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戎装的萧九歌来到近卫营,时辰不早也不晚,刚好是规定的时间,倘若迟来那么一小会儿,龙飞霞必定借题发挥,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杀威棒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萧九歌踏进大营,有那么一瞬,龙飞霞可以感觉出剧烈的心跳,连手心都渗出了汗水,很可惜,就在她暗自得意的时候,萧九歌那张古怪的笑脸出现在面前。
“霞儿,脸色怎么这么差?”萧九歌微微皱眉,毫不顾忌营帐里还有五个千夫长,径自走到龙飞霞的身侧。
龙飞霞一惊,险些从帅椅上掉下来:“你……你离我远一点,这里……这里是军营……不准胡闹!”
龙飞霞色厉内荏,目光有些游移,生怕这个纨绔子弟当着部下的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最糟糕的是亮出那口湛卢宝剑,几天前七王爷已经公开声明,手持湛卢宝剑的人就是准女婿,宝剑在谁的手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人当着龙飞霞的面说破,龙飞霞最害怕萧九歌拿着宝剑四处招摇。
萧九歌这次没有耍无赖,很听话地倒退了几步,让龙飞霞略微安心,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萧九歌自言自语道:“说的也是,军营里可不能胡闹,这样的举动还是回家做才好。”
五个千夫长面面相觑,继而心领神会地一笑,齐刷刷地低下头,不看萧九歌,也不看龙飞霞。
龙飞霞好一会儿才收拾起心情,换回冷冰冰的面孔,布置了常规的工作,然后说道:“咱们近卫营前些日子退役了一批老兵,在福禄山又有些伤亡,昨天本将军亲自从新兵中挑选了一百名精壮汉子,准备补充给各位,这训练新兵的事情,本想交给各营自己去做,但既然萧副统领来了,就由他去训练吧,记着,两个月时间,至少要把这些新兵蛋子训练成铁卫营那群蠢货的水平,如果连这个任务都无法完成,还是回去当你的纨绔子弟吧。”在龙飞霞的眼里,铁卫营的实力只能是一群蠢货,而御林军则连蠢货都不如。这也难怪,曾经在校场操练过,一百近卫营骑兵打败了三百铁卫营骑兵,御林军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萧九歌初进军营就得了兵权,虽然人数不多,但心情非常不错,而那五个千夫长则面露不忍,昨天龙飞霞挑兵的时候他们也在场,亲眼看见顶头上司选出一百个刺头儿,想在两个月时间里把这一百人训练成型,简直是痴人说梦,至少五个千夫长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一同去挑选新兵的关文杰也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位郡主殿下抽什么邪风,把御林军都不肯要的垃圾兵都带走了。
萧九歌来到最外围的营房,老远就听见里面热火朝天,声音高亢,守着营门的卫兵虽然没有擅离职守,但探着脑袋往里张望,连萧九歌走到身边都茫然不知。
萧九歌进了营房,发现一大群人衣冠不整,正聚在一起赌骰子,桌子上堆着一些散碎银两,还有铜钱,看上去赌额不大,这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豪赌,而是太穷了,没有一个富人。
萧九歌混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锭元宝,重重拍在桌子上,挽起袖子大喝一声:“暴子六!”
众人一呆,出现暴子六的几率太低了,这么个赌法摆明了是来送钱的。
开盘设赌的黑脸壮汉看了萧九歌一眼,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用力摇了摇骰盅,掀开一看,一个两点,一个三点,还有一个五点。然后眉开眼笑地收起了萧九歌的元宝,双手一抱拳:“多谢了。”
萧九歌扯开了领口,把袖子又往高挽了挽,说道:“英雄好汉,越输越笑!王八羔子,赢了就跑!咱们再来!”
黑脸壮汉又摇了摇骰盅,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瓮声瓮气地说道:“下注吧。”
萧九歌掏出一张银票,仍然砸在暴子六上面,再次大喝一声:“还是暴子六!”
众人一片窃笑,纷纷押上银两,等待开盅。
黑脸大汉慢慢揭开骰盅,这次全场都傻眼了。
“暴子六!”
“真是暴子六!”
……
黑脸汉子傻眼了,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把骰盅塞进去,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出……出老千……”
萧九歌拈起桌上的银票,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灰,慢条斯理地说道:“骰盅一直是你拿着,里面的骰子也是你的,本少离你那么远,你倒是说说,本少怎么才能出老千呢?莫非你想不认账?这是一张三千两白银的银票,钱家票号的,大龙国通存通兑,按你们的赔率,起了暴子,应该赔给本少多少呢?”
