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师兄师姐的情形暂且表过不提,单言李慕玄一路向峰顶行去,景色甚是怡人,但见:
青松翠竹,郁郁苍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道家福地,仙鹤唳时霄汉远;蓬莱胜景,瑞鸾翔处彩云飞。赏不尽仙家之景,道不完心旷神怡。
李慕玄犹记得小时常常被季霏师姐和王卓师兄带着游览宗门盛景,三大福地,十二洞天曾令李慕玄惊叹不已,永世难忘。单说三大福地:
古月福地,其中无日夜之分,始终只有六轮紫月轮转,六轮紫月明暗不一,交替生落。每当三年之期,六月齐出,高挂天穹,紫气氤氲,瑰丽万分,真乃震心憾神之景!那时在其中打坐炼气,更能接引紫气炼体,具洗髓之奇效;
踏空福地,其中永是黄昏之境,云霞漫天,壮丽磅礴之景非言语可及,在其中恍如摆脱尘羁,凡人都可蹈空而行,李慕玄曾在其中“御剑飞行”,速度奇快,念动即至,福地中全无陆地,唯有茫茫云气,却也孕育出许多奇异的生物,令人大开眼界;
定星福地,其中无数星辰周列,运行变动无方,传闻可使人悟道,又传闻精通易数的修士可在其中窥得天机,易天改命,神秘万分。各个洞天也是奇妙非常,景致各异,且各有其特殊的功用。
玉清峰上奇景无穷,处处可见金丹宗师们的洞府、药园、茶亭、棋舍,又有异兽、珍禽、童子、仕女漫步其中。或有二三道友,坐而论道,或有两两玄客,究古谈今……
李慕玄每见此情此景,总忍不住心生羡艳: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有此修为,千载岁月,逍遥自在,方才不枉修道一场!
移步换景,已至峰顶,玉清峰顶平坦异常,却有四道门户悬于空中,若隐若现,分立四方,正是门中四位元婴老祖的洞府所在。李慕玄拿出一面灰色玉牌,向其中打入一道法诀,玉牌灵光一闪,少顷,一道接引光柱打下,罩住李慕玄,倏忽杳无痕迹。
李慕玄从传送阵法中走出来,便来到了一个幽深的山洞之外,洞顶用古篆刻着“云水”二字,篆字好似云雾环绕朦胧难辨,又仿若水流变化无有常形,显然包含着云水道人对于水系一道的领悟和注解,玄奥莫测。
“慕玄,进来吧。”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正是云水道人,于是李慕玄依言走入山洞之中。
洞内十分明亮,就像身处阳光之下,然而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任何光源。这曾一度令李慕玄十分困惑,后来才慢慢了解到,这是元婴修士才能掌握的空间神通,像是储物袋,就只有元婴修士才能将空间做的极大,普通储物袋不过是用小块空间属性灵石炼成的小型空间罢了。
云水道人的洞府十分简单,不过一方矮桌,三只蒲团,地面以青砖铺就,四壁似乎还保持着山洞的原貌,有些坑洼不平。
洞府中还有三间石室,分别是炼丹、炼器和修行的所在,另外还有一处巨大的药园,隐于峰顶虚空之中,同样是以空间神通开辟的一处秘园,其中天地灵气浓郁非常。
矮桌旁坐着一位穿着灰色道袍,随意披散头发,面目恬淡的中年道人,和一位金冠玉带,身着玄金色道袍的年轻人,正是云水道人和二师兄王卓,都微笑着向他望来。
“拜见师父,见过二师兄!”李慕玄躬身行礼。
“坐吧。”云水道人说着,而后一挥袖子,变出了一套茶具来。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将茶具摆好,向壶中慢慢注满了水,然后对王卓说道:“卓儿,上次我让你炼化的异火‘爆炎炽金’炼化的如何?这次便以它来烹茶吧。”
“是。”王卓一脸苦色,这爆炎炽金火乃是天地奇物,炽烈阳刚,与水系一道简直背道而驰,云水道人却偏偏让专研水系的王卓炼化此火,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只见王卓屈指一弹,一缕赤金火焰就覆满了壶底,徐徐加热。
“卓儿,似你这般,何时才能喝上茶啊?为师可是等急了。”云水道人拈须而笑,意有所指。只听轰的一声,赤金火焰熊熊而起,包裹着茶壶,恍若一团金色火球,显然是二师兄发力了。
