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远去

黎明时分，天已半白，荒山之颠，一老一少。

“天来，为师此去不知何时再来看你。此物你好生保管，日后若有难事，便带上它去往蜀山，蜀山掌门见到此物，必会帮你。”青衣书生说完递过一个发黄的旧木牌。

“师傅，徒儿以后还能见到你吗？”一个英俊的少年抬头问青衣书生，眼中泪花几近掉落，却尽力忍着。

“修真界暗流涌动，怕是大乱将始。小子，你不要多问，好自为之，日后好好过日子，若是能造福天下苍生，则不枉为师教导。好了，为师走了。”青衣书生背对着少年，话语中也透出许多伤怀。

望着青衣书生远去，少年独自神伤，始终不愿收回瞭望的目光。也许，少年还在期待，青衣书生会突然回来。

天还是那个天，只不过现在已经黑了。少年一动不动足足站了一天。

这少年姓石名天来，年仅十八，相貌倒是颇为英俊，但细看之下脸色有些发白。而这青衣书生，名叫苏文东，虽然面貌只有中年模样，年纪却已经破百，是大陆顶尖的人物，在修真界中提起苏文东这个名字，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然苏文东不愿言明离开的缘由，但石天来何尝不明白，师傅苏文东此去恐怕是有着极大的危险，怕是凶多吉少，否则不至于反常的对自己颇多嘱咐。石天来打小明白，一个人若是对你废话很多，必定是不正常的。这些天来苏文东尽量的伪装若无其事，但自幼就非常聪慧的石天来还是感觉到了这些天以来其中的气氛不对。

此时此刻，苏文东已经离开，石天来回想往事，思绪万千。

十八年前，石天来被师傅苏文东在野外捡到。那时，他不过是刚刚出生不久，嚎嚎大哭之声被师傅远远听到。襁褓中的石天来，脖子上围着一根红绳，红绳之上系了一块石头，此外别无他物。

于是师傅收养了他。据师傅所言，他本是无牵无挂之人，自由自在遨游四海，绝不会收养人，只要是动物，他都不会收养。他会突然收养石天来，那不过是他一时糊涂吃错药了。话虽如此，石天来却是知道的，师傅一直对他疼爱有加。在石天来的眼中，师傅便如同亲生父亲般亲近。

师傅给他取姓为石，是因为一块破石头是他身上唯一信物，取名为天来，是因为师傅至今也不知道石天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十八年里，师傅并不常在石天来身边，只是偶尔会来看他。石天来自幼随奶娘住在益州城外一户农家里，自幼清苦，日子艰难，周边的小孩也都知道他没爹没娘，因此石天来自幼受人欺负颇多。石天来也是坚毅，被欺负也不讨饶，因此往往被修理得很是难看。七岁时奶娘离世，奶娘的大儿子刘大朋在益州城内首富王家当杂役，便把石天来带进了城。王家大少爷王从喜见石天来聪慧过人，识字颇多，便要收他做小公子王庭知的伴读书童。为了给刘家赚些银两维持生活，石天来也是高兴，因此答应，此后就住进了王家。

王庭知乃富家子弟，好吃懒做，油嘴滑舌，整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正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日子久了，石天来沾染了不少王庭知的习惯，但受刘家熏陶，本性并未迷失。随着年纪大了起来，石天来渐渐发现竟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书中内容只要看一遍，便倒背如流，一字不差。这让王庭知大为羡慕，日久竟然生了嫉妒。亏得石天来自幼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懂得观颜察色，此后便假装痴钝，平日里也为王庭知代书写字，总算保住了伴读书童的位置，不至于被王家扫地出门。

后来，不知道何时石天来倒成了孩子王，往街上一站，一呼百应，有大小穷哥们帮衬，与王庭知分庭抗礼，常常弄得王庭知灰头土脸。这其中故事，大街小巷传个不完。

每次师傅苏文东来看他，都是把他带到一处无人的所在，询问一些生活上的事情，感到有趣之时更是哈哈大笑。师傅也给他讲讲大陆修真的一些趣事，还传授他一些各式各样的修真入门心法，给他吃一些仙丹灵药，但每次最后都是摇头而去。

十岁那年师傅终于告诉了石天来，他是无法修炼任何修真心法的，师傅为此付出的努力基本上是白费的。无论修道，修武，还是修佛，大陆之上，没有一门心法适合石天来修炼。而至于修魔，师傅却并未提起，想必师傅对修魔是反感的。

无论修炼什么修真心法，吃什么仙丹灵药，甚至各式旁门左道，都无法使石天来的紫府丹田发生一点变化，基本上可以宣布筑基失败了。

凡人之中，万人中能筑基成功的不过寥寥几人，能否踏入修真大门，大多数情况下由先天条件决定，不同的筋骨体格和紫府丹田，注定不同的结果。

而像石天来这等凡夫俗子无法筑基，也是正常得很的事情，师傅也算是放弃了。只是可惜了那些仙丹灵药，天材地宝，都是珍贵之至，甚至很多都是无价之宝，这是在石天来长大后才知道的事情。

至此以后，师傅每次来，一边按耐不住不停给他讲修真界的各种故事，一边安慰他作为凡人是多么的好。哈哈，听起来却是矛盾得很，这让石天来有时候也摸不着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石天来的身体没有什么变化，元神却以惊人的速度进化着。

如今年仅十八岁的他，却有着一股非常的气质。平时与常人倒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但一旦收敛着的元神释放开来，便会如伫立风中的神仙般，飘逸洒脱，气宇不凡。

苏文东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把它归结于是石天来早年吃了太多的仙丹灵药的原因。但是，即使是苏文东这般顶尖人物，也有弄错的时候，造就石天来如此强大元神的原因，不只是仙丹灵药那么简单。此事就是石天来也还不知道，因为他的身上还有秘密，一个影响了他一生的秘密。

现在的石天来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自己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元神，收放自如，却不知道这是元神。

现在，他常常收敛着，偶尔也释放出去，感受周围的世界。石天来偶尔会用元神来感受他人情绪的波动，是愤怒，还是高兴，是忐忑，还是平静，这让他觉得又有趣又实用。这个用来对付小土豪王庭知绰绰有余，常常占尽先机。

除此以外，石天来似乎学什么东西都很快，一旦学起来很容易投入，进入如痴如醉的忘我境界，很快能学会各种事情。

如今师傅苏文东已经远去，吉凶未卜，再回忆起诸多往事，石天来终于黯然落泪。为何无法修真，无法筑基，无法为师傅出一分力，分一丝忧，难道一切都是注定？

命运已定，天意难违？

没有人能告诉你答案。

能告诉你答案的只有你自己。

泪水湿透了石天来胸前的衣领，也浸湿了胸前的石头。

这是山上随处可见的石头，只不过没有棱角，如鸡蛋般圆满平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是父母留给自己唯一的信物，即使梦中父母的影像模糊不清，却温暖无比。

抚摸着这块温暖的石头，石天来平静了下来。

自己的路自己要去走，石天来下定了决心，踏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