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时间停留般,满天雨水都在这一时静止,停滞在半空不能落下。
七魂面目越发清晰可见,冷毅刀削的面孔,深邃萧杀的神情,还有不带烟火气息的淡漠,挥手投足间伴着天地元气的剧烈波动,如同沉重的大山积压在所有人心头。
“咔嚓!”
似是镜子破碎传来的声响,原本平滑的天空猛地裂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就像是崩的紧直的琴弦被拉断开来,铮铮的声响不停的自那处裂口传来。
像是挣脱了渔网束缚的小鱼,无数股线条似的天地元气从诸多真观境强者的手心挣脱,朝向四边轰散开来。
赢易只感觉像是有谁在平静的湖水里投了一块石子,原本寂静的鱼儿如同受到惊吓般,只是一个瞬间就消散一空,那本是清晰可见的元气线条立即重新变为一团乱麻,竟比起平时还要复杂许多。
瞬间就从那种奇妙的意境脱离出来,只感觉眼前一片红雾弥漫,赢易面色微微一变,想要立即上前,却被剑一夕伸手挡住。
手拄着一夕剑有些费劲的站起来,剑一夕背朝赢易,面色显得极其红润,这并非是正常的红,而是体内血气沸腾激起来的。
站起来的瞬间,剑一夕背后的黑袍紧紧贴在身上,还隐约能看到好似汗水留下的线条,但赢易知道那并非是汗水,而是血水,是无数从背后喷出的血雾染出来的。
剑一夕四人合力抗击七名真观境的军魂,想要争夺对这片天地元气的掌控权,但很明显他们都失败了,承担失败的后果就是接受天地之力的反噬,他们四人俱是重伤,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赢易虽然不理解剑一夕他们刚才的战斗,但并不妨碍他的观察力,此时剑一夕的身体状况,称之为强弩之末也不为过,很明显是在强自撑着,七条军魂的强大明显超出了他们四人的预料。
同样是真观境,七条军魂数量上明显优势于他们,况且这七条军魂的实力也在他们之上,他们的失败当然是理所当然的。
嗒嗒嗒……
猩红的血滴顺着袖口滴趟下来,传出串珠撒落在地上的声音,手臂不停痛苦的抽搐着,但眼神却极其凝重,还夹杂着一丝骇然。
似是有风吹来,赢易额头的长发轻轻拂动,将眼睛都要遮盖住了,有些不自在的眨动了几下眼皮,却并没有将那缕发丝拨开。
“这下有点难了!”
心底喃喃自语道,随即手上出现一杆赤红神矛,上面缠绕着的血光透着妖艳的冷,竟是完全由玄阴血焰凝出的赤红血矛。
看起来很随意的掷出,却将空气都震荡的发出了暴鸣之音,一道红光直朝扑来的军魂射去,如同闪电般在空气中拉出一道红色的光痕。
“咔!”
像是琉璃玉盏打碎时的声响,赢易面色微微一变,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惊骇。
那是一名很年轻的面庞,起码他在生前很年轻,有些透明的手指泛着丝丝黑气,正好点在玄阴血矛的尖上面,堪比下品法器的血矛居然自尖头开始碎裂,没有丝毫抵抗的化作无数碎片,如同晶花般洒落下来。
这就是真观境强者的真正实力,对那些战魂无比克制的玄阴血焰,在完全转化为军魂的四境强者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们对天地元气的运用,早已经不是局限于本身,而是借天地之力提升真元的强度,他们体内的阴死之气早已包裹了一层厚厚的真元力量,纵使玄阴血焰也不可能突破那层真元而伤到他们本身。
不着痕迹的咽下口中的血液,除了面色变的有点发白,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原本就有些眯着的眼睛,变的更加细窄了,甚至被头发遮挡着有些像是睡着了。
玄阴血矛之上附着赢易的一丝心神,有些高估了玄阴血焰对军魂的克制,赢易并没有及时收回那丝心神力量,骤然被打破玄阴血矛,他的那缕心神力量自然也被打散。
不止是赢易,还有古邪,项飞,羿箭,柳牧几人也不同程度受到伤害,不过燕桀手中的君王白骨幡似是对这军魂有些克制,在燕桀血祭白骨幡的力量之下,居然将袭击他的军魂打的差点溃散,本来已经凝实的魂体,竟然开始变的虚幻,凭借这件闻名的地元法器,燕桀竟然重创了一条军魂,这可是堪比四境的存在。
只是造成这样的战果,代价就是燕桀本身再也没有丝毫战力,整个人已经疲软的躺在地上,手中的白骨幡也变的死寂沉沉,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神通一般。
至此,前来天墓的顶尖修者,除了寥寥几个没有出手的全部重伤。
