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乌捂着摔得变形的脸,逃回了普瑞寺。远处通明的火光映照下,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如果仔细看,影子的脑袋上长出了一对小小的隆起,好似罗刹鬼的双角。
他黑着脸,对下属恨恨地说:“回金帐!”
一个心腹低声问:“不发兵了?”
哲哲乌弯刀已丢了,反手一巴掌把那人打飞了五六米,大喊了一声:“退!”
数千军队手执火炬,像一条长蛇游出了普瑞寺。红莲旗下的萨迦教众自始至终没有露过一次面,单单就立起一面红莲旗,普瑞寺的长老们就束手束脚,一路处于被动。
众人退后,大长老长身而立,指挥着沙弥们扫地,清理被士兵翻乱的烛台贡品,烛台。他回头遥望林立的方塔,突然叹了一口气,说:“欺我太甚!”
二长老站到了他的身边,说:“艾德有消息了吗?”
大长老说:“按路上的痕迹看,艾德应该闯了方丈大士的道场。”
二长老说:“那...那...”
大长老说:“等等吧,方丈大士的事情...我们最好不要过问了。”
二长老好像知道什么内情,欲言又止,一见大长老脸色凝重,便能猜到他的担心一点不亚于自己。两人对视一眼,转头仰视狼山山巅,却还是鼓不起勇气上山一瞧。
登山的栈道上,叶白正吭哧吭哧爬地满头大汗。
早在哲哲乌退兵的时候,叶白就偷偷摸进了普瑞寺里。他的听力不错,隐隐约约听到了冥灵宗几个字,便不得不小心起来。于是他故意乘众人忙于收拾,悄悄地直奔狼山山巅。
这条栈道上极少有人往来,杂草长得很高,加上那个中二病哲哲乌砍了一路的树,所以更加难走。三四个人才能合抱的古木横亘在路中间,好在叶白的身法不错,蜻蜓点水一样从巨木之上飘了过去。
爬到山巅时,天边已经染遍了红彤彤的朝霞。
叶白对觐见照见大和尚抱着极大的期望。
虽然两人的交集只有决战金鼎山巅的那一夜。但毫无疑问,照见和尚是这个世界上叶白最信任的人,是他给了叶白十八年的寿命。
习惯了普瑞寺的风平浪静,雷不为的话突然点醒了叶白。荒河从始至终都知道叶白待在普瑞寺,而他却选择忍气吞声,偏偏选择在将近第十八年的前夕将红莲旗插上了狼山。
叶白有好多问题想问这个最熟悉“陌生人”。
可他万没想到,他翻上山巅的第一眼,居然看到了一柄倒插的弯刀;而刀后,是艾德冷冰冰的尸体。
叶白不可置信地把手指按在了艾德颈动脉上,一动也不动。
“死了?”
叶白明明记得那个围普瑞寺的将军被打得鼻青脸肿,夹着尾巴逃掉了,怎么看都不像胜了的人。
“不可能是他啊?那是谁?”
叶白的脑子转得极其快,难道难道?这座山上可没有其他人了!
忽然弯刀像受到了外力的召唤,噌的一声从土中飞了出来,盘旋两圈落在一只干枯的手上。叶白顺着声音去看,月光下,似乎站着一具骷髅。
照见大师的关节像是生锈的齿轮,每动一下都发出“呲啦呲啦”干涩的声音。他走得很慢,慢慢靠近叶白,有点不解地说:“叶白,你还认得我吗?”
叶白看进照见大师翠绿的瞳孔,像是面对一匹饥饿的狼。他的脑子转得很快,立刻说:“方丈,我是奉大长老的旨意,来请您下山议事的。”
照见大师说:“叶白,我侵不进你的识海,但老头子我活了几百年了,你这点小谎还是瞒不过我的,说吧,你想问什么事。”
照见大师只字不提一旁的艾德,即使这具尸体这么突兀地横死在自家的道场前。借着佛胎的灵性,叶白清楚地察觉到了照见大师身上一股阴寒至极的煞气。这绝不该是佛宗大士修行该有的境界!
