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沉浸在回忆之中,便又如一个短暂却有漫长的十年来过。这一个十年啊,不好过。
只是短短几日之间,有人的命运已经改变,有的登上了荣耀的高台,有的,却沉入了冰谷之底。
有的事,知晓的太多,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就像那日神楼之主为得一粒天转灵丹,相求于柳安颜,之后为避免大人责罚,又将颜儿的计划尽数告诉了风神以便转达,故骗得天渊自投罗网。神楼之主本以为自己立功,却不知大人早已将他归为弃子之类。因为他背叛了柳安颜,便等同于得罪了柳冥风。这是矛盾的规则。能顶替的棋子实在太多,而火护法,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故在神楼之主伤势未愈之际,又遭“重任”,被遣再破天海,两败俱伤的结果。可是无用的棋子却依然收得极大成效,残败不堪的天海,面目全非,虽是勉强抵住神楼新冲击,然战力不过十成仅存其一。
而如今的神楼之主,所有的价值已被榨取殆尽。那么他的死期,便跟随来临。那个将要他命之人,是火护法,这样的一幕,就算是处身噩梦,神楼之主亦未曾梦到。
在火护法的眼中,神楼之主完全未看到曾经的恐惧与敬畏,有的只是一股必要其命的决绝。然神楼之主有恃无恐未动声色,他知道,寒蚕之毒尚存,火护法绝然不可能轻举妄动。因为解药,只有他才能炼得。
“想必寒蚕之毒发作时的痛苦你是忘记了。”神楼之主嘴角轻挑,曾经的狗,如今竟想取代他的位置要了他的命,于他心中,除却一份愤怒,更多的则是一股嘲笑。或许时过境迁,很多事都会改变,可是狗便是狗,就算穿上了华丽的衣吃上鲜美的食,依旧成不了人。可是神楼之主啊,又何尝不是柳冥风的一条狗?神楼之主参不透的事情太多太多,就像火护法胆敢前来,乃因身中的寒蚕之毒已被化解,而解药,便是——九天风华珠。
风华过处,百毒可解,仅以寒气逼人的毒并不算高明。柳冥风便是这种怪人,他可以大度的将天地至宝拿于一个小卒“享用”两天,却又“小气”的给予神楼之主一个无解的结局,只因其曾经差点夺去了他外孙的性命。纵然是无意,但是不知者无罪的道理在柳冥风这里从来行不通,尤其是寒儿在亲口叫了他一声外公之后,神楼之主便已必死无疑。
神楼之主本以为那一句寒蚕之毒的提醒足以震慑住火护法,却不料火护法不惧反怒,缭绕的火焰之剑,霎时奔腾而来。
若是曾经,火护法自无能同神楼之主一战,然此时的神楼之主已然重伤在身,蒸腾的火焰,将神楼之主引以为傲的寒气,焚烧殆尽。“万象星罗”,在火护法的面前,成为儿戏。神楼之主五行功中的火焰,在火护法面前,只是班门弄斧,万里挑一至阳至烈属性之人,对于火焰的掌控,早已无人能及。
同火护法交手,滞慢便等同于死亡。神楼之主最明晓,却也只能慢慢看到,狰狞的火焰凝结为地狱的红莲,继而狂妄的咆哮。
“不,不要,你身中的寒蚕之毒唯有本座才能解掉!”万分危急,神楼之主搬出最后的王牌以此苟延。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向曾经的狗屈服。
“哼,寒蚕之毒,大人已为我解掉,你便甘心的下地狱吧。”火护法言语兴奋,随之而来的,便是他引以为傲的绝技——“红莲花开”。在爆裂的火焰之中,一个被火焰引燃的魔鬼,苦苦挣扎翻覆,撕心裂肺惨叫。犹豫良久,方决心赏其一个痛快,火焰之剑飞掷而去,轻巧贯穿了那具焦尸,像完成了多年的夙愿,如释重负。
火护法安然地坐下,从今以后,他便是神楼的新主了。他摆脱了“火护法”的称号,他叫廖远,有一刻,野火燎原。
廖远歇了好久,疲惫的战斗,从来没有结束。他明白自己的境地,不过是从一个人的手下变为了另一个的手下而已,如果可以,他愿意放弃所有的诱惑与权势,不为他人而战,只为自己而活。但是这种想法仅仅一瞬便闪逝无踪,他还会继续走下去,誓死效忠大人,如果连神楼之主皆不过是大人足下的蝼蚁,那么他又能算得上什么?
“不要想太多,那样只会让你死得快些。”悄然间,一把匕首舔在廖远的脖颈之上,身后之人何时到来,廖远未曾察觉。
廖远不惊奇,他对于“逆杀”空镜的能耐深信不疑。若是空镜想取他的命,抵抗只会更痛苦。纵连柳安颜亦未谋面的神秘杀者,是“逆杀”之中的第二高手,少林神僧、武当宗师、峨眉师太、天罗门主、崆峒掌门均败在他的手中。
他是谜一般的人物。有着一双狐狸般魅惑的双眸,便有云烟过眼,即将对手招式中的破绽看穿。他是平凡的男子,行走在街市之上,顶多有小女子暗瞧两眼。很多人都见过他,很多人都与他有过言谈,或者与他,在同一张桌子上饮酒喝茶,只是没人知道,他便是空镜。
空镜便是他。
只是廖远知道了,便不会轻举妄动了。廖远想活着,他的新生来之不易——从寒蚕之毒的折磨中解脱,并且成为新任的神楼之主,他,懂得珍惜。
“属下不敢。”廖远恭敬言道,他知道,架在脖颈之上的匕首只要轻轻转动,他的身首,便异处。
但是方才廖远眼中那股异样的、稍纵即逝的神色却未逃过空镜的眼睛。或许正是因为同太多太多人有过深切的相处,所以他总能揣摩出他人的想法。却也正是如此,使得他没有取走廖远的性命,因为他知道,廖远的忠诚绝然在神楼之主之上。
慢慢抽回匕首,若无其事的离开。廖远同神楼之主的战果不出所料,一切皆按大人预计的轨迹按部就班的发展。突然间,他自顾地开怀大笑,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般。空镜,从不掩饰自我的情绪,于他而言,有时情绪,亦是杀人的利器,一如他的——千变万化。
留下的廖远依是静静坐着,几日之后,他便会率领残余的神楼众,继续撕咬残败的天海庄。而天海之中的天山神侠,便是他最大的目标。他一直对自己的火焰深信不疑,并且对寒功恨之入骨,折磨他那么多年的寒毒,总会由此及彼令他恨上太多。如果可以,待到黑暗统治江湖之时,他便要让天山——从,此,除,名!
当然,仅凭现在的神楼,还无能彻底的覆灭天海。所以,与他同去的还有“逆杀”毒蜂,那个破了他“红莲花开”、并且网开一面放他一马的男子,让他从心里敬畏有加。只要毒蜂施毒,或许根本无需神楼出动。
毒蜂三毒,无孔不入。
廖远想了好多,最后还是将这些全然放下。现在,他只想心无旁骛的坐着。从前的他,他们这些护法,一直存活在恐惧之中。因为他们永远不知道,神楼之主何时会心情不好,而神楼之主心情不好时,便是他们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之时。他们不如狗,因为狗,至少不会无缘无故的遭受责罚。
如今,报仇雪恨!
心中畅然。
他终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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