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菩提叶

无边的黑暗遮蔽了所有感观。秦风看不见东西，听不到声音，只能感觉到焦灼的热意在体内肆虐。突然，一道融融暖流从胸口散开，带着柔和而无可匹敌的气势向秦风周身掠去，与此同时，左手手背再次传出一抹凉意，那细细的清亮彷如一条银线穿过暖流，将它们打散重组，并以最快速度将它们引导到最需要的地方。

秦风只觉十三道武脉齐齐一震，下一刻，他仿佛听到某冲壁垒破碎的‘咔嚓’声响起，力量的感觉重新回到身体。四肢渐渐被意识重新接管，就在秦风眼前朦胧出现微光的时候，那道纤细的银线却突兀一转，带着大半还未被吸收的暖流径直钻回了手背印纹，瞬间不见了踪影。

秦风双眼颤了颤，缓缓睁开。

“胖老头，你不是说我徒儿没事么？怎么都两天了还不醒！”

“哎哟丫头，你都问了八百遍了，老夫再说一次，这小子的身体绝对没问题，至于他怎么还不醒老夫哪儿知道……咦，他好像醒了？”

少女正想再说什么，听见这话马上回头，就看见了秦风两眼发直，呆愣愣地盯着房顶的模样。

“徒儿，你终于醒啦！”欧小蛮欢喜地叫了一声，凑到秦风身边关切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风眼珠动了动，刚醒来时的茫然渐渐消失，突然，秦风眼神一清，啪的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哎，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要多休息，别乱动啊！”欧小蛮急了，一探手就想把这不听话的家伙按下去，却被秦风轻巧拨开。

“我好像没事了。”秦风皱眉在身体各处按了按，再闭目内探一番，惊讶道：“咦？我的修为好像也增进了些？”

“真的？”

欧小蛮也有些惊喜。但就在这时，一道哼哼唧唧的声音却从旁边传来。

“吃了老夫的菩提叶，就算是个傻子，修为也能……！”

少女闻言一挑眉，正欲反驳，却被秦风按住。少年扭头，这才发现房里竟然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胖老头，眼见对方连脸上的肥肉都透着不满，秦风却毫不在意，只是皱眉低声道：“‘凡心向菩提，其寿与天齐’，前辈方才说的似乎是菩提叶？”

童长老眼中闪过一抹惊异，道：“你这小子资质忒差，眼力倒是不错，竟然连菩提叶都听过？”

“晚辈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秦风点点头，面色不变间就让‘古籍’背了锅，道：“据说菩提叶在通灵榜中位列十七，可固脉回灵、度化菩提，对武修而言裨益极大？”

“哼哼，有些见识，可惜你小子资质太差。菩提叶灵性惊人，哪怕武修的资质再平庸，也能从炼体初期强行突破纳气境，可你竟然……”说到这里，胖老头眯着一双小眼仔细打量了秦风一番，这一打量，顿时气得满身肥肉都哆嗦起来：“你，你竟然只突破到炼体后期？！小子，你原来是什么境界？”

“炼体中期。”

噗！

童长老面色涨红，继而发紫，差点一口血喷在秦风脸上。胖老头嘴一张就想开骂，但见秦风脸色讪讪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而旁边的欧小蛮更在怒视自己，他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只是连连摇头，喃喃道：“暴敛天物，暴敛天物啊……”

秦风其实也很好奇，如果这老头没说谎真给自己服了菩提叶，那这修为的增长也太诡异了些。但他只是心思一沉，就立刻发现了原因，不由苦笑出来。

搞了半天，竟是被剑格半路打劫了去……

童长老没注意到秦风古怪的眼神，他独自哼唧了两声，就一撇嘴道：“而且小子，你刚才说得也不对。菩提叶在通灵榜十三位上已经坐了七百年，什么时候变成十七位了？”

秦风哑然，他刚才脱口而出，说的是《寻仙》游戏里的通灵榜，这个榜单上记录了包括灵草、灵石等在内的天生灵物排名，不包括灵宝灵兵这样的成品。他本来还怕两人追问，可现在听这老头的意思，似乎青云界也有个通灵榜？

想到对方说菩提叶在通灵榜上位列十三，秦风心中一动，只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但这种感觉又转瞬消失。他摇摇头，把这些心思暂时抛出脑外，对胖长老道：“或许是晚辈记错了。对了，还未请教前辈高姓，为何要救晚辈？”

这小子总算想起来问这茬了！

童长老轻轻一哼，伸出手指一边抚着自己肥厚的双下巴，一边仰起头作高人状，道：“老夫姓童，于万生岛忝为长老，你唤老夫童长老便是。至于救你么……你此番既是因我万生岛受困，那老夫身为岛中长老自然不会坐视。”

“哦，童长老，久仰久仰。”

一听说老头是万生岛中人，秦风的眼神立刻变了，他这次虽说有自己的因素在内，但总体来说还是受了池鱼之殃，也可以说是在为万生岛打工。如今差点丢了小命，就算万生岛花了一片法宝级的菩提叶把他救回来，在他看来也只是功过相抵。这句‘久仰’说得有气无力，敷衍之意明显。