“卓儿,差不多了。你这一番施为,茶倒是好了,只是这木桌就快点着了。”云水道人说道,语调里带着几分笑意。
火焰忽地熄灭了,也不见云水道人有何动作,只见茶壶缓缓浮空而起,壶底深褐色的矮桌上出现了一块拇指大的黑斑。
王卓见此,微微脸红,若有所思。三人静默了一会儿,云水道人提起茶壶,给每人的玉杯里倒满了茶。
茶色深绿,晶莹剔透,好似凝成冰块,香气清新,沁人心脾。李慕玄端起玉杯,甫一入口,只觉苦涩异常,入口又有冷热交融之感,颇为奇异。
“修道之人,首重心性,次则灵性,再次根骨,最末外物,却又缺一不可。心性不到,外魔重重;灵性不足,寸步难进;根骨不佳,事倍功半;外物萦怀,根基崩坏。此四者,皆为道途之本,亦可化为道途猛虎,噬人无数。我辈修者不可不察,不可不慎……”云水道人悠悠道来,似在自语,又似慨叹。
王卓和李慕玄俱是静心聆听,沉思不语。
“观慕玄今日,心气浮躁,是否已至瓶颈?不思反躬自省,一心想着求助为师?夫道者,戒骄戒躁,不假外求,叩问本心,以身印证,千锤百炼,方得圆满……”
“如今慕玄你只历二八岁月便已至炼气八层修为,虽则灵性根骨俱佳,又有外物辅助,一路高歌猛进,却终不免历练太少,心性不到。须知我传你那《日月同辉诀》乃是本门最强辅助功法,借助日月伟力淬炼法力,吸纳灵气,最终形成神通。而今你在短短时间修至二重巅峰,已是根基不稳,还不警醒吗!”
说至最后,云水道人生出一股莫名威势,直如当头棒喝!
李慕玄听罢,悚然而惊。反思之前种种心行,不觉汗透青衫。良久之后,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颇有再世为人之感。
“唔,孺子可教也!”看到李慕玄的反应,云水道人显得十分安慰。
待得李慕玄回过神来,又笑眯眯的递给他一只储物袋,说道:“里面有一枚阴阳道火的火种,再附上些许“水火奇树”的树叶,回去后你依玉简之中的炼火术,先炼化此火,再以火烹茶,细细品味,庶几有得。然则,切记时时自省!”
“是,师父。慕玄明白了。今朝听得师父一席话,如晨钟暮鼓,震心憾神,又如醍醐灌顶,豁然开通……”
“好啦好啦,去吧。你这拍马屁的修为,可比为师当年差远啦,就不要献丑了。去洞府好生修炼吧,莫要懈怠,却也莫要枯坐。”云水道人先是戏谑的调笑,随后又勉励了几句。
于是李慕玄拿起储物袋,起身拜别了师父师兄,下山去了。却是不知在他走后,洞府里的师徒二人还在谈论他的修行。
“卓儿,你可是有些不解?”
“是,师父。阴阳道火虽非奇珍异宝,却也是难得之物,水火奇树的树叶更能助水火属性者悟道,但这些终是旁门左道。以这两样外物辅助小师弟修行,我担心拔苗助长,反而不利于夯实道基。”
“卓儿,我就知你有此疑。慕玄此子,与众人不同:中正平和,心性绝顶,天资不凡,根骨上佳,虽是稚子,却堪受长久闭关之苦,简直是为修道而生。水火灵根相辅相成,即使进境神速,法力却凝实浑朴,堪比筑基,此种情况为师也闻所未闻,大为惊叹。况且,我略通易数,隐隐算出此子前途,不可限量,更可能是光大本门的唯一契机,我又怎敢轻忽呢!”
“师父,小师弟固是惊才绝艳,我自叹不如。可大师兄也是天资傲人,冠绝当世,已然是光大本门了。”
“哈哈,卓儿,你虽言自愧,实有自矜。修道一途,从来莫测,别说是我,就算是太古大能、化神道君,也不敢断言未来。况且天道无常,古往今来多少天才人物,谁又敢说大道在手,得大自在。”
“卓儿你的灵性根骨也是上佳,更兼体质特异,可是心性修为却是稚嫩不堪。修道至今,一百六十载春秋,却对为师、对宗门太过依恋了,外出历练,每多沦为形式。可有多少生死一线,痛贯肝肠,柔情百结,豪气干云之时?”
“欲要修道,先要入世,于滚滚红尘之中洞明万物、体察万情,方是千锤百炼,大道之机。你心如赤子,爱憎分明,固然专心向道,但是不经大死大生,终难窥见道径,登堂入室。依为师之见,当游历百年,方能更上一层楼!”
王卓默然良久,对着师父深深一躬,飘然而去。只有一声轻叹,似乎环绕在洞府之中,久久不散……
玉清峰顶之上,万载灵松承云接露,拥霞绕彩,于万载不变的青翠中,悄然抽出了一丝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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