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玄依旧面若桃花,卓尔不群,不屈服的目光,不磨灭的微笑。他颤抖地立在那里,娇美清秀的面容,苍白得已无人色,楚楚动人的神态却扣人心弦。
季箐晞冷冷地问:“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想问你一句,在你刺伤我那一剑时,你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贺兰,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贺兰芷玄冷冷一笑:“雪公子,你杀人何时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临死之前,他不愿再欺骗他,只能选择逃避答案。
季箐晞不会计较他那一剑,只是要一个答案。他执着地问:“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知己?”
贺兰芷玄不愿意连累季箐晞卷入这场必输的赌局。宁可欺骗他,也不要他陪自己一起死。贺兰芷玄用玩腻的语气道:“季箐晞,你傻啊,我贺兰芷玄,才情举世的‘风’公子,从来没有正目看你一眼,你也妄想成为我的知己。你真以为有这个资格吗?”
季箐晞眼中含泪,贺兰芷玄看到了他的泪不能自已,一涌而出,这是贺兰芷玄第一次见他有泪。
贺兰芷玄强忍住眼角的泪花,他是一个不祥的男人,总是伤害身边爱自己的人,他不想再有一个自己牵挂的人受到牵连。
虽有英雄梦,可惜,一切终了。他等待着季箐晞赐予他生命的终结。自以为攻于心计,充盈着一种邪恶妖孽的力量,那是一种被命运极端扭曲的疯狂对抗命运的强者力量。他生世可怜却不自怜,作茧自缚却不自怨。一边发誓不让爱自己的人受到伤害,一边将刀扎进最爱自己的亲人的心里,他的存在,本就是一直罪恶。他不仅伤害了最疼爱自己的亲人,悔恨终身;也残忍地拒绝了心爱女子渫影倩,那个傲气如柏纯洁如玉,并且深爱他的侠义女子。
季箐晞语气颤抖,道:“贺兰芷玄,在我心中,你是没有人能够驾驭罂粟花,要么被你所惑,终其一生,不得解脱;要么我自毁生命,任你离去。”
贺兰芷玄不语,哪里肯再让至交知己伤情。
季箐晞的泪落了下来,滴在地上,融入雪中。他丢下了手中的剑,剑落到了雪地上,无声无息。
剑落,溅落起雪滴,贺兰芷玄有了知觉,为何?季箐晞为何要丢下手中剑,不杀了这个背叛了他,甚至要他命的人?
季箐晞冲上前来,一拳重重地打到贺兰芷玄细嫩的脸庞上。贺兰芷玄跌倒在雪地里,嘴角流血。
季箐晞的伤口渗血,这是不久前,贺兰芷玄刺中他的伤口。季箐晞知道,他是为了与自己绝义,为了不连累他一起死。可是,贺兰芷玄可想过季箐晞的感触?季箐晞早也是希望摆脱残酷宿命的男子,这个时候,贺兰芷玄竟然想丢下他,去寻找自己的慰藉。
季箐晞咆哮:“贺兰芷玄,你把我当傻子吗?”
贺兰芷玄被季箐晞吼醒,他早该知道,即使骗了任何人,又怎么骗得过季箐晞?风雪总相依,他们是世间最难得的知音挚友,贺兰芷玄的心思,季箐晞又怎能感觉不到?
贺兰芷玄望着愤怒的季箐晞,轻声地唤了声:“小季。”
季箐晞缓了缓语气,道:“贺兰,你不是说过要好好对我?这个时候,你舍得让我这样了结了你,你挂在我剑下,死了一了百了。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贺兰芷玄温和地道:“小季,对不起。”
季箐晞走到贺兰芷玄面前,坚毅地伸出了手,道:“记得我们的承诺吗?风雨同路,生死与共。”
“我背叛了天神教,主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千里绝杀。”
“从这一刻起,我也背叛天神教,与你一同被绝杀。”
贺兰芷玄与季箐晞原以为彼此是命中宿敌,如今,生死知己,相同的信仰,相同的执着,他们都珍惜同一丝爱,都想做一个好人,即使不能名垂千古,但求无愧于心。有了这份信念,贺兰芷玄顿时有了活下去的欲望,他缓缓伸出了手,拉住季箐晞的手。季箐晞手掌的温度融化了冰髓。
贺兰芷玄站起身,二人相视,正气磅礴,豪迈一笑。贺兰芷玄壮志豪语:“傲剑出鞘红尘嚣,飒爽侠姿眩狂潮。浮华一世瞬转空,霜下豪情肝胆照。鸿鹄腾空仰天啸,逆水践行苍穹遥。英雄纵身死不退,不屑留芳世俗笑。”
季箐晞道:“好,我们就英雄纵身死不退,不屑留芳世俗笑。”他拾起雪地中的佩剑。
他们握紧自己的剑,骑上了一匹马,马驰而去,知道等待他们的路将是天神教的千里绝杀。但是,逆水踏行,人生总有价值让他们懂得珍惜机缘。
他们,没有焰火绚丽,亦不像鸟儿会迁徙,想追寻一份锄强扶弱、不羁洒脱的自由。一身傲骨,一生恨。
骏马奔驰幽谷之中,璧夜若现灵光,此时,贺兰芷玄见到眼前,出现一尊神塔。就是这座神秘之塔,纠结了他几世命缘……
高山流水,他们拥有同样卓越的才华武功却命运坎坷。曾经,他们有同样的一个梦,盖世双骄,拥有海阔天空的心胸,笑傲江湖,睥睨武林!
一只手搭在肩头,两只手,三只……贺兰芷玄惊醒,看着眼前众人关心、惊疑、焦急的神情,自己幡然醒悟,原来,刚刚只是个梦,但是梦境就是三天后将要发生的事儿。
“无论三天后会发生什么,我会陪着你!”殷羡音的话语,一字一刻,入心扉。
“我也是!”从季箐晞手心传来的温度,让贺兰芷玄一顿。
“还有我!”
……原来,自己,并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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