童长老脸一抽，下意识就想发作，但不知为什么又强自忍耐下来，只是看向秦风的目光难免透出几许不爽。

秦风这时正和欧小蛮低声交谈着，他依稀记得当日昏迷前曾见到少女向自己飞奔，当时差点把自己的魂都吓没了，只恐这丫头补上秦初雪后尘。可如今看来，女孩儿并非一个人到场，至少那万生岛的胖长老应该就在旁边，还有自己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秦风也要问个清楚。

欧小蛮自然不会瞒他，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原来也是秦风自己倒霉，那假‘廖风扬’有一句话没有骗他，那就是张福并没有死。事实上在脱困后，重伤的张福就悄悄进入青阳城潜伏起来，并循着暗记找到了被偷袭后假死遁逃的廖风扬。此时张福大惊，因为他知道秦风如果脱困，必然会按他的吩咐将回眸草带到聚灵阁，那时秦风死不死是小事，回眸草却必然会被那假货夺走。

焦急之下，张福就想拦住秦风，可一来他不知道秦风现在身在何处，二来他和廖风扬两人都身受重伤，暂时见不得光，无奈之下只能隐蔽起来。好在这时总阁派来的童长老抵达青阳，得到强援的张福马上发动暗线，找到了正在客满楼内担忧秦风安危的欧小蛮，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如此说来，那廖风扬果然是假的了。”秦风点点头，随即疑惑道：“可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就算他能诳到那株回眸草，自己的行踪也必然会被聚灵阁掌握，除非他能把张福两人早早格杀，不然只要有一人逃生，他就终究难逃一死。”

“他想要的本就只是那株回眸草！”童长老冷哼一声，走上前向秦风摊开一张大手，道：“好了小子，现在你人也安全了，就把东西交给老夫吧！”

“不行。”秦风摇头。见胖老头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轻笑一声，道：“虽说前辈救了在下一命，但在下当初答应过张管事，要把灵草‘亲手’交到青阳城廖管事手上。如今前辈既然说廖管事还健在，那在下自然不能失信于人。”

童长老眼中闪过一抹惊诧，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他双手一负，转身向门外走去。

“既然如此，那便随老夫来吧。”

秦风翻身下床，见少女想要来扶，忙摆摆手示意不用。欧小蛮见秦风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也终于放下了心，便将放在桌上的铁匣和包袱往身后一挎，跟着他出了门。

打开房门，秦风才发现这里似乎并不是那种建在平地上的院落。一间间小巧精致的木门分列左右，秦风顺着狭长的甬道行走，倒觉有几分前世宾馆的感觉。

“这里是聚灵阁三层。”欧小蛮加紧两步走上前解释道。

秦风点头。

倏的，走在前面的童长老停下脚步，探手在一侧木门上敲了敲，听见里面传来的应答声，这才一推房门，然后回头冲秦风示意了一下。

秦风和欧小蛮跟着走进去，房内的布局和之前那间极为相似，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秦风那间只有一张床，上面躺的也只是秦风一个。而这里有两张，躺的人也有两个，并且两个都是熟人。

当看见左侧木床上那个清瘦长须的中年男子时，秦风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就想去摸剑，然后才想起来眼前这个是正牌货。讪讪的收回手，却见那中年男子对自己的举动不以为意，只是友善地笑了笑。

“哈哈，秦兄弟，没想到张某还有见得着你的一天。”张福躺在右侧的木床上，这个修为不如童长老、肥肉也不及童长老的胖子此刻一脸虚白，圆滚滚的身子被布条几乎裹成了粽子，一股说不出是清香还是刺鼻的药味在物种弥散。

在看见张福的瞬间，秦风心底蓦地闪过一抹欣然。虽然他和这个胖子没什么感情，但毕竟也算共过患难，何况当时张福还揽下了最危险的诱敌任务，虽说那任务也只有他能做，但不管怎么说，打劫之后能看见彼此都还活着总是一件喜事，连带着秦风感觉自己和对方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张福或许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先是调侃了秦风一句，随后便感叹道：“张某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还能留下一条残命，上天也待我不虚了。”扫了秦风一眼，张福突然笑道：“当然，还是比不上秦兄弟大福。菩提叶啊……那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

张福语出至诚，却也难免带了一丝羡慕，秦风听候微笑不语，一旁地童长老却立刻黑了脸，狠狠瞪了秦风一眼---直到现在这老头还在为秦风只突破到炼体后期而耿耿于怀，真是小气。

“想叙旧过会再说，小子，这就是廖风扬了，你把东西拿出来吧！”童长老大手一摊。

张福两人这才知道秦风的来意，胖管事呵呵一笑，帮腔道：“不错不错，张某也可作证，这位廖管事绝对是真货，秦兄弟尽管放心。”一旁的廖风扬闻言苦笑连连，只是摇头。

正主在前，秦风也不再扭捏，他本就不贪图这株回眸草，此刻拿出来也全不心疼。伸手入怀，下一刻，一个似玉非玉的两掌宽小盒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童长老探手接过，仔细看了几眼，脸上的欣喜便再也掩饰不住。这位以秦风目前修为完全看不出深浅的老者眼中倏的闪过一抹泪光，竟是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一花三叶，六载轮回……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