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祸害还没死？

暖日稍斜，微醺，四周白云舒卷，随风而乱，极尽慵懒。

便在这醺阳散云之下，皇城大道中央，一名身着普通青衫、口叼无名草根的少年，正以同样慵散的姿态，缓步朝着皇城进发。

虽然今日行人不多，或者说是异常的稀少，但他这般大摇大摆地占据着大路中心的举动，还是颇为惹人注目，当然，那目光自是以怪异怜悯居多。

谁不知道，默认来说这地方该是供车马通行的才是，而这又是皇城地段，多的是达官贵人、势力首领，他们之中跋扈者不在少数，遇见这种情况，定是直接纵马踏过，像少年这般作为，说是找死也不为过，而且事后还没处申冤。

哒哒哒！

“嘿，刚想着呢，这就来了！”

行人中有人笑语，却是后方正有着马蹄声急促响来，众人扭头一看，更是低声惊叹：“是踏云驹！”

“嘿嘿，果然是个大人物，这小子要是再不让道的话，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先前那人又道，言语间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像这般惹人瞌睡的天气、枯燥的赶路，难能见此“调剂”，因而在场行人都是笑脸旁观，没谁意图干预。

“让开！让开！找死吗你！”

骑乘踏云驹的人，也很是年轻，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见有人居然敢挡着自己的路，当即便是怒喝道，要不是归家心喜的缘故，这声提醒他都是懒得出口，这等贱民，死了也是活该！

“咦？是在说我吗——”

听着蹄声越来越近，少年终于是回过了头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愕然问道，但话未说完又是急忙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了那踏下的马蹄。

“靠！你特么的懂不懂规矩！这是蓄意谋杀你造不？！天子脚下也敢无法无天！你这是在蔑视圣上威严吗你？！！”

狼狈地滚了几圈，少年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那滚滚尘烟怒声骂道，那叫一个义愤填膺、痛心疾首，也不管以踏云驹的速度，他这话是否传得到那人耳中，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招呼。

“…………”

众人瞠目，纷纷远离了几步，有些脸皮薄的甚至为他红了脸——这孩子脑袋怕是不好使啊，可别被传染了。

“靠！本少爷才离开多久啊，居然就出了这样目无法纪的纨绔恶少，那群废物都怎么管理的？没了我，特么的皇城都不能转了吗！”

少年依旧没什么自觉，骂骂咧咧着，说出的话让人嘴角直抽——不是不好使，直接就不能用！

不过也有例外，有几人在皱眉稍许之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满脸惊惧的看向那拍完了身上尘土、又走回原处的少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喜欢走大路中央、欠揍的自恋语气……这家伙不会是……

特么的这祸害还没死？！！

………………

今日的皇城，气氛总有些不对劲，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皇城当中除皇宫外最大的一处建筑——洛府！

作为中天皇朝第一强者、世袭定国候君，洛府之主洛战军，可当真称得上是一个传说，在家族衰极、连世袭称号都快保不住的时候，是他，强势崛起，带给了洛家更高的辉煌！

弱冠之龄代父领军，首战便是镇压下了一场特大兽潮，以一己之力，斩杀了领头的三阶巅峰妖兽，名噪一时！

之后，无论是个人战力还是领军之能，他都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进步着，除逆贼、拔异端、镇守万里荒山，将那亿万妖兽拒于皇朝国土之外！落下的功绩数不胜数！

而做到这一切时，他尚且不足而立之年！

此域荒芜，兽比人多，中天皇朝的北方，便是绵延十数万里的苍莽群山，妖兽乐园！

一直以来，这一方位都是由洛家为主力来进行镇守，不过随着洛家的衰败，这一处是越来越插不进手了，直到洛战军的出现——如今的北方不仅是妖兽乐园，也可称是洛家的后花园！

功高震主，但当其达到一定程度之时，便连“主”，也不敢轻易开罪，现今的洛家，便正是达到了这般层次，羡煞了不知多少旁人。

不过洛战军注定是成不了完美的人生赢家了，不管他成就多高、多受民众爱戴，只他那独子……便足以让仇视他的人，半夜笑醒……

洛府，无论占地还是风水，都仅次于皇宫，而且这一府宅，是由当今的皇城掌权者做主建造的，竣工后，又派人协助洛家之人迁入，然后方才告知了远在皇城极北的洛战军，这般恩宠，可谓深极。

而此时，便在洛府之中，一偏院之内，一名三十岁许的华服妇人，正面带怒色的望着眼前的侍女，妇人不见多么貌美，却给人一种温婉的感觉，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面对主子发怒，那侍女竟未有何惧意，反是吐着小舌头，一脸憋笑。

这妇人，正是洛侯嫡妻，林妍，林氏！

“夫人消消气，小姐跟少爷的感情有多深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执意阻拦的话，小姐定会记恨于我的。”

听完一番训斥，小兰忍笑到，并小跑至林氏身后，乖巧地为其揉着肩，口中接着道：“再者说，少爷能安然归来，这可是大喜事，夫人该高兴才是啊，再退一步讲，小姐把少爷带回了府中，夫人教训起来也方便不是？还不会被人看了笑话。”

“哼！”

林氏轻哼一声，胸中那本就不多的怒气，也是散去了大半，随即她转身捏住了小兰的耳朵，佯怒道：“我平时对你们太好了是不是？居然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啊~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兰娇笑着，夸张地求着饶，却连揉肩的动作都没顿下，端的是无所顾忌。

