但是一路之上，他却未抱怨一句。桃花林中安静的生活固然是他心仪的乐土，但是出关以来，经历的种种磨难，无疑使他长大好多。沉沦于回忆的人，永远看不清前方的路。

懵懂之间，脑海之中依稀浮现父亲曾说过的一句话，“人不染红尘，红尘自染人。”

寒儿感觉自己此时，终于懂得了父亲的无奈。待到重逢，他一定要为父亲做些什么。

他不要再一味的寻求父亲的保护，这一次，他要给父亲幸福。

鬼谷之内，一片祥和，但是天渊心中却隐有不祥。绝世圣隐之地，亦非想象之中固若金汤，只因七掌销魂段青岩极有可能便是“逆杀”的头领凤凰，若是段青岩将鬼谷至宝《乾坤变》钻研透彻，那么破掉鬼谷外围阵法自不是难事。待到那时，只怕要连累鬼谷众人。

天渊念及至此，再难心安。鬼谷若真不保，他又该如何面对雪瑶，又该如何慰故友在天之灵？对上十年前便与他齐名的段青岩，天渊没有必胜把握，审时度势，当前一切更不利。

鬼谷虽繁荣，然多是倚赖阵法机关得以生生不息，除却亡逝的故友凌曙念，谷内再无绝世高手。天海之中，武林盟主楚云帆久遭疾病纠缠，如今接连的大战更是雪上加霜，使这位威严的盟主日渐憔悴，楚云帆虽不言，但天渊却看得分明。楚阳朔、天山掌门冷风然、天罗门主上官秋虽为才俊，但是面对“逆杀”，无足抵抗。天山神侠重伤未愈，不经两月调理，亦不可能恢复八成。剩下的便也只有他和清角与伯昏伯湘父子二人。

天渊心思飘荡，杯中香茗便也索然无味，愁绪纷飞，恰在这时，只闻门外有人声轻动，继而传来叩门之声。

天渊在天朝鬼谷乃为贵客身份，谷中之人皆敬重有加。整日为江湖大事困扰，不经意间，便是一股冷凝之色爬上眼角眉梢，一般下人见到，很是忌惮，避皆不及，更不会刻意打扰。

天渊开门，来者是李清风，正是初来鬼谷那日，被雪瑶连连“训斥”的白衣男子。

李清风拱手言道，“荆前辈，今日是鬼谷一年一度的‘寒欢节’，黄昏时分南山空地设有篝火盛宴，谷主特令我前来请先生赴宴。”白衣胜雪的李清风谈吐文雅，举手投足一尘不染，不愧是身居圣隐之人。

寒烟节乃是鬼谷最为盛大的节日，十年前在鬼谷小憩之时，天渊曾有幸过上一次，没想到如今又恰巧赶上。然而天渊此时心中却颇多无奈，今非昔比，江湖乱世，他又哪有这般闲情逸致。只是雪瑶命人特来相邀，他便也不好推辞，权且借喜庆一冲阴晦之气吧。

“那便请小友向谷主转达在下谢意，到时在下一定准时赴宴。”

“那在下就不叨扰先生了，清风先行告退。”李清风恭敬言罢，便又去通知天海其他贵客去了。

天渊对于李清风，多少还是有些印象，只因那日初来鬼谷之时，一切唐突，未能及时认出。如今静来想想，与李清风十年之前便有过照面。那时的李清风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依旧一身胜雪白衣，风度翩翩。想来那时雪瑶说笑，要嫁于自己为妻之时，李清风竟为此闷闷不乐了多日。落花有意，青梅竹马，他对于雪瑶的爱慕，怕亦深藏十多年。曾经的儒雅少年，如今已然成为鬼谷的梁柱，武学文采皆少有人能及。

回忆彷如一个封闭的盒子，一旦打开了一个缺口，便将泉涌而出。一时间，好多的陈年旧事浮动在天渊的脑海之中，不知觉间，天渊在梨花躺椅之上竟薄薄睡去，醒来之时，已暮色四合。

梳洗，整装，出屋，掩门，恰遇清角前来寻他。

“师父，南山的篝火盛宴，您可同去？”清角问道，心中着实希望师父能去。年轻人，自是对欢庆节日有所钟情，只是若是师父不去，清角兴致势必会锐减大半。

“为师正欲前去，南山距此约有一刻钟的脚程，角儿便与我同行吧。”天渊说道，淡淡笑意流转眉间。

清角正有此意，如是听闻，心中不由一喜，能陪在师父的身边，一直以来皆是她的心愿，便也立时应声，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