雨暮晨,左青舞,剑一夕还有恨东流,更是没有出手的力量,天地之力的反噬,即使是他们也不可能轻易就扛下。
七魂只是丧失一魂,就已经令诸多青年才俊束手无策,有些人不免有些焦虑,如今还有谁能站出来抵抗其余六魂,还是就此埋骨这片血海与先人做伴。
突然,剑一夕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本是紧绷的神情也是变的放松了下来,身体顺势就坐了下去,无数夹杂着血雨阴凉的天地元气,朝向他的身体涌入进去,脸上因气血沸腾的潮红也有了消散的迹象,却是在修养伤势。
赢易有些不理解剑一夕这突然转变的画风,眉角有些微蹙,不过很快就又舒展开了,却又皱了起来。
像是一条已经结冰的河流,突然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水柱,硬生生将表层的冰面打碎,将底下的河水搅的混浊起来。
原本剑一夕四人都没能打破的元气封锁,现在居然被一股外力生生破碎,七魂掌控的这片天地元气像是逃窜的鱼儿一般,彻底挣脱开七魂的手掌,重新被众多修者感知到。
原本朦胧的细雨中,不知从何时开始,居然沾染了些许黑色,这点黑芒在满是血色的雨滴中,是那样的不显眼,以至于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见。
猛然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空中,就那样静静站着不动,就连衣服都没有丝毫晃动,像是很早就已经出现在那里,又像是刚刚才不知从何处赶来的一样。
有些矮小的身材,却被一件极其宽大的黑色袍子包裹住,无论是身体还是面容,都没有一点透漏出来,显得那样不和谐,就像是真正的黑夜一般,给人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能凌虚御空可是真观境的标志,这又是一位真观境强者。
赢易面色变的有些复杂,燕青同样也是变的有些不自在,黑袍袖边上纹着的三品黑莲,还有那如同孩童般的身高,已经让两人知道来人的身份。
正是因为猜出来人的身份,两人才变的有些不自在,此人正是帮助燕青熔炼水火龙蟒真魂的那位青年祭司,只是出乎两人意料的此人居然是位真观境强者,又是一位不弱于剑一夕恨东流之辈的妖孽。
“生前苦,恨离别,幸得浮生哀怨,逆转阴阳生死,可恨终难成真,不若归去,不若归去……”
“生前苦,恨离别,幸得浮生哀怨,逆转阴阳生死,可恨终难成真,不若归去,不若归去……”
一阵阵似是祭文的古老音符响彻在血海上空,每个听到的人心底都不自生出就此归去的心思,只觉得像是这世间就如同一个苦海一般,既然肉身不能渡过去,那还不如舍弃了这具皮囊,寻求精神的大无畏解脱。
丹田的太阴星核内传出一股极其刺骨的凉意,赢易瞬间惊醒,有些忌惮的盯着上空的黑袍身影,暗自将心神提起,将进入耳朵的祭文杂音尽数摒除。
猛然间,却有看到身后的孙进竟然将长剑搭在脖颈,似是要自尽一般,赢易指尖透过一缕寒芒,径直点在孙进眉心,将他唤醒。
孙进像是还没缓过神来,盯着赢易有些迷蒙的看着,猛地将手中的长剑扔出,脸色霎时变的无比煞白,不自觉间一丝冷汗已经顺着鬓角留下。
“多……多谢!”
孙进有些颤抖的说道,伸手将鬓角的汗珠抹去,神情间还流露着惧意。
黑袍祭司似是根本就没有看到下面诸人,口中的祭文仍是没有间断的吐出,像是水珠落在玉盘上一样,变的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
随着祭文的念出,血雨中的黑芒竟然变的如同丝线一般,像是从星海深处洒下的星光,一头连接在七魂的身上,另一头缠向不知究竟通向何处。
原本被燕桀重创的军魂,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抗,就被黑线拉扯的消失无踪,只余留下无尽的愤怨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其余六道军魂俱是怒吼不停,像是再为同伴的消逝悲鸣,也像是再挣扎着想要解脱缠绕在身上的黑色细线。
“鬼神祭!”
不知何时,剑一夕已经站在赢易背后,声音难得沉重的吐出这三个字,像是有魔力一样钻入赢易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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