“唉，你这妮子。”

见状，林氏也只得无趣的松了手，她这亲和的性子，是改不了了。

任由小兰为自己揉着肩，林氏抬头望向前方，似是望穿了那院墙，语气虽有些郁郁，但眼中却是含笑、含泪。

“那小子一回来，又不知要生多少事端了，战军这些年积累的好名声，早晚得被他给败坏光。”

………………

“诶诶，那是谁家的小姐啊？好漂亮。”

城门口，一名干瘦青年问向同样驻足观看的路人，眼神却一直盯着城门下的白裙少女。

“你刚来皇城吧？”

闻言，那人一脸诧异的反问道。

青年脑袋也灵光，闻之点了点头，疑惑道：“是没几天，怎么，她很出名？”

“那就难怪了。”

被问的路人道，随即急忙伸手捂住了青年的眼睛：“看两眼就行了，千万别盯着看，万一被她那些追求者定性为亵渎的话，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严肃的模样，也是吓了那干瘦青年一跳，接着后者便是满脸不信：“有那么夸张吗？而且这可是皇城，天子脚下！”

“嘿嘿。”

路人诡笑一声：“天子脚下又如何？连大皇子都是她的仰慕者，其他的高官子弟更是数不胜数，弄死你跟玩儿似的。”

“你……你可别唬我。”

这下，那青年是真的被吓住了，小心问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皇城第一才女！”

路人瞄了眼那静若夏莲的少女，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比之画像，更美百倍！

“最重要的是，她姓洛！”

“嘶~”

青年倒吸了口冷气，能排在“皇城第一才女”之前，这个“洛”字代表着什么，基本就是呼之欲出了，这让他望向少女的目光当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许些敬色。

洛家，可以说是整个中天皇朝的守护神，是万千百姓的恩人！

哒哒哒！

马蹄声响来，面带急切的少女猛然抬头，但很快又是失望一叹，低下了头去。

“吁~”

不过就在这时，来人却是一拉缰绳，纵身下了马，他快速地整理了下着装，略有些拘束地走到了少女身前。

“可是洛灵小姐？未曾想，一入皇城便是遇见了洛小姐，当真缘分呐！”

这明显带着倾慕的语气，让得洛灵眉头微皱，但她还是礼貌的道：“公子，可曾见过？”

朱唇轻启间，少女声音空灵无垢，令得萧剑一时怔然，回神后，他颇有些不卑不亢地应道：“在下萧剑，两年前，曾有幸得见小姐仙颜，随后便是奉长辈之命入青山宗修行了，不想刚一回来，竟是再遇了小姐，这可真是一个极好的兆头啊。”

青山宗，中天皇朝所有势力当中能排入前二十，收徒自是严格，而他却用了“奉命”一词，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入青山宗修行，只是“奉命”而已，一来可以表明背景强大，可以随意往里塞人；二来也意指自身资质绝佳，若非是“奉命”的话，这青山宗还不值得他去！

能被称为“第一才女”，洛灵自是聪慧之人，他这点隐意不难猜，见他虽是自夸，但也还算聪明，洛灵心情也是好了些。

不过当她正眼看去之时，却又是黛眉一皱——虽然喜静，极少与人接触，但基本的察言观色她还是不差的，萧剑眼中那强抑着的淫邪之色，瞒不过她。

“既然如此，那萧公子此时该是归家心切了吧。”

洛灵道，比之开始更冷几分，显然是要赶人了。

但萧剑却仿佛没听懂似的，反而又走近了几步，一脸和煦的笑容：“洛小姐这模样，是在等人吧，不知是哪位名媛呢？又可否引见一番？说来惭愧，萧某至今还未婚配呢。”

洛灵眼中愠怒一闪而过，正欲讲的直白些时，城门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道懒散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得萧剑怒目望去的话。

“那个，抱歉了，她等的是本少爷，少爷取向正常的很，可没能耐助你脱单哈，要不，你把你那马给卖了，买几个男童好了。”

一袭普通的青衫，浑身上下满是风尘之色，少年双手抱着后脑勺，口中叼着无名草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嗯？”

萧剑皱眉，微一思索后，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你是刚刚那个贱民？”

这小子明明没有修行过的气息啊，以普通人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就赶了上来？

萧剑心中疑惑，但也懒得细想了，方才的教训还没吸收完，又来打搅自己好事，这少年在他心中，已是被判了死刑！

“贱你妹啊贱！居然敢辱骂本少，特么的你想死就直说啊！来来来，你们几个，快给我把他拿下！”

少年跳脚，一边看白痴般的盯着萧剑，一边以驱使下人的口吻指挥起了旁边的城卫，满脸嚣张。

城卫们面面相觑，旋即竟是露出了苦笑，心中确定了一事，头顿时大了几分。

“你……”

萧剑本欲呵斥，但见得城卫的异状，又不由得住了口，皇城城卫隶属禁卫军，五年一换届，是极为秉公执法的队伍，性子也傲，一般人要是敢这样对他们说话，至少也得受到一番威慑，可如今……

而且这小子说话的方式，总觉得有些耳熟啊，难道以前见过？

就在萧剑思索之际，身旁白影掠过，错觉般的，少女那空灵的声线当中，似乎是带上了泣音与满腔喜意。

“洛辰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洛辰？

萧剑一怔，待得那名字所代表的含义被忆起之时，下意识的便是爆出了一句粗口。

“靠！这祸害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