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走在铺满白骨的道路上,不可避免的就会踩断一些枯骨,不过这对赢易并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很平静的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
不远处,一座白骨堆砌成的骨山成为这方圆百里内的唯一建筑,旁边全部都是断裂带茬的骨刺,许多不知何种生物尸骸散乱的扔在骨山上,上面还沾有些许黑色的焦痕。
猛地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场一样,不由得让人想到这里曾经经历了一场惨烈异常的战斗,所有战死士卒马匹的尸骸被堆放在一起,随后一把大火烧了过去。
本想掩去所有的痕迹,却不知何种原因最终留下了这座骨山,反倒成了当初那场大战的唯一见证,变为时间都洗刷不去的痕迹。
不知是人为原因,还是天下事本就如此机缘巧合,骨山最中央竟然有着一条平坦至极的大道,无数腿臂粗细的白骨,无比均匀的铺设在一起,就像是工匠修葺道路一样,致密紧促到几乎白骨衔接不留缝隙。
走到这条骨路的起点,赢易不自觉停顿住了脚步,并没有直接走上去,反而是沉重的呼了一口浊气,不知道是在因为这座骨山,还是因为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事情。
骨山并不高,只有十数丈罢了,因此赢易很容易就能看到最顶端,不过是顺着这条白骨道看上去,一眼就到了尽头而已。
骨山最顶端,一株黑色的植花稳稳的扎根在最高处,几片看着不大的叶子,还有许多数不清线条似的花絮,除此之外就再也没了什么,这就是黑色曼陀罗,也可以称之为亡者鬼花,因为这是在无数亡者骨冢上面长出的,它的成长是要伴着无数死亡的。
就像是一轮黑色的骄阳一样,黑色曼陀罗的花瓣周围,竟然发出细若游丝的光芒,隐约间赢易从里面看到权势,金钱,美女,力量,好像人世间所有**都能在这里得到满足。
“四千年的黑色曼陀罗,若非此地的死气尸骸不能满足,给它足够的时间和死气,最终成就花中至邪的蔓殊沙华都未尝不可,真是可惜!”
脑海中传来一声叹息,赢易当即惊醒,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真正见到这鬼花曼陀罗,仍然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进去,邓隐那声感叹,与其说是叹息曼陀罗,还不如说是为了叫醒赢易。
此时,再望去山顶的曼陀罗,赢易看到的却是只有看似孱弱的花颈,异常稳健的扎根在一块头骨之上。
人间君王,帝座之下哪不是用无数枯骨堆砌成的,这花中君王同样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又有谁曾算过君王路上,何止是一君功成万将冢。
赢易眼中无数君王挥斥方遒,君令过处白骨成山,多少人头从脖颈断裂,就连山川河流都变的面目全非。
邓隐沉默不语,静静看着赢易陷入顿悟,自从迎战燕桀君王一哮,赢易产生的变故邓隐看在心里,君王指说的再强,也只是对力量的应用罢了。
就如同一式剑招千万个人修行,就有千万种不同的理解,何况是这种涉及天地本源道理的强大秘术,不同人修行自然有不同的理解。
赢易生于帝王之家,自然对帝王有着自主的感观认知,君王指本就相当于一张白纸,赢易就像是在白纸上作画的人一样,这张白纸最终是否能成为一幅成功的画,就取决于作画人在上面填充的内容。
现在,赢易终于开始在这张纸上落笔,第一锋将影响这张画纸的最终成就。
“君王,何谓君王?”
“杀生大权集于己身,王令之下莫敢不从!”
“将军领三军,慈不掌兵,君王掌社稷,杀生无情!”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赢易像是置身轮回中,无数世轮回,无数世君王,有盛世明君,垂帘议政如古之圣贤;
有枭雄乱世,烽火硝烟成就王图霸业;
有开朝圣祖,刀枪血雨铺就金戈辉煌;
有中兴之君,力挽狂澜杀奸臣平逆拨乱;
有荒诞暴君,听信奸佞滥杀忠臣举朝皆敌。
无数不同的选择,无数不同的结局在眼中不停变化,最终都回到最开始的那个疑问,何谓君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君王!”
“天道无常,君王更无常,谈笑诸生死,落旨定乾坤,这是君王!”
依稀间,赢易又回到了那个不知年代的末商,强如帝辛那样的雄主,最终也不得不死于社稷,这是何等悲哀。
“天子镇国门,君王死社稷,君王当杀伐!”
“君王,杀!”
