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凉如水,月冷似刀。厨房内的灯火摇摆不定,山岳一般的人只拢手入袖,闭着眼,站定不动。
林木有些头大,对着红叶眨了眨眼睛,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堵住门,任何人都会头大,何况,这个不认识的人还会杀人。
这个人说话了,声音不大。
“你能换的只有一条路。”
林木闻声问道:“哦?什么路?”
“哈哈......死路。”来人笑了笑,拢的双手垂下,随着手垂下的,还有一把奇怪的武器,非刀非剑,通体漆黑,三尺来长,借着月光,能隐约看见上边泛着诡异的纹路。
林木不动了,红叶也不动了,上得房梁的红袖司徒也不再动了,因为来人手里的武器让他们不动了。
招魂棱,幽冥山庄的独门兵器,一件让江湖人胆寒的独门兵器。
林木道:“幽冥山庄?”
来人将手中的兵器扬了扬,道:“现在我说你们死路一条,你们信了么?”
林木道:“信了一半。”
来人又是一笑,他的心情好像很好,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林木能说出那句话的原因是因为,在那来人的身后,有个握着三尺阔剑的人。
来人道:“能在这把武器下活着的人,很少。”
林木道:“那我就是那很少中的一个。”
“敢和我这么说话的人也很少。”
林木道:“那我又是那很少中的一个。”
来人不再说话了,好像唯一的好心情也用完了。只是闭着眼,侧着耳,握着招魂棱。
林木原本的动作停了停,示意最后的红叶也攀上房梁后,对着来人身后的影子点了点头。
只一扬手,手中的滚烫药膳往那来人泼了过去,林木的动作不停,身子向上跃起,抓住了红袖的手,红袖将林木身子往上一送,就被司徒接住了,林木稳稳的落在了房梁上。
待得几人再往下看时,才发现那山岳般的身影早已不在门口,只有那握着三尺阔剑的浮生。
浮生进门后的第一句就是:“小心。”
房梁上的几人还没回过神来,只觉眼前黑影闪过,下一秒,林木就发现身子,已飞在了半空,再下一秒上了屋顶,再下一秒,不见了小屋,渐渐,不见了药王谷......
说起秋风,总是无情居多,秋风过处,尽皆萧索,临近京城的官道也是萧索的紧。
马鸣风萧萧,宽阔的官道上慢慢行来一马一人,马是瘦马,人是瘦人,马虽瘦,走的却很有力。这偌大天地间,只闻嘚嘚马蹄。
笛声,突然响起的笛声悠悠扬扬的和进马蹄声里,不乱,古道西风瘦马,和进笛声,更觉凄凉。
笛声近了,马也停了。
吹笛的人看着马上的人,马上的人看着吹笛的人。
吹笛的是一个女人,女人很美,即使薄纱遮面,也能让人有这种观感。因为她的身姿也很美。美得能够让世界上的男人为她疯狂。
可是马上的男人并没有为她疯狂,消瘦的男人只是目色平静的看着那个女人,眼里没有一丝的光采。
“你的笛子,吹得很好。”
“好的足够让你跟我走么?”
男人不说话,女人没有犹豫,手起掌落,那只翠绿的玉笛应声断成两截,女子说话了,声音没有起伏。
“知音不在,笛子也没了存的必要。”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
“你若是走了,就再也看不见我了,你还要走么?”
男子点了点头,每一次的点头都沉重无比,每一次的点头,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为了你所为的江湖?为了你所为的侠义?”
男子再次点了点头。
女子声音渐渐颤抖。
“若你负我,又何称得上江湖侠义?”
“若不负你,我便负于江湖。”
男子声音平如死水。
“我,竟比不上你的江湖,若是早知会负我,当初又何必要招惹我。”
“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
“若有......来生?来生太久,我只求今生。”女子泪湿轻纱。
男子定定的看着女子,忽然扬鞭走马,黄沙溅起,已是留给了女子一个决绝的背影。
女子扯下面纱,妩媚绝伦的脸上泪痕尚新,一双美目遥望那夕阳下的剪影,波澜渐起。
“提灯走马,章台有花,若不见你,思也无涯......”
