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战场之中,寒光火舌交相辉映,愤怒、贪婪、惊悚、兴奋……百感夹杂其间。只是如今的廖远,已不是当时的火护法,接连经历生死之战,被封为神楼之主,在涅槃之中他的火神功早已登临新的境界。冷风然剑掌齐出,但是廖远不是楚阳朔,此番重击纵可被伤及分毫,但若作结,还为时过早。而廖远双龙齐出的澎湃火焰,冷风然抵挡不了,火焰漫及身前,冷风然心生绝望,大叹“命休”,却又是一股冷冽的寒气骤然来至,冰封了廖远凶猛的火龙。
来者是,天山神侠。
那日为练天山绝顶神技寻至天渊后一直闭关不出,而今在大战之际终于告成。他与神楼,果然不死不休。
“谢神侠救命之恩!”冷风然拜谢,若神侠慢却一步,自己必将性命不保。
“风然,你先行退下,此人交予我来对付。”天山神侠言语平静,处身熊熊火焰之中淡定自若。
“是,神侠!”冷风然恭敬退走,他相信天山的至尊,必将为天山的弟子报仇雪恨,便让廖远的火焰与其生命一同熄灭。
“天山神侠?”廖远打量眼前之人,这个将前任神楼之主重伤的男子,气质非凡,而其周身散发出的凛冽寒气,更是令人胆颤。
“在下便是。”天山神侠说道,而意欲侵袭的火焰,未及其身前两丈,便纷纷熄灭。
廖远不由暗叹着这股触及心灵的冷寒,他此生最恨便是寒功!从前的主上依仗寒功凝练而成的寒蚕噬心之毒让他承受生不如死的苦痛与屈辱!今日,这天山的最强者站在身前,廖远心中誓言已生,他要让火焰横飞的战场成为天山神侠葬身的坟冢。
闲话不必,如今形势在神侠眼中已很直观,廖远绝招“红莲花开”神侠亦有耳闻。肆虐的火焰已趋于成熟,想必无有多时,绝式必将倾力而出,变为一场火焰的盛宴。战场惨烈,人数上天海不占优,虽有伯昏、楚云帆、伯湘、上官秋等高手,但依不足以扭转乾坤。一个“逆杀”毒蜂,击杀正派之人犹如信手拈花,又借风使毒,一时间使得天海陷入莫大危机。而所有寄望,便在天渊。只是神侠心中亦明,为助其修炼天山绝式,天渊内力已几多消耗。而这天海庄内的战场,更不仅有此处,毒蜂的左膀右臂“巨蛛”“花蛇”,早已潜入天海,意欲将天渊暗中毒杀,而天渊此时,便被二人缠住。
杀机四起,但廖远并不着急,耽搁的时间越长,便越对他有利。但是神侠耗不起,酝酿的火焰与阴谋,他要一并冰封。
寒光十道奔赴廖远而去,廖远应付之余,亦难免被寒光伤到。皮外之伤,却足以激起廖远心中怒意。二人心照不宣,彼此招式未见却明。雪狼在火焰中穿行,最后的獠牙冰凌将尾声拉近,廖远无路可退,而运筹之中时机已然成熟,针尖麦芒,一试冰火,谁才是这场缠斗的主宰。
红莲,花开。
爆裂的火焰,将神侠推入灼热之海,纵有寒气护体,亦难抵此间极炎。身临其中,生不如死,几束火焰如花,爬到神侠身上悄然绽放。
雪狼獠牙,贯向廖远胸膛,只是一阵眩晕却失了廖远踪影。神侠气力宛若抽空,一招起落一式之间,被逼入穷途的已然转变为他。灼热燃烧的剑,携一朵开得最妖艳的红莲,奔向神侠。无坚不摧的火焰,在不久的将来,定让整座天山崩塌成泥灰,让世人皆知的天山派,成为一段不堪回忆的历史,湮没在漠漠红尘,直到再无人记得,所谓的天山星芒,镀寒霜。
只是不知为何,燃烧的红莲纷纷熄灭,如被辗转到另一个世界,消失得太匆匆。连同剑上那朵最为耀眼的花朵,亦是凋谢,徒留烟痕。
周身的一切,全然凝固,神侠散发的寒气竟将火焰一并冻结。
廖远的火焰,廖远的剑,廖远的火神功,在这片土地,皆成过往的纪念,冷寒之中,他再一次失去所有。
此乃,寸草寒烟!
恍惚之间,廖远仿若看到了江南的那个春天,天光明媚,莺啼蝶乱,桃色灿然。他是出身显贵的大家之子,本该无忧而又浑噩的荒渡此生,悠哉望尽闲云散淡,只是不知为何命犯血光之灾,他的总角之年便也从此失去了色彩,所有的春暖花开,毅然决然成为他挥之不去的魇,而那个江南,便也成为幸福终了时的纪念,让他在无数个清晨日暮,遥望南天,暗自怀恋。因为,域外的神楼从来没有春天,因为寒蚕之下,是最刻骨的冷寒。
而所有的一切终有因果,血光之灾从非无缘无故呼之即来。他是万里挑一的极炎属性,他是神楼千山万水寻找之人,只有他才有能力修炼成五行神功中最为霸道的火神功——他不知自己应否庆幸,毕竟是火神功让他爬到了万人头上,可是亦不容置否地剥夺了他原本该有的幸福。但是确认之后,他曾落过泪,因为他所怀念的,始终是江南的春天。
那么如今,在寸草寒烟之下,他的火神功去而不返,他终于又回归到一个平凡之人的姿态。现在的他,又该不该庆幸?而一切终究不过是一场残梦,梦醒之刻,伴随破碎的声。
他的生命里,注定只有冬天。
廖远平静而又淡然地躺在地上,面朝苍穹,云淡风轻。此时,他只想心无旁骛的闭上双眼,微笑着等待,等待着永远不再来的春天,到来。
到底,还是执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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