随着最后三个字喊出,赢易中食二指并指为剑,体内无穷太阴真气朝向指尖聚拢,宽袍袖口猎猎作响,面目冷毅铁血萧杀,满是漠然最过无情。
无数太阴真气汇集到指尖,最终赢易的手指化作一根漆黑指骨,上面没有丝毫血肉筋皮,就像是风干了不知多久,只剩下满是孔洞的朽骨,只是这根朽骨上,却蕴含着难以描述的强大力量。
浓如墨髓的漆黑指骨,在赢易无意识下缓缓凝成,无尽的果决杀机从上面流露出,王令之下杀伐无情。
咔嚓嚓……
清晰的碎裂声响自指骨上传出,本就满是空洞的指骨,明显出现了蛛丝般的裂痕,隐约间可以见到里面正流出石髓样的黑液,这是太阴真气被压缩到了极致的表现。
也是此时,赢易骤然张开双目,眸子深处竟没有丝毫感情,只是深入幽冥的冷寂,无穷的杀机从瞳孔内流出。
君王不杀人,杀则必不活!
君王有慈爱,容忍,宽宏,稳重,当然,君王不缺杀伐。
仁以治朝纲,杀以镇天下,杀伐当是君王必经之路,也是最不可或缺的关键。
赢易观枯山骨冢,切身体验君王一哮,顿悟之下悟得君王当杀伐,可谓在那张白纸之上,落下了第一笔,而独属于他的君王指,自然有了第一式,这也是最初的开端!
漆黑的指骨,随着赢易的手指缓缓伸出,也开始变的平静,看着更加凝实。
赢易平稳的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虚空,那根指骨开始变的模糊,开始变的捉摸不透,无数黑气像是钻入虚空里面,彻底变的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骨道上毫无征兆的碎裂开来,无数骨屑碎片如同刀锋一样飘洒着,一条狰狞的裂痕顺着骨道向着更远处伸延。
整座骨山更是开始摇晃,虽然并没有倒塌的迹象,不过给人的感觉像是就是要倒塌下去,无数惨白的骨骸从高处洒落下来,掉落到骨道上摔的四分五裂。
好长时间,这种摇晃的感觉才停了下来,赢易同时也清醒了过来,裸露在外面的手指已经重新被袖袍包裹住。
看着眼前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山峰的裂痕,赢易惊的不能言语,若非邓隐告诉他这是他自己一指造成的结果,赢易还以为这里刚才又发生了什么异变。
“你……你刚才那一指,叫做什么?”
好长时间,邓隐的声音再次从赢易脑海响起,却是有些异样的语气,赢易却并未有仔细听,没有听出来。
“君王死社稷,却非不远伐……”
赢易长输一口气,有些感慨的叹道,却并没有一点停留,紧随着说道:“就叫君远伐吧!”
“君远伐……”
邓隐重述了一句,也没有过多的话语,声音从赢易脑海中消失,没有评价,又像是最好的评价。
嗒……
邓隐不在继续说话,赢易也没有追问,这些都毫无意义,看着峰顶依然傲耸的曼陀罗,赢易开始迈出脚步,踏上已经满是裂痕的白骨道上。
原本平滑的骨道,因为赢易一指君远伐,已经变的满目疮痍,透过上面的裂痕缝隙还能依稀看到下面的累累白骨。
走在裂缝的边缘,咯吱声响久不停歇,赢易脚步过后本就龟裂开来的骨道出现更多的裂痕,每一次踏下去就像是一个蛛网的中心,不由得让人心惊这骨山何时会倾塌。
荒芜的白骨平原之上,一座无数白骨堆砌起来的小山,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苦行僧一样,朝着山峰最上方缓缓走去,山峰顶上,一株黑色的异花扎根在累累枯骨上,没有一点风的痕迹,却依然不停的微微拂动。
咔嚓!
一道轻微的声响传出,赢易眉头一皱,不自觉停顿住了。
咔嚓嚓……
更清晰的响声传来,本就皱起来的眉头更是快要挤成一条线,认真的看着不远处的曼陀罗,一阵异样的气息从那里传来。
砰!
一块碎裂的骨茬子从脸边擦过,凌厉的劲风掀起耳畔的几缕发丝,赢易脸上浮现出一道细细的血痕,几滴猩红的血珠贴着脸颊,很快就已经变的凝固住了。
他仍旧没有动弹,如同一颗松柏一样直直的站着,静静的立在原地,黑邃的瞳孔里闪过某种诧异之色,神情变的更加凝重了。
“这该是神君说到的麻烦了吧!”
他在心底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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