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六子悠悠转醒,那猫面人已不在四周。只是那猫面人替六子点上了一团不小的篝火,烤得六子浑身暖融融的。
趁着这一团篝火,六子也终于看清楚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六子的左侧是一道乌黑高耸的悬崖,如同刀削的一般笔直,那岩石如同笔直而下,分成一股股,看起来像是从地上生长出来的一样。那岩石看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呈现出一种特殊的血红色,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种红褐色。大概是一种断岩,那一条条的笔直的纹路就是岩石本身的纹路,一层一层。只是这种笔直的纹路,六子没有见到过,六子也游历过无数名川大山,倒是见过斜着的,水平的岩石断层。这种笔直的断层,的确是第一次见到。
那悬崖不高,也不过是七八丈的样子,左右纵横十几丈,平地而起,就像是平地突兀而起的一座小山峰。
断崖之上,是一片虚无灰色的雾霭,那雾气淌动,依稀可以看见那雾气背后,是一片玄青的黑色,似乎是洞穴中的穴顶,而非漫天闪烁的星空。
六子又四下里望了望,四周都是不足膝盖高的稀落灌木,视野还算广阔。
难道,这也只是一方天地?
六子手里有九曲扇,那扇子上有一副山水画,一画一世界,是为高人手笔,无从考究。
但是那个画中世界有个特点,无论白天黑夜,天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六子师傅说,这世界有大有小,他们居住的是一个最大的世界,俗称人间,人界。除此之外,还有千方小世界。
余下的千方小世界,全部都是像洞穴一样的,可以探索到那一方世界的边缘。
九曲扇中的世界,就是高人“捕捉”到了一方小世界,用这扇子的画,与这个大世界建立了连接,可以随意进出。
六子想到这里,觉得疑虑,盯着那乌黑的穹顶打量了好久,越发肯定了这里也是千方小世界的其中一个。
而所谓的昆仑七曲,也极有可能是七个小世界,拼接联系在了一起。
“咔。”
六子听到了身后的异动,紧接着就是几块碎岩落地的声音,于是六子赶紧警觉地一扭头。
他约摸猜到了自己是被那猫面人救走了,但是救到了那里,他并不知道,而且他更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少时间,万一那个鬼婴再追上来,自己又麻烦大了。
断崖之上,一道黑影立在那里怔怔出神,好像是被六子的蓦然回头给吓到了。
是那猫面人。
六子一下就认出了那黑影,既然这猫面人救了自己,还给自己点了一团篝火,想必并没有害自己心,所以六子本来凌厉的眼神也就放缓了下来。
那猫面人见六子看了自己半天,也没有什么动作,眼神也不那么可怕,终于敢动了,只身往下一越,带得那断崖上岩石又是一阵哗啦地落下。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猫面人下了悬崖,依旧在那悬崖边上停留了一下,才缓缓地靠近了过来。
看来它对于六子的畏惧感还是没有消退。
六子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只能缓缓地靠近了篝火,让猫面人能够看清楚自己一切动作,然后缓缓得坐了下来,同时把自己的双手亮在了猫面人的面前,平稳地放在自己丹田处,看起来就像是老道打坐冥想一样。
忽然,六子想到,这猫面人是会说话的,新月提到过,她听到这猫面人说话。
也就是六子大可不必这样费事,直接解释就行。
“你,你好,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你不必害怕我。”
六子赶紧招了招手。
那猫面人浑身一颤,六子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吓得他往后弹飞了几步,动作极其敏捷。
六子刚才就要看到他的面容了,他又躲到了篝火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没事。你别怕。”
六子尴尬的一笑,只能再次解释。看来自己不说话还好,说话倒是吓到了他。
那猫面人又迟疑了一下,还是靠了过来,低着头,伏在地上,一点点得朝着篝火这边挪动着。
猫面人的姿势十分奇怪,双手伏在地上,就像是朝圣一样,整个脸都贴在地上,整个躯体由缓缓后腿支撑,一点点地朝前面移动。
很快,那猫面人就到了篝火旁边,不过还是离着六子有一段距离。
似乎是到了该到地方,那猫面人的动作忽然就停止了,双手撑着地面,缓缓地抬起了头。
六子眉头一样,他的模样如此清晰!