黑脸汉子汗如雨下,想想刚才的过程,萧九歌的确站在桌子对面,而且两只手抄在袖子里没有露出来,说人家出老千确实没有道理,即便是萧九歌真的做了手脚,那也是因为人家的手法太高明,让人防不胜防。
其余新兵们嗷嗷叫唤着起哄,让黑脸汉子赔钱。黑脸汉子名叫赵恒,好赌成性,几年来输得倾家荡产,老婆也跟人跑了,这才想到军营里混饭吃,幸好家道未落的时候学过武艺,一身蛮力可以直追石磊,按照他的打算,能混进御林军最好,管理松散,平时不是很忙,隔三差五还能去赌场里小玩几把。哪成想第一天就被龙飞霞给挑走了,据说是进了近卫营,这可愁坏了赵恒,都知道近卫营是京城几支部队的精锐,但凡能称得上精锐的,平时训练都少不了,看来开小差混赌场的美梦告吹了。赵恒憋憋屈屈地进了军营,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管,这一百名新兵都和自己差不多,没有一个斯文人,没有一个老实人,于是心痒难耐,就提出赌两把。众人自然是一拍即合,于是才有了萧九歌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
赵恒见今日躲不过去,重重地一跺脚:“老子光棍一人,自己吃饱全家不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赌债是还不上了,你看着办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九歌一笑,和和气气地说道:“看得出来,你不是推诿躲债的人,就冲你这份豪爽,还钱的事情咱们可以先不说,但你得记住了,你欠下本少一个人情,如果本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可不许推三阻四。”
赵恒听说这件事还有转机,连忙满口答应下来。
萧九歌环顾一番众人,大声说道:“敢在军营里赌骰子的都是汉子,谁敢跟本少偷偷溜出去喝几杯?”
在军营里赌钱,被抓住至多就是没收赌具,然后暴打一顿军棍,但溜出军营的事情可就严重了,容易被当成逃兵,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赵恒终于一咬牙,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不了就是被一刀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跟你去喝酒!”这些人投军之前都是坊间恶棍,打架斗殴无恶不作,都是些混迹市井的亡命之徒,有人带了头儿,就纷纷跟了过去。
萧九歌带着这一百人没走正门,绕到营区西北角,翻墙溜了出去。在近卫营的营区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龙飞霞不可能不知道,气得脸色铁青,不过刚才萧九歌领军令的时候有言在先,任务是两个月内训练出一支精兵,具体用什么方法,就连龙飞霞也无权干涉,所以他把人带出营区,龙飞霞也管不着。
萧九歌带着一百人,浩浩荡荡来到附近的钱家酒楼,在大厅里开了十桌,酒菜很快端了上来,这些人都是市井粗人,所以没有点那种昂贵精致的小菜,也没点山珍海味,整只的肘子,大盘的牛肉,还有成坛的烈酒。
萧九歌跳上了椅子,一脚踩着椅面,一脚蹬着靠背,高高举起装满烈酒的大海碗:“弟兄们,萧某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平生只有一个爱好,就是广交朋友,今天高兴,认识百十号弟兄,以后在军营里,咱们就是最亲的兄弟!我萧九歌先干为敬了!”
萧九歌仰起头,把一海碗烈酒灌进肚子,再用袖子抹了抹嘴,大喊一声痛快,赵恒等人受了感染,也纷纷喝了酒。钱家的烈酒货真价实,一点没有兑水,那些不胜酒力的人一海碗下肚就有些飘了。
萧九歌再次斟满一碗,突然神神秘秘地问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咱们这些人为啥会进近卫营?”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大家,按理说近卫营选兵有严格的标准,上查祖宗八辈,生怕有坏人混进来,而他们这些人虽无大恶,却没有一个称得上好人,能混进御林军都不容易,哪成想被选进了近卫营。
萧九歌再次跳上椅子:“本少打听到了消息,咱们这些弟兄都是选兵的将军们不肯要的,准备带去边关顶在最前面送死,后来龙将军说,世上没有蠢兵,只有干不成大事的将军!只要咱们这些人进了近卫营,两个月以内就能让铁卫营和御林军刮目相看!弟兄们,是爷们儿咱们就争口气!替龙将军争口气!替自己争口气!咱们活着为了啥?不是为了吃饱不饿,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能让街坊邻居看不起咱,不能让龙将军觉着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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