叶白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说:“真是二长老来请你!方丈大士不信,我这就去山下请他上来亲自说明。”话音未落,叶白撒丫子就跑。可看似龟速的照见大师在一个眨眼间,站在了他的背后,轻而易举地拎起了叶白的后衣领。
叶白凌空蹬了两脚,纹丝不动,身后的照见大师冷冰冰地说:“叶白,你练了这么多年的小圆通法,让我好好瞧瞧你的佛胎淬炼到哪一个地步了。”枯瘦的手腕随意地一抖,叶白轻飘飘地被丢在了“大棺材”前。
“带你回普瑞寺的那一刻起,我就嗅到了你身上背负的天命。佛胎,佛胎,如果我能转世为一尊佛胎,也许百年前我就可以修成正果了。”
叶白横飞了十几米,旋转了好几周才重重地以脸着地。也不知道是他皮厚,还是地软,他就地矫健打了一个滚,满脸是泥,却毫发无伤地站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途脑子被敲到了,叶白的神经彻底崩溃了:“老妖僧肯定是觊觎佛胎的威力,想用个什么转生术据为己有。叶临啊叶临,你说我的新名字叫叶白,你怎么没说我真名叫吴彦祖啊!我怎么突然就成了一块人人垂涎的新鲜**。啊啊啊,怎么这个世界也有大蛇丸啊,我最讨厌滑溜溜滑溜溜的蛇啦...”
叶白纠结地满头是汗,高深如照见大师也有点困惑,眯起了眼睛盯着他。
忽然间,一只手抓住了叶白的脚踝。
叶白像被突然吓到的猫,原地蹦了三米高,顺便鼓起全身力气踹了那人一脚。叶白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分杂耍的天赋,大回旋接后空翻稳稳落地。不远处传来一阵虚弱的呻/吟声:“叶白,你个死催的!”
叶白低头一看,刚才还是死气沉沉的艾德捂着鼻子上挂着两行鲜血,痛苦地满地打滚。他赶紧扑了上去,按着艾德的肩膀说:“师兄你没事吧?”
“打了半天架,加一起还没被你踹一脚疼!以前动不动昏倒装死都是演的吧?”他捋起袖子就站起来,说,“不行,小白,你让我揍一顿吧。要是一天连输两架我以后都没脸出门了!”
还好叶白脑子快,飞身一跃,扑到照见大师的脚下,说:“方丈,艾德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照见大师慢吞吞地说:“艾德随我渡‘死关’,学我普瑞寺至高的法门。昨夜是他的第一道考验:死地后生。本来生机渺茫,被你身上的佛胎灵性一冲,居然活了过来,不得不说是福缘深厚啊!”
艾德问:“境界分为精、气、元、虚、道,并不包含什么‘死关’,师傅,你说的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照见大师说:“普瑞寺的修行是以佛驭灵,佛法上的领悟要先于境界上的突破。而死关,是我花了百年才创立的参悟生死轮回的法门。渡过了死关见识了六道轮回,问道境界之下,将了无牵绊。”
艾德听了,不顾孱弱的身体,跪在了照见大师的脚下,说:“多谢师父教诲。”
照见大师摇摇头,说:“修行死关,凶险无比。昨夜见你在刀锋下,顿悟佛门第一手印降魔印,我实在抵不住诱惑,便狠下心来试了一试。渡过死关,是你的缘。渡不过,你将永远是一具尸体,来日我必定也会受到天谴业报;是我该谢你,让佛门死关终于在此世间有了传人。”
照见大师合十一拜,艾德长跪不起。
见艾德没事,叶白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照见大师指着叶白说:“叶白,你见过雷不为了?”
叶白愣了一会,说:“方丈,这你都知道!”
照见摇了摇手里的金叶子说:“你把这个掉在地上了。”
叶白把雷不为一番话一字不差地转述了一遍。
照见大师说:“叶白,我知道你一心光复冥灵宗,可普瑞寺无能,桎梏了你十七年。如今你的根骨补全,是该下山寻一个好去处修行了。”
叶白双腿一软,喃喃说道:“方丈,我可以修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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