临近秋末,距离林木失踪也已有了两个月,初时还会有侥幸的心,渐渐在事实面前消磨了个干净。几人也就在这一点一点的失望中慢慢习惯,慢慢放缓,从沧州北上京城的步子是越来越慢。
早已习惯了有林木在中间才会有谈话的氛围,林木失踪后,几人之间就成了肢体交流,或是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反正在不需要言语交流的情况下,一切的言语也就成了多余。
五个人,四女一男,在宽阔的京城官道上默然前行。往京城去的大道总是很平坦,可这几人的心里却不平坦。
在去往京城的这条官道上,有着一间不算大,但也不小的酒肆,酒肆沿街参差摆开几张桌椅,沿河横下几间高矮不一的茅屋,在点缀几丛花花草草,倒是雅致非常。
赶路的几人见了,便在其中的一张桌子上坐了,小二手脚勤快,眼睛张事,见来了客人,赶忙的擦了桌椅,倒上茶水,问道:“客官可是要些什么?”
红叶道:“垫肚子的来些,酒水也来一些。”
几人接着陷入沉默。
再度打破沉默的人是司徒,她闷闷的说了句:“无头无脑的,还要找到什么时候?”
萧晴横了一眼司徒,冷冷的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这也......”司徒的话没说完,红叶打断她说道:“你放弃了?林木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还没还清呢?就想放弃了?”
又是一次沉默,时间不长,打破沉默的是酒肆小二,端着酒菜馒头,放下后说了句:“几位客官,您吃好喝好,不够再叫。”
浮生散了几钱银子,预备打发小二,可小二接了银子却没走,而是看了几眼几人,说道:“小的这儿还有一句话,有人让小的代为转达,不过那人可说了,这句话值十两银子,叫小的不见银子不给话。也不知......”
小二的话让红叶恼了,只冷冷的看着小二说道:“话值不值十两,也得你先说,咱们听了后方才知道。”
小二显得有些为难,在毛巾上擦了擦手说道:“也罢,话是这样说的,北有佳木,独木成林。话咱说完了......”
小二的话还没说完,那坐着的几人就已扔下十两银子起身走了。远远的听见那个抱着三尺阔剑的少年喊道:“十两足银,拿好不谢。”
萧萧的木叶,瑟瑟的秋风,夕阳下瘦马缓行的男子仍自在呢喃着:“章台有花,思也无涯。”
不见多么的诗意,但自有一派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爱恨离别。
匆匆往那北地赶去的四女一男无暇去构想北有佳木,独木成林的话里玄机,只是有了一个不算确切的方向后,一股脑的便直往那方向去了。到得华星初上,红袖当先停下了步子,大声说道:“错了错了,不在,不在。”
浮生愕然问道:“什么不在?”
红袖喘了口气,说道:“林木。”
红叶问道:“怎么不在,不是说的北有佳木么?”
红袖解释道:“能独木成林的树是什么树?”
司徒想了想说道:“榕树。”
红袖道:“对,可是北方会有榕树?”
这句话让众人低头沉思不语,萧晴说道:“也许他就是随意说的呢?”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红袖说道
“所以这句话咱们还是要好好想想。”浮生说道
北有佳木,独木成林......
遥望着雄伟城墙的一马一人不自觉的叹息出声:“不愧是皇气所钟之地,蔚为壮观,蔚为壮观啊。”
随后牵马入城,微驼的背影被最后勾留的光线拉成一道细线,延伸至后方。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从发丝到脚尖,无一处不美,透着摄魂的美,可是这个很美的女人却是梨花带泪,透亮的眸子下泪痕可见,叫人不得不去埋怨是何人会让这个如此美的人落泪。
美人手里握着一只折断了的玉笛,断口如切,平滑,美人愣愣的看着玉笛,无声落泪,口中渐不可闻的呢喃着什么,如果你靠的近了,或许会听到。
“提灯走马,章台有花,若不见你,思也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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