猫面人几乎是跪坐在篝火另外一边,一身破旧黑色布衫,粗制滥造,甚至看不太出针线的痕迹,更像是野人胡乱取了些兽皮糅合在一起的。他的脸还是那样,从脸颊的曲线轮廓开始,完全被揭了下来,重新套了一张猫脸上去。在猫脸和人的皮肤重合的地方,六子还能看见仔细缝合的针脚,一丝不苟。只是那些痕迹大概是因为岁月长久,已经长到了肉里,只留下些许白色的凹陷痕迹。
也就是说,他是被制造出来的,而不是天然形成的怪物。
“嗷嗷!”
那猫面人低低地叫着,伸出手,往自己腰间挠了挠,抓出了一团血红色的东西,往自己面前一放。
那是一只雪兔,浑身雪白色的皮毛已经被红色血液沾染结痂成了一块块,也因为猫面人不知道跑了多久才抓到这只兔子,所以那兔子身上还有不少泥土和几片枯黄的树叶。
难道,他是去给自己打猎,寻找食物去了?
“祭!祭!”
那猫面人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刚才放在地上的雪兔,喉咙里蹦出几个模糊的字眼。
那猫面人面部完全就是猫的模样,口齿也都是猫的样子,牙尖齿利,看来是难以吐露人言。
那猫面人见六子没有响动,顿时着急了,又忙伸手,撕下那雪兔的一只前腿,往自己口里塞着,咬下几丝血肉,都没咀嚼,便吞咽了下去。
“祭!祭!”
那猫面人又焦急地叫唤了起来,伸手把那血兔往六子的方向推了推。
果然没有猜错,这兔子,就是猫面人为六子猎来的,只是,为什么他说祭?难道是贡献给自己吃的祭品?
看那猫面人的动作,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别急,烤着吃,更好吃!”
六子挥了挥手,做出一个安慰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过那雪兔,从背后掏出一把小刀,干净利落得去皮,沥干净了血,又找了一根树枝,穿着放在篝火上烤了起来。
那猫面人大致是没有吃过熟食,见六子的动作,觉得奇怪得狠,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乖乖地坐在原地看着。
“你叫什么?”
六子扯过几片树叶,勉强擦了擦自己手上血迹,看着猫面人问道。
那猫面人偏着头,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没听懂六子的意思,思考了一下,脸上又露出了焦急的表情,口里咕噜咕噜的搅动着,还是吐出了那个字。
“祭!祭!”
六子无奈一笑,看来自己是很难和他沟通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雪兔终于是烤好了,六子长期风餐露宿,盐巴还是会随身带着的,所以六子又从布包里掏出了些盐巴,撒了上去,撕了一块兔肉下来,想要递给那猫面人。
谁知道那猫面人忽然一声惊叫,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转瞬之前就躲出了老远。
六子低头一看,顿时苦笑了起来。
先前那鬼婴吞吃了自己的右手,齐手肘处,早就长出了湛蓝色的手臂,这就是六子的本体了,也就是实质性的灵魂。六子就是用右手撕的兔肉,递过去,那猫面人肯定是被这下到了。
六子赶紧换右手拿着雪兔,用左手再撕下来一只兔腿,递了出去。
那猫面人这才缓缓地弓着背走过来,看着六子右手的眼神里,还有着几分忌惮。
“吃,很好吃的。”
六子嘿嘿一笑,做了一个往口里送的姿势。
那猫面人半信半疑地往口里一塞,刚塞进去,又是一声惨叫,手里的兔腿一甩,直接砸中了六子胸口。
“火!火!”
那猫面人刚甩掉那兔腿,便捂着自己的嘴巴,在原地跳了起来,就好像是自己嘴巴烧着了一样,一边跳着一边还使劲儿地用手往自己嘴巴上拍着。
哦!肯定是太烫了!
六子哈哈一笑,心里寻思着,这家伙真有意思。
等那猫面人终于发现了自己嘴巴并没有着火,再看向六子的时候,六子已经把那兔子吃掉了半个,而分给那猫面人兔腿,放在一大片树叶上,已经凉了七八分。
那猫面人看六子吃得香,心里必然是馋得紧,双眼巴巴地看着六子。六子笑笑,再把那凉了的兔腿递过去。
那猫面人一眼就认出这是烫到自己那兔腿,还有些犹豫接不接,最后还是忍不住,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便觉得口舌生津,想必是天大的美味,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最后连那骨头都没放过,全部嚼碎给吞到了肚子里。
吃完这个兔腿,那猫面人还想向六子求些,只是六子早吃得干净,没有了。那猫面人倒聪慧,转身又要去猎物,只是这一转身,六子和那猫面人就全愣住了。
先前这猫面人闹腾,二人心思都在这兔子上,早不觉四周的异动,这一抬头,便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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